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絕脈要略 第二十章 縮胎散氣功

次日在真武大殿舉行了入教儀式,天虛真人宣讀了本門的教規戒律,正式收莫殘為上清派第三十九代弟子。

莫殘恭恭敬敬的向真陽子叩頭拜師,一幹道士側立兩旁,氣氛莊嚴而肅穆。

執事道人走過來,將莫殘的辮子解開,按大清律,留髮蓄辮「儒從而釋道不從」,道士穿著仍可保留明朝裝束。

「莫殘,本門源於南宋孫寂然祖師,與武當山五龍觀同為上清派。本派奉真武大帝為『玄天上帝』,擅長符籙齋醮、真武劍與玄天氣功,以上清五雷諸法傳承。從今往後,莫殘俗家名字不可再用,你是本門白字輩兒弟子,師父現賜你道號白赤子。」真陽子說道。

「是,師父。」莫殘答道。

兩側隊列里有幾個小道士在偷著樂,真陽子目光掃視過去,嚇得他們趕緊閉嘴。

「白樸子。」真陽子叫道。

「是,師父。」一個胖胖的圓臉年輕人出列施禮。

「白赤子就交給你了,帶他好好熟記門規和觀中起居功課等日常事務。」真陽子吩咐著。

大師兄白樸子是本地人,系襄陽城中富戶子弟,家財萬貫,平時道袍內都套有蘇綉真絲內衣,隔三岔五的就有家丁送食盒上山,當然也少不了師父的那一份。據說每年白樸子家裡都會捐獻道觀不少香油錢,故此真陽子對其也格外加以關照。

白字輩兒的師兄弟中,武功當屬大師兄為高,真陽子一般只是隔段時間檢驗一下功課,具體都是由白樸子負責督導師弟們練功。

莫殘也從清虛道長的小院子搬到了道舍,十餘個弟子擠在大通鋪上,莫殘是最小的師弟,自然只能安排睡在鋪尾。

臨走前,清虛道長囑咐莫殘道:「本門源自茅山宗,擅長符籙驅邪。畫符墨籙這些東西死記硬背就可以了,但是真武玄天氣功卻是一定要下多年苦功,偷巧不得。弟子們入教一段時間後都可以畫符,但符上無氣或是注氣即散,便形同廢紙一張。你體內真氣遠遠超過同門弟子,但周天未通,故不能為己所用。若是循序漸進,刻苦練功,有個十年時間打通大小周天,屆時以你渾厚的真氣,定能脫穎而出。在此之前,需踏踏實實做功課,低調為人,免遭人忌。」

「師叔祖,你可以教我玄天氣功嗎?」莫殘入了教,就得改口了。

清虛笑了笑:「不行,本門教規甚嚴,玄天氣功只能由師徒相授,當然,若遇到什麼難關過不去,老道幫幫忙總是可以的。」

※※※

大殿之內,白樸子代師授業。

「白赤子師弟,入門第一課,就是首先要了解什麼是『符籙齋醮』,這是本門最擅長的法術。符是一種似字非字、似圖非圖的符號,籙則是記錄諸符間的秘文,它們都是天神的文字,傳達天神旨意的符信,可以召神劾鬼,降妖鎮魔和治病除災,在使用時通常配以咒語來加強法力。」白樸子侃侃而談,眾弟子都在座。

「真的有天神么?」莫殘疑問道。

「白赤子,你竟然懷疑天神,那可是悖逆之言,要受到戒律處置的。」白樸子擺出大師兄的架子嚴厲斥責道。

莫殘沒吭聲。

「齋醮就是戒齋和祭神,有很多的儀式和規矩需要慢慢學,總之符籙齋醮就是你每天必學的功課,另外還要練習本門拳腳功夫與真武劍,你剛入門需從壓腿抻筋扎馬步等基礎東西學起,知道了嗎?」

「那什麼時候正式練氣功?」

「練什麼功?」

「就是打通大小周天的真武玄天氣功。」

白樸子哈哈笑了起來,說道:「你個白痴,剛入門連經絡穴道都不懂還想學玄天氣功?」

「知道經絡穴道就可以學了么?」莫殘又問。

「那可不一定,玄天氣功都是由師父單獨傳授,要看他老人家的意思了,快的幾個月,慢的兩三年都有。」白樸子答道。

莫殘心想這可壞了,那真陽子對苗堂主有偏見,自己又是其介紹來的,肯定不會很快的加以傳授,搞不好拖個幾年也有可能。

自此,莫殘開始了早五晚九枯燥乏味的道觀生活。

每天卯時初,天還沒亮,道觀的梆子聲就響起來了。弟子們開始擔水、除草,洒掃殿堂,而師父們則梳頭洗臉,穿袍戴冠系絛。卯時中,眾道士開始早課,念誦三經,白天各自練功,一日兩餐午時與酉時,大多時候是吃素,偶爾也有點葷腥,總之還是清湯寡水的,到晚上戌時末熄燈睡覺。

以前莫殘還可以夜裡起來打坐調息,現在與大夥住在一起就沒那麼方便了。他一直渴望著早日開始玄天氣功的學習,但師父真陽子卻始終都沒有找過他。這兩日,看著有些師兄被單獨叫去丹房傳授玄天功法,而自己除了打掃庭院殿堂外,盡學一些無比枯燥的齋醮祭神儀式方面的東西,以及站樁壓腿實在覺得無比的煩悶。

他一個人來到了清虛道長的小院,想找他訴訴苦,但師叔祖不在,於是便走進了樹林里,坐在苗堂主的墳前。

墳塋上的青草已發黃了,石碑上刻著「苗鳳麟之墓」幾個字,他雖然屍骨回歸了九宮山,可還是沒有被上清派承認。

莫殘不明白,回歸師門難道真就那麼好么,人家既然不要你,幹嘛非得來不可呢,這大概就是金丹子所說的「迂腐」吧。

對了,再去找找金丹子,既然師父真陽子存心不教,自己總不能自暴自棄的混日子,上次金丹子說有更簡便的功法,得想法子激他說出來。

莫殘見四周無人,便沿著小路悄悄的走去了禁地,一頭鑽進了山洞。

「莫殘,你怎麼又來了,難道不知道對私闖禁地的嚴厲處罰么?輕者逐出山門,重者會被處死。」金丹子淡淡的說道。

「那個真陽子就是不肯傳授我真武玄天氣功,心裡實在煩悶,就偷偷來找你來說說話。」莫殘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

「哦,原來真陽子是你的師父。」

「就是嗎,當初也是他要趕苗伯伯的遺體下山的,肯定是記恨於我,所以才不肯傳授的。」

「真陽子當然不願意教你,二十年前苗鳳麟把他打得吐血,躺了一冬天才爬起來,這小雜毛能不懷恨在心么?況且那個『假武玄天氣功』有什麼好學的,以老夫看來,簡直就是誤人子弟,不學也罷。」金丹子忿忿道。

「金丹子,你話倒說得輕巧,苗伯伯要我來九宮山學藝,不學真武玄天氣功,難道是向你學么?」

「是啊,」金丹子一拍腦門,恍然大悟道,「這傻小子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名義上是推薦你上真武道觀拜師,其實心裡是想讓你來老夫這兒學藝。苗鳳麟啊,你一定是後悔二十年前沒跟老夫修道,死後送個娃兒來代替你,不錯,你一定就是這麼想的,迂腐啊,簡直是迂腐透頂。」

莫殘心中暗自高興,於是趁熱打鐵的奉承道:「金丹子,你真聰明,連死人的想法都猜得到。」

「哈哈,好好,苗鳳麟你這傻小子既已知錯,老夫就給你一個糾正的機會。莫殘,你的道號叫什麼?」

「白赤子,我知道師父意思說我是白痴,不過這有什麼,白痴就白痴好了,誰在乎。」莫殘無所謂道。

「這就對嘍,小娃兒倒不迂腐嘛,那麼可願意跟老夫學修道?」

「要拜師么?」莫殘問,想自己已投入上清派門下,若再拜他人為師,按教規算是背叛師門會受到嚴厲處罰。

「為什麼要拜師?迂腐之極,傳授『假武道觀』的道士學老夫的功夫,嘻嘻,讓天虛那個老雜毛瞧瞧,金丹子的武學就是比他的玄天氣功高明。」

「什麼武學?」

「縮胎散氣功。」金丹子得意的說道。

莫殘感覺這個功名有點奇怪。

「你知道女人十月懷胎嗎?一生二,從無到有,胎兒一天天長大,一朝分娩便呱呱墜地出世。」

「這誰都知道。」莫殘回答。

「胎兒在母腹中的呼吸稱作『胎息』,乃是先天呼吸,不受外息肺的影響,可自剪斷臍帶脫離母體之後,就進入了後天外息狀態,嬰兒自我切斷生命能量來源,作繭自縛般的將自己禁錮起來,生老病死便不可避免了。本功法就是要使自己回歸到胎兒的先天狀態,外息若存若亡,功成時即便口鼻呼吸停止數日亦無妨,因周身所有經絡通暢,毛孔均可呼吸,先天元氣循環,周天自然貫通。」金丹子解釋道。

「這很難吧?」莫殘問道。

「自古以來,多少人畢生致力於胎息龜息的修鍊,鮮有成就者。而老夫自創的獨門武學『縮胎散氣功』卻只需十個月便可打通大小周天。」金丹子嘿嘿道。

「十個月!」莫殘驚愕道。

「是啊,人出世需十月懷胎,當然可以練功十個月復歸虛無,到達先天狀態。」

「太好了,」莫殘興奮莫名,但隨即面現難色,說道,「可是我與師兄們同住一鋪,夜裡無法起來打坐練功。」

「迂腐,誰說一定要坐著練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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