兌二篇 大衍論卜 第八章 水火既濟導航圖

福山的包不大,是個再標準不過的公文包,可現在看來倒像是個百寶囊。

那本A4大小的活頁本里是特製的座標紙,本子的一角被粘上了一個紐扣式指南針,除了方展和福山的手裡,一旁還放著三支顏色各異的筆。更為誇張的是,福山左手還拿著一張A4大小的透明塑膠紙,上面清晰地印製著卦位、朝向和五行數據。

這些東西剛才還都靜靜地躺在他那個再標準再普通不過的公文包里。

金時喜皺皺眉,之前的接觸中,完全沒有看到福山做過什麼準備,但他現在拿出的這些東西卻恰好是當前用得到的。

他突然有種莫名的感覺——這個日本人早已算計好了每一步。

「水火既濟,陰陽正位。」福山雅史點著紙上畫好的符號說道,「這些是天卜閣下和我參照卦象繪製的,相信各位都不會陌生。」

他的話很客套,也很巧妙,對金時喜等人來說,紙上的這些符號的確不陌生,但行成的這個組合卻實在是陌生得緊了。陌生歸陌生,樣子還是要裝的,三人各自點了點頭,心中明白,這福山雅史是在探他們的底。

座標紙上畫著的是六個五行符號,分別是木、木、火、火、土、土,這些符號看似星散地分布在紙上,卻又像遵循著某種特定的規律。符號外圍被一道曲折的線條包圍著,曲線的形狀看著也有些眼熟,就像是……

「城北住宅區的地形?」文墨妍眼尖,一語道破。

「用列數五行,的確能對應出有利身主的位置。」金時喜臉色怪異地摸著耳環道,「馬思行在卦上屬水,這些方位不是衝剋,就是泄勢,根本無法定位。」

「少屁話!」雷在天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盯著座標紙上的符號,滿臉訝異,「奶奶的,老子是不是眼花了,你們倆居然是在用六爻換卦?」

福山雅史與方展對視了一眼,微笑著把手中的透明塑膠紙蓋在了座標紙上,卦位、朝向、五行符號和地形一一對應了起來。

「水火既濟,一三五爻為陽爻,二四六爻為陰爻。」方展盯著本子上的符號道,「一二木,三四火,五六土,各有陰陽。」

方展所說的是卦理中的常識,單從數字對應五行的話:一為陽木,二為陰木,三為陽火,四為陰火,五為陽土,六為陰土。

在此有個關鍵的地方,單數為陽,雙數為陰,正對應著「水火既濟」中單數位為陽爻,雙數位為陰爻。這不是個單純的巧合,也就是說,「水火既濟」的卦象除了透露出馬思行尚在人間外,還隱藏著他本人所處的具體位置。

當然,這要看如何去拆解這一卦中的六爻了。

「一爻陽木為震、二爻陰木為巽、三爻陽火為離、四爻陰火為離、五爻陽土為艮、六爻陰土為坤……」金時喜順著紙張上的符號順序讀出了聲,一隻手始終不停地撫摸著耳環。

雷在天咧嘴一笑,摸出一桿旱煙,塞滿點著。也就在煙絲燃著的剎那,煙鍋的火光中詭異地泛出一陣淡藍色光芒。

與此同時,金時喜的臉上猛一抽搐,手上一緊,險些把耳環拽了下來。他咬了咬牙,低低地嘀咕了一句什麼,眼光惡毒地盯著雷在天。

可奇怪的是,他只是盯著,卻並沒有對雷在天有任何舉動,雖然那眼光鋒利得能與手術刀媲美。

「耳朵紅紅的,真可愛。」文墨妍在金時喜的耳邊輕輕吹著氣,「男人還是不要戴耳環的好,尤其是……」

金時喜惱怒地閃開,背起琴囊走下了天台,那怒氣沖沖的背影很快便從眾人的視野中消失了。

「得了便宜還賣乖。」雷在天往地下啐了一口,「走了也好,老子眼不見心不煩。」

「正事要緊,論卜完了再論氣,沒人管你。」方展半開玩笑半認真道,「既然人是你氣走的,那這活兒你就得干雙份了。」

「哈哈,成!誰叫爹娘把老子生得傻大笨粗的?天生就是苦力命。」雷在天磕了磕煙鍋,「天卜,老子就服你,你叫老子往東,老子絕對不往西。」

「往東?嘿嘿。」方展意味深長地笑道,「還就是叫你往東。」

此刻,方展他們所在的大樓下,金時喜正仔細看著手機,上面顯示的正是那幅對應了卦象標記的「導航圖」。

「陽火陰火都為離,這會不會是個轉折點?」金時喜摸著耳環自語道,「嗯,的確,原來如此。」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已閃向了遠處,方才站立的地方留下了一個被踩癟的小物件。

那是一個耳環,上面依稀可見八卦的圖案,正如現在金時喜耳上戴著的一樣。

東方,震位,樹林之地,尋林居,覓長男。

「媽了個巴子,老子姓雷,就該來震位?」雷在天一肚子憋屈,氣悶不已,「這都娘的什麼狗屁邏輯?」

這兒的確是震位,住宅區的東邊,是片不錯的人造樹林。林子前豎著一圈健身器械,十來個大媽大嬸一邊練著一邊聊天,時不時地偷眼打量著人高馬大肌肉發達的雷在天。

「早點完事兒早點撤。」雷在天盡量不去在意那些刀子似的目光,開始四處搜尋目標。

四周的地形挺簡單,地塊正中是林子,東邊有條人造河,西邊是個不大的籃球場,南邊有片鵝卵石鋪成的空地,上面架著那些健身器械。

至於北邊,雷在天看不見,林子雖然不大,但對面也不是目力所能及的。

「林居,長男……這連塊大個兒的石頭都沒有,還凈是一群老娘們。」雷在天摸摸鬍子,「看來老子得鑽鑽林子了。」

接下來,在場的大媽大嬸們就看著這個壯漢雄赳赳氣昂昂地直闖樹林,彷彿面前不是一片人造樹林,而是一個危機四伏的原始森林。

「哎!哎!那大鬍子!看什麼看?!說你呢!」林子邊上突然冒出個人來,指著雷在天大呼小叫起來,那聲音活像被踩著脖子的公雞。

「長……」雷在天看的是一頭包,「這傢伙是男的嗎?」

來的這人,四十齣頭,瘦小白皙,油光鋥亮的頭髮牢牢地貼在頭皮上,走起路來一搖三擺,要不是穿著一身男裝,雷在天死也不會相信這是個雄的。

可再怎麼不相信,這人總比周圍的大媽大嬸更接近「長男」,雷在天沒轍,只好硬著頭皮迎了上去。

「這林子是隨便進的嗎?」那人掐腰一站,伸手指著比自己高出一頭的雷在天,「那麼多小樹苗子,踩著碰著誰負責啊?」

這一指還拈得是蘭花指,雷在天頭皮一陣發麻,心說,你奶奶的,老子遇上的還是個「極品長男」。

嘀咕歸嘀咕,事情還得辦,雷在天咧著嘴連連賠著不是:「我錯,我錯,師傅貴姓?」

那人哼哼著打量了下雷在天:「免貴姓牛,牛頭馬面的牛。」

「牛師傅,您多擔待,我是來找朋友的。」雷在天套著近乎,「他說是住這附近,旁邊有片林子,我這人生地不熟的就瞎闖了。」

「附近?這林子後頭是我的管理室。」牛師傅撇了撇嘴,滿臉狐疑,「附近也沒什麼住戶,你朋友叫什麼名字來著?」

這倒是把雷在天問住了,總不能說,我是來找馬思行的,你知道他在哪兒?萬一打草驚蛇那還不前功盡棄?

「我說大個子,大早上跑這兒來是不是想偷想搶?」見雷在天支吾,牛師傅更是動了疑心,「我可告訴你了,這裡是馮老闆的產業,黑白兩道都有人,你趁早死了這份心。」

馮老闆?!雷在天眼睛一亮:「我朋友就姓馮,也是搞房產的,沒想到他現在做那麼大了。」

說完大笑著,朝南就走。

「瘋子,馮老闆這麼牛的主能是你朋友?」牛師傅老大不樂意地嘀咕著,「老牛我幹了五年都沒見過他,就憑你個粗坯也配?」

「二馬馮,見馬見二,二為陰木。」雷在天邊走邊撥通手機,「天卜,巽位,這片地頭是有主的,馮字通關。」

「收到,你去坤位等福山。」方展看了看眼前文墨妍那低垂的領口,掛斷了電話。

把文墨妍遠遠地拋在後面,方展快步向住宅區的一角走去,這倒不是因為他厭惡文墨妍。確切地說,他對文墨妍只是心存戒備。

「以她的能力並不難窺破雷在天身上的局,可她為什麼要我小心呢?」方展腦中始終盤繞著這個疑問。

不過他並不著急,無論答案是什麼,他還是會預先知道。

其間的區別只是時間長短而已。

東南方,巽位,花果之地,尋廟觀,覓道僧。

現下入春,花有不少,果子就沒到時候,方展不懂園藝,盯著四周轉了圈,一時倒無法確定。

「桃李春風一杯酒。」文墨妍攀下一根樹枝,嗅了嗅上面的花,「如果現在有兩杯酒,那就完美了。」

「別著急,現在還是江湖夜雨十年燈。」方展煞風景地說道,「你確定那是桃樹和李樹?」

雖然有些掃興,但文墨妍倒也沒有不快,點點頭,算作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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