兌二篇 大衍論卜 第二章 瘋老頭子繞指柔

管一家是個標準的糟老頭,碩大的酒糟鼻子襯在乾癟的臉上,吊梢眉下長著雙賊溜溜的小眼,要放在平時路邊上遇見,多半人會覺得他長得挺滑稽。

不過,如果酒糟鼻子紅到近乎出血,吊梢眉揚到髮際,小眼睛凸出眼眶,再配上那張扭曲得不成人形的癟臉的話,一定不會有人覺得滑稽。

尤其是在深夜的路燈下,這付尊容足夠嚇死一卡車的人。

當然也有例外的,比如方展他們三個就一點也不害怕,這倒不是什麼藝高人膽大,因為他們根本就沒看到這張嚇死人不償命的臉。

在方展和蘇彥的眼裡看去,管一家的臉上蒙著一層厚厚的霧氣,土黃中透著那麼一股黑,看著極為噁心。

至於秦揚,用眼睛看的東西基本和他無關,他這會兒正用手按在地上,像在感受著什麼。

「癲狂兆氣?這管一家著了什麼道了。」方展低聲嘀咕了句,「咱們速戰速決,留活口。」

蘇彥點點頭,身子隱入小巷的陰影,悄然移動到管一家的左側。秦揚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靠在了右側的牆邊,像只瞄準了獵物的豹子。加上正對管一家的方展,三人形成了一個「品」字形包圍。

如果在正常情況下,三人一起出手,不要說管一家了,就是管十家也不是對手。

可現在的管一家絕對不正常。

癲狂兆氣,一般只出現在精神失常的人身上,顏色越深瘋狂程度就越高。瘋狂可以激發出人體極大的潛能,正如許多精神病患者一旦發病癲狂時,總會變得力大無窮一樣。

「咯咯,方展,要不要一起玩?」管一家笑得像臘月里的貓頭鷹,冷不防伸手一抓,拽過一個正在旁邊喘息的刑警。

「這些玩具不好玩。」方展樂呵呵地搖搖頭,「還是咱倆玩玩吧?」

「不好玩?不會,你這麼拉他一下……」管一家繼續笑,一手捏著刑警的脖子,另一隻手像撕雞翅一樣把刑警的胳膊慢慢扯了下來。

那刑警大叫一聲,痛得昏了過去。

「你看,他會叫。」管一家丟掉那隻血糊糊的胳膊,「如果你嫌他煩……」

蘇彥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這個管一家是瘋到家了,但他手上的力量卻是不能小看,要不是怕誤傷他手裡的刑警,自己的「燕子穿雲」倒是能廢掉他兩條胳膊。

「切,這也叫好玩。」方展倒是不為所動,撇撇嘴道,「你和我玩玩看就知道了。」

說著身子一動,嗖地躥向管一家,與此同時,蘇彥和秦揚從兩旁撲出,將剩下的兩名刑警拽了過來。

「哈哈,好玩,好玩,跑得好快!」管一家大笑,一揮手,把那名昏死的刑警砸向方展。

方展身子偏了偏,右手一把抄住那刑警的身子,順勢往腰裡一夾,前沖的速度竟一點也沒有減慢。

管一家好像很開心,笑得拍手跺腳的,他每跺一腳,地上的水泥就裂開一塊。眼看方展就要衝到他面前了,管一家突然跳起雙腳狠狠往地上一跺。

這一跺,地上那碎開的水泥塊全都被震得飛了起來,管一家動作也快,人還沒站穩,右腳就跟踢球似地踹出一大塊水泥。

嗚……水泥塊跟出膛的炮彈似地直奔方展的腦門。

「老秦!」方展右手一甩,把刑警拋給秦揚,同時身子一仰,躲過了水泥塊。

管一家一擊不中,更來勁兒了,連踢帶踹,大大小小的水泥塊鋪天蓋地飛向方展。

「靠!你當你貝克漢姆啊?!」方展揮拳砸飛了幾塊,「我又不是球門!」

罵歸罵,管一家可不管那麼多,紅著眼繼續跟方展較勁,那樣子活像小孩找到了新鮮玩意兒。

方展一邊叫,一邊砸著水泥塊,似乎有點誇張,原本在一旁的秦揚和蘇彥卻已不知去向。

嗚哇……遠處傳來一陣尖銳的警笛聲,管一家被警笛聲一驚,動作慢了半拍。

呼,啪,蘇彥突然從巷子的陰影中飛身而出,凌空一個倒翻,雙腳橫飛踢出,正踢在管一家的雙肩上。

噗噗,秦揚身子貼著地面也躥了出來,雙拳直擊管一家的膝蓋,打了個結結實實。

兩人合擊之下力量非同小可,管一家被這股力道掀得飛起半空,身子顯然是用不上勁了。

呼,方展跟到,左掌切中管一家的頸椎,右手抓住他的身子順勢一掄,撲地摁在了地上。

三人這套配合前後不到一分鐘,剛才還狂性大發的管一家,頓時變成了一灘爛泥。

「他們快到了。」秦揚側耳聽了聽,走到方才三名刑警身邊,伸手各點了一指。

在管一家後頸上抹了一把,方展眉頭皺了皺,手指一攏,拔下了些什麼,隨手揣進了口袋。

嘎,嘎,幾輛警車停在了巷口,楊擇帶著幾名刑警衝進了小巷……

進門後,方展一直在抽煙,茶几上擺著三根銀光閃閃的東西,那是從管一家後頸上拔下來的。

蘇彥看了看那三根東西,又瞥了眼方展,臉上有點掛不住了。

「沒錯,這是我爺爺常用來針灸的。」蘇彥的聲音像在賭氣,「除了鬼算蘇正,沒人能用三棱針。」

從管一家身上拔下的是三根銀針,呈三棱狀,樣子很特別。

「沒說是你爺爺動的手腳。」方展仰頭吐了個煙圈,「我又不傻。」

拿起一根銀針,在鼻尖嗅了嗅,秦揚的表情顯得有些莫名。他從兜里掏出個小瓶,揭開蓋往銀針上滴了兩滴液體,一股有些發膩的甜香頓時瀰漫了開來,銀針的針尖慢慢變成了灰色。

「胡蜂毒、銀環蛇毒、曼陀羅花粉。」蘇彥聞著味報出一串名詞,好像明白了點什麼,「老秦,這配方不是……」

「這配方是我們秦家祖傳的救命葯。」秦揚把銀針丟回茶几,「用過量的話,和瘋子沒兩樣。」

摁滅煙頭,方展歪著頭看了看銀針,撕下半張報紙包了起來。

「客人快到了。」方展起身走進廁所,「你倆先避避吧。」

有趣的變化,有趣的圈套,做得這麼明,就是要我們暈頭轉向。方展一邊想著,一邊把紙包丟進馬桶衝掉。

按方展原本的計畫,在汲取了管一家身上的「量」之後,秦揚和蘇彥把昏迷的管一家直接放在了警局門口。

這麼做,一則是為了保全管一家的性命,那名神秘高手要在警局前殺人,顯然是很困難的。二則方展在管一家身上悄悄布下了一點用於追蹤的「量」,如果那個神秘高手想帶走管一家,那麼他們就可以順藤摸瓜地找到此人。

可現在來看,他們的計畫不但沒有成功,反而被對方所利用。在針灸和藥物的雙重作用下,瘋狂的管一家襲擊了正在監視方展的刑警。如此一來,無論方展是否出手援救那些刑警,都會惹上一堆麻煩。

相比這些,還有讓方展更為擔心的:那人竟然可以在不驚動警察和自己的情況下,對管一家作下手腳。如果換作是直接襲擊方展等人,這其中的勝負就很難定論了。

回到客廳,方展坐進沙發,靜靜地等著什麼,蘇彥和秦揚再次憑空消失了。

篤篤,敲門聲響起,方展沒動,繼續坐著。

篤篤篤篤,敲門演變成了砸門,方展這才站了起來,開始脫外套。

「誰啊?」頂著鳥窩頭,衣衫不整的方展出現在門口,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門外站著的正是怒氣沖沖的楊擇,身邊還帶著兩名刑警,一見方展開門,當胸一把揪住了他。

「小子,你有種!」楊擇本就蒼白的臉色顯得更白了,「居然敢襲警?!」

方展一臉無辜地搖搖頭,示意沒聽懂他的話。楊擇更是火大,揮拳就要揍方展,旁邊的刑警見狀連忙拉住。

「我請他們吃了頓宵夜,這就算襲警。」方展揉著胸口,滿臉委屈道,「用什麼襲?火鍋小菜?」

「少跟我玩貧!他們都是跟我歷練過好幾年的能手。」楊擇強壓怒火道,「不是你在菜里動了手腳,怎麼會被人打成半殘?!」

「別冤枉人!我哪有那麼大本事?」方展瞪大眼道,「要不你去給他們做個葯檢,查出啥來,我負全責!」

說著伸出雙手,要邊上的刑警銬上自己。

跟著楊擇來的兩名刑警正是小陳和老吳,當初配合方展抓捕神秘殺手的四人小組中就有他倆。

一看楊擇和方展鬧成這樣,兩人交換了下眼色,老吳好說歹說勸著楊擇下了樓,留下小陳給方展做個例行筆錄,算是暫時調停了這個僵局。

救護車送走了受傷的刑警,除了那個被管一家撕去胳膊的刑警受傷較重外,其餘的倒也沒有生命危險。有個受傷較輕的剛剛恢複神志,在楊擇的逼問下,簡要地說了下當時的情況,但他的記憶也僅限於被管一家打暈之前。

癱倒在地上的管一家已經停止了呼吸,經法醫鑒定,他是因亢奮過度,造成心臟衰竭死亡的,基礎葯檢沒有發現任何的興奮劑和毒品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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