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塵世魔像 第一百七十三章 桑落客棧

次日清晨,身著普通百姓裝束的李元通急匆匆的來到了驛館,告訴莫殘劉墉大人已經啟程出發,要他倆趕緊跟上。

望著李元通臉上的瘀青,莫殘問道:「你的傷勢不要緊吧。」

「不礙事兒,對了,那幾個傢伙後來怎樣了?」

「教訓了他們一通。」莫殘微微一笑道。

「劉大人走得急,已經來不及給你搞五孔塤了,只有等雲南的事辦完回京後再弄了。現在趕緊走吧,快馬已經候在外面。」李元通催促道。

莫殘趕緊回房簡單的收拾一下,將黃馬褂收進了儲物袋中,同納喇弘一家人打了招呼後便與李元通匆匆離開驛館,兩人翻身上馬,出城後不久就追上了劉墉的馬車,於是跟在了後面緩緩而行。

「幹嘛這麼急著走呢?」莫殘問。

「劉大人說雲貴總督李侍堯在京眼線眾多,怕時間長了有人通風報信兒,此次赴雲南輕車便裝只帶一個書僮就是避人耳目。」

「為什麼不乘三匹馬的快車,這單馬慢車要幾時才能趕到昆明?」

「快車過於顛簸,老頭的身子骨受不了。」李元通解釋說。

「李大哥,這位劉墉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可是本朝的一位清官……」李元通將他所知的劉墉情況對莫殘做了介紹。

劉墉,字崇如,號石庵,山東諸城人,其父劉統勛也在乾隆朝任過高官,向來以敢言直諫著稱。

這個劉墉衣著簡陋,粗糧雜飯,最愛煎餅卷大蔥,生活極其樸素,從未貪過一分錢糧,也不涉足風月場所,深受百姓愛戴。同時他也是著名的書法家,尤其是小楷在本朝無出其右。

莫殘沉默不語,你再是清官也洗不去沾在手上的徐家滿門鮮血,你等著吧,江蘇學政劉墉必須要為當年的所作付出代價。

一匹馬的車雖然走得不快,但他們早起晚歇幾乎是晝夜兼程,途中吃住也都很簡單,他隨身帶有煎餅大蔥,餓了就卷上一根,說話出氣兒都有一股辛臭氣味兒。

這一日,行到了陝西興安府安康縣境內,官道上有三匹馬的快車從後面趕上來,就在那車經過莫殘身邊時,他聽見車內似乎有人驚訝的「咦」了一聲,隨後那車便絕塵而去。

然而,莫殘並沒有在意。

※※※

就在飛馳的馬車上,躺著那位文家公子,此人名叫文少白,江湖人稱「粉面書生」,是川東武林世家文老太爺的獨生子。他雖然已經有了妻妾,但卻無子嗣,大概是因其風流成性,到處拈花惹草陽氣虛弱之故。川東地區但凡有相中的女人,無論婚否他都要搞到手,人家懼怕文家的勢力往往忍氣吞聲而不敢聲張,或是乾脆遠走他鄉避開是非。

這次來京城尋花問柳,不料在勾欄衚衕的清吟小班遇上了硬茬,不但公子文少白中了暗器導致下半身截癱,就連保護他的兩名文家高手花前與月下也都各自廢了一隻手。那天晚上,兩人將文少白送往同仁堂藥房救治,可是診斷不出來為何種暗器所傷。只是發現足太陽膀胱經受損,重傷了雙腎氣機,男根已廢,不但再無勃起之可能,而且下肢還要截癱。花前月下兩人的手掌雖然傷及筋脈,但慢慢還能恢複部分功能,只是武功會減弱不少。

他倆第二天又去了清吟小班,找到老鴇才知道昨日清如房中的客人,一個是大內侍衛李元通,另一個是他的朋友叫莫殘。兩人心想在京城天子腳下,宮裡的侍衛可不好惹,還是先回川東稟報文老爺子再說吧,於是雇了一輛三匹馬的快車,載著文公子一路匆匆趕回家,沒想到在安康境內途中巧遇李元通與莫殘。

「你倆看準了么?」文公子躺在車廂里問道。

「沒錯,公子,就是那個大內侍衛李元通和莫殘。」花前和月下保證沒認錯人。

「哈哈,真是冤家路窄啊,他倆竟然撞到我文家的地盤上來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闖進來。快,趕緊趕到達州見我爹。」文少白咬牙切齒的說道。

他們星夜兼程,次日清晨終於趕到了達州城翠屏山下的文家莊園。馬車停進了院子里,花前與月下抬著文少白進了大廳,文老爺子夫婦聞訊衣冠不整的匆忙趕來。

「少白,你這是怎麼了?」文老太婆一見兒子如此模樣立時哭天抹淚叫喊起來。

聽完了花前月下的陳述,文老爺子臉色鐵青,江湖上還從來沒有人敢對文家如此,簡直是欺人太甚。

「這兩個人什麼時候可到達州?」文老爺子問。

「估計兩日後可達,他們還跟隨有一輛馬車,裡面不知是什麼人。」

「管他是何人,既然斷了我文家香火,老夫便要他們的命。」文老爺子一拳砸下,將花梨木桌搗了個大窟窿。

「老爺,大內侍衛李元通武功平平不足為患,但那個莫殘卻不可小覷,此人武功怪異,不知使用的是什麼暗器,無影無蹤防不勝防。」花前說。

「是的,老爺,我兩人的手掌被射穿卻沒有發現暗器為何物。」月下證實道。

「嗯,立即飛鴿傳書去武當山通知若需,讓他趕來助戰。」文老爺子吩咐道。

「是,老爺。」花前匆匆出去了。

「月下扶少爺進去休息,然後去請達州最好的郎中來。」

月下抱起文少白回房去了,文老太婆也哭哭啼啼的跟在了後面。

文老太爺即刻命人召集川東各堂口堂主前來議事,並專程派心腹去請巴山毒叟下山相助,整個川東的文家勢力迅速調動起來,一場大戰即將展開。

當天傍晚,武當山五龍觀文若需接到飛鴿傳書,看完後不禁暗自竊喜,原來一直苦苦追尋的莫殘竟然去了安康道,不用說那輛馬車裡載的肯定就是金丹子,估計他們大概是經由川東一路入黔回滇西的大理老家去。上次興師動眾的圍剿神農架,結果是鎩羽而歸,這回既然誤入川東文家的勢力範圍,可是一次絕好的機會。文老爺子只是想殺他為少白報仇,目前還不知道武功秘籍的事兒,自己正好可以渾水摸魚,藉助文家勢力達到自己的目的。

事不宜遲,他即刻叫來金震子,告訴他自己要回四川老家處理些事情,這段期間由他來暫管觀中事務。把一切都安排妥當後,自己獨自一人拎著五龍劍下山,騎快馬星夜直奔川東而去。

達州,又稱「通州」,春秋時屬於巴國,自古民風彪悍,盜匪橫行。文家盤踞在這裡已經有一百多年,堂口就有十餘個,是川東最大的黑道勢力,當各堂主接到文老爺子的召集令後,便迅速趕到了城南翠屏山下的莊園。

※※※

黃昏時分,劉墉下了馬車,站在山埡口舒展一下筋骨,遠眺霧靄朦朧的山巒,感慨的說道:「明日便可到達州了,當年元稹貶謫通州任司馬,那時人稀地僻,蛇蟲當道,他勵精圖治,清正廉潔的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當他後來離任時,全城父老登翠屏山萬民送別,依依不捨,是何等的壯觀。達州城自此便留下了正月初九這一天,萬人空巷登高遠眺紀念這位好官的習俗。對照先賢,吾等後輩自覺慚愧啊。」

「大人,您的清正廉明在本朝已經做得夠好了。」李元通在旁邊說道。

哼,好個屁,為了自己的仕途陷我徐家於不義,枉死這麼多人命算是什麼清官?莫殘在身後忿忿不平的尋思著。

晚上,他們就宿在官道旁的一家名叫「桑落」的小客棧里,客房安頓好以後,便下來大堂準備吃晚飯。

「店家,你這客棧名字很是不俗,看是必有掌故。」劉墉坐在堂前桌子上,笑著問那位五十餘歲的掌柜。

「客官,您算是說對了,老夫姓劉,本是河東郡蒲州人士,擅長釀製『桑落酒』,南來北往的客人都知道在這兒歇腳,品嘗一下這難得的佳釀,久而久之,便稱此間客棧為『桑落』,原來的店名已無人記得,所以老夫就乾脆改名為『桑落客棧』了。」掌柜介紹說。

「什麼酒這麼有名?我怎麼從未聽說過。」李元通問道,這些天來為趕路一直都是粗茶淡飯,聽店家這麼一說酒癮立時就上來了。

劉墉微微一笑,道:「《詩經·衛風氓》中說『桑之未落,其葉沃若。桑之落矣,其黃而隕。』看來這酒乃是落桑之時的晚秋初冬所釀。」

「客官真是飽學之士,這『桑落酒』正是十月桑落,初凍時取河東桑落坊井水釀製而成,因而得名。可惜明末戰亂,百姓流離失所,蒲州本地現已無人會釀製此酒了,老夫憑著祖傳技藝在安康道上重釀此酒,也是不願其失傳之故。」

「那你所釀的『桑落酒』豈不是天下獨此一家了?」李元通叫道。

「客官所言極是。」劉掌柜自負的答道。

「那無論如何也應該嘗嘗了。」李元通目光瞥向了劉墉。

劉墉手一攤說道:「老夫沒錢。」

莫殘掏出一大錠銀子撂在桌子上:「李大哥,路途辛苦,我們小酌幾杯亦無妨。」

「先來一壇嘗嘗味道如何。」李元通趕緊吩咐劉掌柜拿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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