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四笑於掌

墳墓機關喀喀響過數聲後,那塊當做墓碑的大石緩緩朝旁移開,露出黑黝黝的洞口。卻有二個人已然立在其間,神情俱是倨傲無比。彷彿他們不是剛剛從一座墳墓中走出來,而是踏上了金巒寶殿!

左首那人面黑如墨,身形高大,看不出有多大年齡,只是眼露凶光,一臉狡狠,一看便不象是中原人氏。也不見他說話,只是望著物由心冷笑。

右首那人三十餘歲的模樣,面色白昔,相貌儒雅,雖亦是一面傲色,卻先是對著物由心長鞠一躬:「老人家的這些機關設計如此巧妙,真是令我大開眼界。」

物由心面色如土:「再好的機關有什麼用,還不是讓你逐一擊破後安然走出了墓門……」言罷又小心翼翼地充滿期望地問道:「我那些寶貝沒有被破壞吧?」

那人微微一笑:「老人家盡可放心,若是不能不損一物而純以智力出此墓門,我還能算是機關王嗎?」言語雖是恭謹,神色卻是驕然。

幾個雖是已有些料到此人大概是機關王白石,聽他自承身份,卻還是忍不住渾身大震。尤其是剛剛聽杜四講了八方名動的來歷,此時立刻就見其人,更增威勢。那面色如墨的異族人想來必是與機關王形影不離的牢獄王黑山了。

杜四低嘆一聲:「想不到連京師的八方名動也插手到這件事中,將軍的權勢到真的比得了皇上了。」

機關王白石眼光望向杜四,仍是一副毫不動氣謙謙有禮的樣子:「這位兄台不知是什麼人,我與牢獄王不過是與這個老人家打了一個賭,絕對是與明將軍無關的。兄台這樣說分明是挑唆皇室內亂了!」機關王雖是彬彬有禮,但言語間不卑不亢,隱含鋒芒,果然不愧是八方名動中的人物。

物由心大叫道:「不公平不公平,你又不說你是機關王,如果我早知道必然和你比試別的花樣。」

機關王曬然一笑:「老人家一開始不也不說自己來歷嗎?再說是你自己提議賭我不能在二日內從墓中走出來,現在又這般抵賴,豈不有損老人家的信譽?」

他卻不知道,只怕天下所有的老人家中最無信譽可言的就是眼前這個物由心了!

許漠洋行事老成,看到機關王與那一言不發不怒自威的牢獄王似乎與自己無關,那最好是能以言語緩衝彼此的敵意。剛剛才聽到杜四說起八方名動的威名,想來手下自然不弱,能不動手自是最好。眼望杜四,二人相互緩緩點頭,以目示意,知道均作此想。

杜四仰天打個哈哈:「卻不知道三位賭得是什麼?我們身為局外人,倒不妨做個公平的仲裁。」

物由心急道:「不行不行,我們賭得是腦袋呀!」撓撓自己腦袋上那一頭長長的白髮,喃喃道:「我怎麼知道我竟然會輸,我最多就是逗他倆開開玩笑罷了!」

機關王淡然一笑:「老人家或許無意要我們的腦袋,可我們卻真是以拼著性命的心情來參與賭局的。」

杜四心中一凜,啞然無聲。與情與理,倒都是物由心的不是了。他上次來幽冥谷只是路過,尚未與物由心碰面,此次雖是初識,卻喜歡這個老人的毫無機心的漫無城府,就算對方不是明將軍的人,心裡也是大大地偏向物由心,此刻心念電轉,盤算著恐怕也只好隨著物由心耍無賴了。

物由心更是發急:「我這腦袋老而糊塗,只怕你們要了也沒多大用處吧。」他看上去一把年紀,此時卻一臉懇求地望著眾人,活像做錯事的小孩子希望大人的原諒,惹得眾人都禁不住在心裡發笑。

機關王到是不緊不慢:「老人家說笑了,我們也不是要你的腦袋,只要讓黑兄問幾件事,雖說是賭腦袋,其實也只是讓老人家委曲一會而已。」

許漠洋笑道:「既然機關王如此有禮,物老先不用著急,不妨聽聽要問得是什麼問題?」

那一直不發一語的牢獄王黑山發話道:「信口回答如何能知道真假,只怕老人家要隨我回京師刑捕房一趟,借用一些工具來辯別其真偽。」他的語聲中夾雜了異國口音,頓挫生硬,且不聽內容就已讓人非常不舒服。

物由心大叫:「這怎麼成,那我豈不是犯人了?」

牢獄王嘿嘿一笑:「不是犯人,只是我的客人。」他說到客人二字時語氣加重,更是讓人聞之心驚。牢獄王精通拷問術,自然懂得如何用言語增加對方的壓力。

機關王微笑道:「也不盡然。只要老人家保證如實作答,我們亦不會太過為難你。」

物由心垂頭嘆道:「好吧,只要你不問我師門的事我都可以答應。」言至此卻又跳將起來:「不對不對,先分清楚你們是不是賭贏了我再說。」

大家見物由心先前一句話分明已是認輸,後一句卻又開始耍賴,都是心中絕倒。這個老人年紀頭髮鬍子都是一大把,樣貌老成卻又狀若天真,也的確是武林奇觀了!

機關王哈哈一笑:「點睛閣主景成象純厚平實、一派正氣;翩躚樓主花嗅香飛揚跳脫、屢走偏鋒;溫柔鄉主水柔梳妙姿天成、悠然自得;英雄冢主物天成豪情仗義、以歌詠志。俱是不世出的人物,而物老這般前後不一,破綻百出,豈不被武林後生笑掉了大牙?這般下去想來就是要回歸物天成的門牆亦是難上加難了。」

眾人聽他娓娓道來,全都呆了,就是杜四見聞廣博也是從未聽說這閣樓鄉冢的名字。

物由心大訝:「你什麼都知道,那還問我什麼?」

原來這點睛閣、翩躚樓、溫柔鄉、英雄冢乃是江湖上最為隱秘的四大家族,特立獨行,每一門都是有驚天動地的武學。但四大家族門規極嚴,弟子行走江湖禁令極多,忌用本門武學,是以幾百年來少現神蹤,雖偶也會與各大幫派暗有爭鬥,但卻是聲名不著,尋常江湖中人是絕不知道的。

而這物由心正是英雄冢中的弟子,正是因為他小孩心性在十幾年前無意間泄露了本門武功,所以才被逐出門牆,罰其在此塞外人跡罕至的隔雲山脈中思過。但物由心心念舊主,所以仿著英雄冢的樣子在此立墳建碑。

也正是如此,剛才物由心被杜四等人看出了武功才惶急之餘甚至想殺人滅口。只是他生性善良,一片赤子童真,自不會真的下此狠手。而此時聽得機關王將本門秘密一語道破,不由心中大亂。

機關王大笑:「四大家族雖然隱秘,卻如何瞞得住京師遍布四海的情報網?這些區區小事自是不屑向物老一問了。」

物由心搔搔頭:「那你要問我什麼?」

機關王淡然一笑:「物老既然準備好讓我問,可已是承認輸了嗎?」

物由心眼見對方對本門事如此熟悉,料想問自己的必是其它什麼事,當下點頭道:「就算我輸了一次好了,有什麼事就快問吧!」

機關王輕輕道:「聽聞英雄冢機關消息學天下一絕,在我看來卻也不過如此。現在只想請物老再給我等說一說英雄冢的識英辯雄之術。」

原來英雄冢的幾種不傳之秘正是機關消息學、識英辯雄術、狂雨亂雲手和氣貫霹靂功。

機關消息學是英雄冢的陣法機關,識英辯雄術則是英雄冢中五行風水相人看命之術,而狂雨亂雲手和氣貫霹靂功則是英雄冢的家傳武學,前項為擒拿一類的小巧近身功夫,後者乃為一種霸道的內功。

物由心心中大奇,機關王不問他狂雨亂雲手和氣貫霹靂功,卻要問他識英辯雄術,實是難解。他雖是貌似天真,卻也不是白痴傻瓜,眼珠一轉,計上心頭。喃喃道:「我早早被趕出師門,這識英辯雄術卻是無緣學到。」

機關王一指身邊的牢獄王,微微笑道:「牢獄王最懂讓人說出心底的秘密,物老想不想試試箇中滋味?」此人說話總是笑眯眯的,言語中卻是毫不容情,暗含威脅。

物由心大怒:「有本事就把我抓起來拷問,看看你們有沒有這本事了?」

牢獄王一邊冷笑就要出手,機關王伸手攔住了他,轉過身對杜四深深一揖:「物老剛才既已認輸,現在又這般蠻不講理,幸好有諸位大俠在場作證,如若放過物老也無不可,只是英雄冢這三個字日後已可改為無賴冢,還望各位大俠多往江湖上幫襯宣揚一下……」

杜四眼見機關王智計百出,誘得物由心自己認輸後,於情於理似乎都是辯無可辯,雖是想幫物由心,卻也沒有了主見。

機關王的武功尚不得知,但此人於幾句笑談間便牢牢佔得上風,果然名不虛傳。

物由心長嘆一聲:「罷罷罷,要麼是有辱師門之尊嚴,要麼是泄露師門之秘密,機關王你也莫難為我了,反正我活了一大把年紀,今日一死了之總算可以有個交待了吧!」言罷長發飛起懸在一棵樹上,那長發在空中猶若活物般挽了一個套,他自己則是飛身而起,脖子長伸直往那個套中鑽去。

此人天性好玩滑稽,此刻就是要自盡竟然也是用這種匪夷所思的方式——用自己的長髮弔死自己。看得眾人又是著急又是好笑。

那牢獄王黑山不置一詞,竟是默認了這種解決方式,機關王白石卻再度一笑:「願賭服輸,物老這般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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