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九章 哥倆好

前鋒輕裝急行迅速拿下崮山驛的第二天正午剛過,萬餘人的吳軍偏師主力也在胡懷昭的率領下,順利抵達了這個地勢險峻的咽喉要地,從而徹底掌握了濟南戰場的主動權,既可以走官道大路攻打濟南的衛城長清城,拿下長清以此為前進基地攻打濟南,或者與濟南清軍長時間對峙;也可以走炒米店這條並不算太難走的小路直接攻打濟南,嘗試直接拿下滿清朝廷在華北平原上控制的最後一座省城。

也是湊巧,張蔭清帶著胡懷昭的勸降信離開吳軍臨時營地時,山東大地上正好降下了入冬後的第一場雪,雪花雖然不是很大,卻也紛紛揚揚,飄飄洒洒,不多時就將大地染成了一片素白,呵氣成霧,滴水成冰,就連平坦的官道大路都逐漸變得有些濕滑難行。

沙場經驗雖不如老爸那麼豐富,可是看到這樣的天氣突然降臨,對滿清朝廷仍然還是十分忠心的張蔭清卻還是心中有些忍不住暗暗歡喜,知道這樣的天氣只會對以南方人為主的吳軍不利,也更加不利於吳軍通過張夏鎮這條山路運糧北上供給前線戰場,明白濟南戰場上的清軍只要頂住吳軍一段時間,不給吳軍迅速拿下濟南或者長清立足的機會,那麼要不了多少時間,孤軍輕進的吳軍偏師就只能是乖乖滾出濟南戰場,山東清軍也可以順利熬過大當家駱秉章突然病故這個難關。

「老天爺也站在我們這邊,山東還有救,大清朝廷也一定還有救。」

忠誠與樂觀並沒有改變張蔭清接下來必然將面臨的命運,被吳軍騎兵押到長清近郊釋放後,還沒過去五分鐘時間,張蔭清就被長清清軍的巡邏隊團團包圍,馬上表明身份也沒有任何的作用,忠於職守的清軍斥候還是先把張蔭清五花大綁捆了個結實,然後才把張蔭清押進長清城,交給率軍守衛長清的清軍總兵德通。

還好,長清守將德通不但認識張國梁,還和張蔭清這個晚輩也十分的熟識,所以即便是以吳軍俘虜的身份來與德通見面,替吳軍轉遞勸降信,張蔭清也沒受到什麼虐待刁難,還在第一時間被德通派人護送到了東面三十里外的濟南城中,讓張蔭清重新見到了新到山東上任不久的寶鋆,還有與張國梁交情過命的傅振邦。

冬季晝短,進到濟南城中時天色已然入黑,可是張蔭清卻是連吃飯的機會都沒有,馬上就被押到了寶鋆和傅振邦等人的面前接受審問,張蔭清也不敢有任何的隱瞞,馬上就把張國梁軍慘敗的前後經過和盤托出,坦然承認自己是奉了父命主動放下武器投降,又說了張國梁試圖自殺殉國的事,期間幾度聲淚具下,最後乾脆痛哭失聲。與張國梁情同手足的傅振邦也直抹眼角,哽咽感嘆,「殿臣,你是為了你兒子,你是為了你的兒子才被賊軍俘虜的啊。不然的話,以你的為人脾氣,怎麼可能做吳賊的階下囚?怎麼可能當吳逆賊軍的俘虜啊?」

與發自內心傷痛的傅振邦不同,寶鋆和榮祿等人卻更加關心吳軍偏師的具體情況,大概了解了張國梁軍覆滅的經過,榮祿就迫不及待的向還在哭泣的張蔭清問道:「少將軍,既然你已經和吳逆賊軍交過手,又是和吳逆賊軍一起來的,那麼關於吳逆賊軍的具體情況,你究竟知道多少?請把你知道的全部說出來,越詳細越好。」

「榮大人,蔭清他還只是一個半大的孩子,讓他冷靜一下好不好?」傅振邦的語氣中充斥著不滿,說道:「殿臣是為了給蔭清留下一個活命的機會,才要蔭清放下武器向吳逆賊軍投降,現在蔭清回來,殿臣卻還被賊軍扣在手裡當人質,蔭清心裡有多難過,難道你就不能替他考慮一下?」

「可是傅將軍……?」

「咳!」

榮祿本想和傅振邦爭辯,可旁邊的寶鋆卻突然咳嗽了一聲,還向榮祿使了一個眼色,榮祿明白寶鋆的意思只能是乖乖閉嘴,傅振邦也這才轉為繼續寬慰張蔭清,還是在張蔭清哭聲稍歇之後,傅振邦才又問道:「蔭清,殿臣他現在怎麼樣了?吳逆賊軍有沒有說過怎麼處置他?」

「父親傷得很重,好在不是太危險,保住性命應該問題不大。」張蔭清如實答道:「賊軍要父親向他們投降,給他們效力,父親拒絕了,賊軍也沒逼父親,只是說等父親傷好一些,就把父親送去交給吳超越那個逆賊發落。」

「沒事就好,只要賊軍沒對殿臣下毒手就好,還有希望,我們還有希望想辦法把殿臣救回來。」

傅振邦鬆了口氣,還馬上想到了抓一個吳軍大人物換回張國梁的辦法,那邊榮祿卻是更加的迫不及待,馬上就開口向張蔭清問道:「少將軍,關於北上來濟南這支吳逆賊軍的情況,你知道多少?能不能給我詳細介紹一下?」

「榮大人恕罪,關於這支吳逆賊軍的具體情況,末將了解得也不多。」張蔭清搖頭,垂頭喪氣的說道:「末將只知道吳逆賊軍這次來了二十二個營,其中有三四個營是全部裝備著洋快槍的賊軍精銳,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那賊軍的下一個進攻目標是那裡?」榮祿趕緊又追問,道:「賊軍是打算先打長清?還是準備走炒米店這條路來打濟南?」

張蔭清猶豫著不敢回答,旁邊疼愛侄子的傅振邦則更加不滿,先是又瞪了榮祿一眼,然後才說道:「榮大人,蔭清他一個被賊軍在戰場上抓到的俘虜,怎麼可能知道這麼重要的事?」

「那少將軍,我再請問你一個重要問題,望你如實回答。」榮祿沒空搭理傅振邦的責備,只是繼續追問道:「賊軍為什麼要派你到長清送勸降信?就算吳逆賊軍不想讓使者冒險,隨便一個普通俘虜來送信就行了,為什麼偏偏要派你這麼一個重要俘虜來?賊軍難道就不明白,你來了就不可能再回去了?」

顧忌到張國梁的安全,張蔭清當然不敢輕易回答這個問題,那邊傅振邦卻是窩火萬分,大聲怒喝問道:「榮大人,你管吳逆賊軍為什麼要讓蔭清來送信?蔭清能回來難道不好?難道你希望吳逆賊軍一刀把蔭清砍了?」

「傅將軍,你誤會了。」榮祿趕緊辯解,說道:「少將軍能平安回來,我當然也很高興,可是傅將軍,難道你沒發現這事太不對嗎?隨便派一個人就能做到的事,吳逆賊軍為什麼要讓少將軍這麼重要的俘虜來做?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特別的原因?」

「原因就是蔭清是個孝子!」傅振邦沒好氣的說道:「賊軍知道,如果蔭清不管他父親的死活,來了就不回去,蔭清就會內疚一輩子,一輩子背上不孝子的罵名!」

不想重蹈與傅振邦鬧矛盾的覆轍,榮祿只能是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寶鋆,寶鋆則也有些為難,明明知道榮祿問得有理,可又知道傅振邦把張蔭清看得比親兒子還重,不可能容忍別人對張蔭清再三相逼,所以寶鋆也只能是努力放緩了語調,近乎低聲下氣的向傅振邦說道:「維屏,冷靜些,仲華也是為了朝廷大事,要不,這個問題由你問蔭清賢侄吧。」

傅振邦也不願對寶鋆過於不敬,只能是抱拳答應,然後才轉向張蔭清問道:「蔭清,你知不知道賊軍為什麼偏偏要派你來送信?」

張蔭清的神情反應大大出乎了傅振邦的預料,聽到了傅振邦的問題了,張蔭清先是眼角泛紅,繼而淚水滾滾,然後還再一次痛哭出聲,發自內心疼愛這個侄子的傅振邦大驚,忙追問道:「蔭清,出什麼事了?你怎麼又哭了?還哭得這麼傷心?」

「伯父,榮大人他沒猜錯,吳逆賊軍是故意放我回來的,他們是想利用我騙你們,騙你們露出布防破綻,給他們可乘之機……。」

張蔭清撲通一聲向傅振邦雙膝跪倒,一邊磕頭一邊嚎啕大哭,把吳軍企圖利用自己實施反間計的前後經過仔細介紹,還有自己懷疑吳軍是在利用自己欺騙清軍的情況也仔細說了,然後才大哭著請罪道:「伯父,寶撫台,其實我剛才就想對你們說的,可我擔心賊軍一旦知道了這件事,肯定會對我父親不利,所以我就沒敢開口,沒敢說啊!」

見張蔭清說得動情,傅振邦當然是早已撲了上去攙住愛侄,與張蔭清抱頭痛哭成了一團,旁邊的寶鋆和榮祿卻是又驚又喜,迫不及待的就開始了分析揣測,然後寶鋆還很快就說道:「這麼說來,吳逆賊軍是打算騙我們集中兵力在濟南,給他們機會輕鬆拿下長清,以長清城為立足地,然後再來攻打濟南城了?」

「從少將軍介紹的情況來看,賊軍應該是這個目的,想讓我們覺得分兵增援長清會落入他們的陷阱,不敢把過多兵力放在長清。」榮祿點頭附和,又說道:「而且賊軍這麼做也符合兵家常理,拿下長清城後,既可以以長清城為前進基地,繼續向濟南發起進攻,又可以憑藉長清城和我們長時間對峙,逼著我們把主力集中在濟南一帶,給他們在其他戰場打開局面創造機會。不過……。」

分析到這裡,榮祿難免有些擔心,好在傅振邦和張蔭清這會已經在旁人的勸慰下停止了哭泣,榮祿猶豫了一下,還是試探著向張蔭清問道:「少將軍,冒昧多問一句,你肯定賊軍士兵是故意讓你聽到那些話的?」

「絕對肯定。」張蔭清自信的回答道:「那兩個賊軍士兵故意就在我旁邊說,還說得很慢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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