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驚天之秘

小弦驚得一跳而起,一時口舌都不靈便了:「這,這《天命寶典》如何會在你手裡?」

「你急什麼,既然將書都給了你,這其中的關鍵遲早會說與你聽。」老人走到石桌前坐下,一拍石凳:「來來來,我們坐下慢慢說。老夫這一閉關就是五十年,好久都沒有與人說話了。」

小弦心中百般疑惑,應言坐在石凳上:「你先說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老人嘲然一笑,沉思片刻:「經這許多年的不理諸事、悠然悟道,老夫早已忘了自己的名字。小蟲兒既然都被叫做什麼蟲大師,那你便叫老夫愚大師吧。」

饒是小弦滿懷心事,也不禁被他逗得笑了起來:「這名字不好聽,不如叫鳥大師吧。」

「你懂什麼?此愚非是花鳥魚蟲的魚,而是愚昧的愚。」愚大師瞪了小弦一眼:「待你活到我這般年齡,便知道這天下的許多事情原不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預見,比之難臆測的天命,這世間的芸芸眾生哪怕再是聰明過人、智慧超群,亦全都不過是愚人罷了。」

小弦聽他語中飽含禪意,正要凝神細聽,青兒卻強行遞來一隻桃子,咬一口下去只覺其味甘多汁,又不免連連叫好。

愚大師奇怪地看了小弦一眼:「你這小孩子雖是看起來有些慧根,卻又極易為凡塵百像所惑,若說巧拙千挑萬選便找出個這樣的傳人,老夫實在是有些不解。」

小弦分辨道:「我可不是巧拙大師的傳人,他都死了六年多了。」

「巧拙死了?!」愚大師一震:「他的師兄忘念呢?」

小弦道:「忘念大師死得更早,好像有十幾二十年了吧。」

愚大師長嘆一聲,眼中的光彩漸漸黯淡下來:「老傢伙都死了,這江湖原是你們年輕人的……」見小弦臉上亦現出茫然之色,蕭然一笑:「此事頭緒甚多,我也不知應該對你從何說起。你心裡必有許多疑問,便由你來問我吧。」

小弦撓著頭想了一會,才開口問道:「你上次見巧拙大師是什麼時候?你閉關前么?」

愚大師抬起頭想了想,緩緩道:「那是上一度行道大會後又過了十一年的事情了。」

小弦暗自吐吐舌頭,行道大會六十年一度,算來應該是四十九年前的事情了,當時連父親許漠洋都沒有生下來,而心目中有若神人的巧拙大師亦只不過還是個翩翩少年……如此一想,頓覺時光荏苒,歲月咨嗟,心頭湧上一種時空交錯的奇異感覺。

愚大師抬首望天,聲音低沉而緩慢,充滿著一種對往事的追憶與懷念:「經行道大會慘烈一戰,四大家族的精英弟子幾乎損失殆盡,過了十一年方漸漸恢複元氣……」

小弦一驚,忍不住開口問道:「這行道大會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只當是四大家族開什麼會議,莫非要比個你死我活么?」

愚大師望定小弦:「你可知行道大會這名目的由來?」

小弦喃喃念了數遍「行道大會」這四個字,疑惑道:「難道是替天行道的意思?」

「不錯。」愚大師點點頭,又苦笑一聲,長嘆道:「我經了這五十年的閉關冥思方才知道,天道自有老天來拿主意,我等凡夫俗子的所作所為無非是稍盡人力,卻是於事無補。」

小弦對此觀點卻是大不以為然:「爹爹卻告訴我說人定勝天。像漢高祖、唐高宗等皆是出身草莽,被貪官污吏逼得活不下去方才揭竿而起,從而成就一代霸業,若是聽天由命束手待斃,又如何能開創一代基業,成為後世傳誦的開國明君?」

「唐宗本是名門望族,這倒也不必深究。」愚大師澀然一笑:「不過你怎知唐宗漢祖起兵造反不是天意?所以冥冥中才自有神明相助,方能以布衣之身加冕登基。」他一手指天,語音沉渾:「這世上萬物,無論是公王相侯、平民白丁,甚至鳥獸禽畜,無一不在上蒼的注視下碌碌一生,到頭來皆是化做一抔黃土,誰又能逆天行事?」低頭望定小弦,一字一句加重語氣:「這便是天命!」

小弦愣了一下,心中猶是不服,爭辨道:「照你如此說,人生在世皆是不由自主,一切都是天命註定,那又有何趣味?」

愚大師慨然道:「天意皆由天定,何用俗人插手其間,所謂替天行道亦無非是痴人說夢罷了。順天者昌,逆天者亡,人生的趣味不過是做出一份選擇而已,而這份選擇卻才是最難決定的。」

「選擇?!」小弦心頭一片疑惑:「能有什麼選擇?」

愚大師道:「老夫算到這幾日便是行道大會,所以開關出山卻恰好遇見了你,這便可謂是冥冥天意。而我的選擇一便是將這本《天命寶典》傳交與你,二便是殺了你以絕後患。」他目光一冷,寒聲道:「難就難在老夫現在也不知應該如何選擇方是順應天命!」

小弦嚇了一跳,喃喃道:「我一個小孩子能有什麼後患?」

愚大師嘿然道:「若非如此,景成像如何能對你下這等狠手?」

小弦被他勾起恨事,憤聲道:「他既已廢了我的武功,你又想殺了我,如此對付一個小孩也算是順應天命么?」

「所以老夫才難以選擇。」愚大師嘆道:「雖知你是個禍端,但不明天意,更不願做那傷人性命的事。何去何從,委實難斷。」

小弦看愚大師雖是臉色平靜,但觀他行事喜怒無常,誰知是不是真抱著殺自己的主意,心頭大悸,勉強笑道:「你既已傳書給我,便已是做了選擇,必是不會再殺我了吧?」

愚大師厲聲道:「老夫傳書給你是因為受人所託,忠人所事;是否殺你全憑天意而定。二者其間大有分別,豈可混為一談。」

小弦被愚大師的言語弄得昏頭轉向,脫口道:「你既說一切事情都是早早定下了。那或許老天爺就是要讓你猶豫不決,到死了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對我才好。哼哼,什麼天意全都是騙人的幌子,說得好聽,無非是找一個心安理得對付我的借口罷了,反正誰也不知老天爺到底是什麼意思……」說到此急忙住口,生怕就此惹怒了他。

愚大師一呆,思索起來。他與小弦思想的區別便是天與人孰為本末的問題,若是依小弦的說法,那麼所謂順天逆天云云說到底仍是以自己的好惡標準來判定,有任何選擇亦都是不出天意所料……

要知人初萌世事時原是一無所畏,隨著年齡漸長閱歷漸增,便將一些不可解釋的現像皆歸於鬼神之說。愚大師的年齡實已近百歲高齡,閉關五十年中除了精修武功便是在思考天地間這些玄奧的問題,只是心中抱著先入為主的印像,認定一切俱是早早安排好的結局,皆不出於天命……他與小弦這樣一個無邪孩童的思考方式自是截然不同,如今被小弦一言無意提醒,心中似隱有所悟。

「哈哈哈哈。」愚大師大笑數聲,拍拍小弦的肩膀,柔聲道:「你這孩子倒也有趣,老夫便賭一把天意,權且放過你。反正你武功已廢,縱是日後行走江湖怕也不免為人所害,不如便陪著老夫留在此地,或可安渡餘生。」他閉關近五十年,每日便只有那隻名叫青兒的大猴子相陪,寂寞得緊,如今見到小弦這般聰明伶俐的一個小孩子,實是非常喜歡,只想與他多說些話,口中說要殺他,心中卻是無半點意思。

小弦見愚大師一時不動殺機,放下心來。心想這老人這麼一大把年紀還能活幾年?待他老死了自可離開這裡……他心中這樣想,口中當然不敢說出來。

那青兒十分機靈,見主人對小弦言笑甚歡,登時將幾隻大桃子直往小弦的懷裡塞,弄得小弦手忙腳亂,哭笑不得。愚大師則似是沉浸在思考中,對青兒的頑皮視若不見,默然不語。

小弦生怕愚大師又想到什麼事情與自己為難,加上急於知道四大家族的事情,忙又追問道:「這行道大會既然是替天行道的意思,為何又會弄得四大家族精英盡喪呢?」

愚大師長嘆一聲:「行道大會挑選四大家族門內精英,不過是為了一個賭約。」

小弦一呆:「什麼賭約?」不由想到自己這些日子先有與日哭鬼的賭約,再有在須閑號上與水柔清以棋相賭,面上不由露出一絲笑意來。

「反正你日後便陪著老夫在此,告訴你也無妨。這本是四大家族中的一個大秘密,僅是幾個首腦人物知曉,便是一般門中弟子亦不知道行道大會的真實目的。」愚大師面上現出一份痛苦之色:「訂下賭約的是我四大家族一個宿仇,雙方約定每隔六十年便會各譴門中精英而戰,敗者固然自此一撅不振,勝者亦是元氣大傷……」

小弦面現古怪之色,一個名字衝口而出:「御泠堂!」

愚大師大奇:「這個名字便是四大家族中也沒有幾個人知道,你卻是從何得知?」

小弦剛才對愚大師說起過寧徊風之事,卻未提御泠堂的名字,此刻再將詳情說出。愚大師臉色越發陰沉,低低自語道:「御泠堂竟然不顧約定插手武林之事,看來是被我四大家族壓服整整二百四十年後,終耐不住要重出江湖了。」

小弦問道:「你們賭的是什麼?」

愚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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