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二章 棋逢敵手

又該來看看京城這邊的情況了,按照老狐狸官文的安排,滿清軍隊全力準備反攻滿城的同時,又一邊組織人手到滿城外吶喊口號,聲稱曾國荃已經準備裹挾宮中珍寶棄城逃命,勸說吳軍士卒效仿曾國荃也是發筆大財就走;一邊用弓箭把大量箭書射進滿城,勸說滿城旗人起事反抗,接應清軍反攻奪回滿城,也勸說與滿人旗人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包衣奴才們再度倒戈,打開城門迎接清軍殺入滿城。

行軍打仗方面水平一般,然而在洞察人心這個方面,官文老狐狸卻是高手中的高手,幾個花招都是直接沖著吳軍人心和滿城民心去的,也馬上收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嚴重打擊了吳軍的軍心士氣,也給吳軍的守城戰增加了無數難以估量的危險變數。

吳軍方面,前文說過,曾國荃軍的核心骨幹都是湖南來的貧苦山民,主力士兵也以窮苦的河南百姓居多,完全都是為了掙錢發財才給曾國荃賣命,一下子打進了天下第一財富重地北京滿城,看到了紫禁城裡堆積如山的奇珍異寶,就象叫花子突然掉進金山銀海一樣,沒有一個不是心醉神迷,也沒有一個不想乘機大發橫財,狠狠撈上一把好好享受,自然再不願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賣命,白白死在金山銀山珠寶山上。

在這樣的心理狀態下,再聽說曾國荃有意想帶著戰利品直接跑路,幾乎都是窮苦人家出身的吳軍將士自然是高舉雙手支持,不辨真假的衷心希望曾國荃趕緊這麼做,見好就收,發筆財就走,別再冒著丟命的危險打下去。

作戰主力吳軍正規軍尚且如此,由流民乞丐和八旗包衣組成的吳軍輔兵自然就更不用說了,窮得連底褲都穿不起的流民乞丐只要能隨便撈到點什麼,根本就不在乎吳軍能不能守住滿城,擋住直隸清軍的反撲。八旗包衣們是既想乘機發財,又習慣了給八旗滿人當奴才,更加不願真的為吳軍賣命,和昔日的老主子們死拼到底。

所以,光是這一手,官文就讓吳軍將士的士氣鬥志直線下滑了一大截,同時清軍大量射進滿城的箭書不光讓無數的八旗滿人生出異心,也讓吳軍將士不得不時刻提防滿城裡的八旗滿人突然從背後捅自己一刀,更加無法專心守城。官文老狐狸幾乎是不費一兵一卒,就徹底逆轉了吳軍和清軍之間的心理態勢。

甚至就連曾國荃都受到了官文老狐狸攻心戰術的影響,當清軍使者手打白旗進入滿城,把官文老狐狸的親筆書信交到曾國荃的面前後,曾國荃雖然一眼看出這是官文的攻心計,然而卻還是受到了不小影響,無比擔心麾下軍隊被錢財所亂,再也不肯賣命作戰,擋不住直隸清軍主力的瘋狂反撲。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自然輪到同樣精於心理戰的張之洞挺身而出了,安慰曾國荃道:「九帥,用不著擔心,官文老狐狸的釜底抽薪之計雖然狠毒,但也不是沒有辦法破解,我們只要因地制宜,針鋒相對,不愁穩定不了軍心,鼓舞不了士氣。」

「那如何因地制宜,針鋒相對?」曾國荃趕緊問道。

「立即徹底堵死北京滿城的東西北六道城門,切斷我軍士卒的出城道路!」張之洞惡狠狠說道:「只留下正南面的宣武、正陽、崇文三門不堵,留給亂黨軍隊攻打!」

「妙!」越學越壞的曾國荃立即就明白了張之洞的用意,鼓掌說道:「堵死東西北六門,既可以減輕我們的守城壓力,又可以讓我們的士卒想帶著戰利品跑都沒地方跑,只能是破釜沉舟,和亂黨死拼到底!」

稱讚過後,曾國荃又疑惑問道:「不過為什麼要留下南城三門不堵?一起堵死不是更好?這樣還可以讓那些不安分的輔軍和八旗滿人死了開城投降的心啊?」

「原因有兩個,一是全部堵死之後,亂黨軍隊沒有了薄弱處可以重點攻擊,肯定會四處分散另外尋找攻城薄弱處,拉長我們的防線,分散我們本來就嚴重不足的主力軍隊,反倒不容易守城。」

「而且亂黨軍隊遠比我們熟悉京城情況,把他們逼得另外找地方下手後,我們只會是更加防不勝防,所以倒不如故意留下宣武門、正陽門和崇文門給亂黨容易突破,引誘亂黨軍隊重點打這三個位置,我們反倒更容易守一些。」

張之洞仔細解釋,又獰笑說道:「至於第二個原因嘛,宣武門、正陽門和崇文門南面的外城街道衚衕,正好是北京外城的精華所在,不但富戶眾多,百姓也最為密集,亂黨軍隊攻打這三道城門,無論如何都會嚴重波及到這裡的住戶百姓,這些住戶百姓無辜受了戰火之災,當然也就不會和亂黨軍隊一條心,幫著亂黨軍隊和我們死戰到底了。」

曾國荃哈哈大笑,先是稱讚了一番張之洞的陰險狠毒,無恥卑鄙,然後才又問道:「還有什麼辦法?」

「第二個辦法很簡單,馬上把官文的全家抓起來。」張之洞微笑說道:「押到正陽門上,當著亂黨軍隊的面用酷刑處死,屍首做成肉醬,熬湯分發給我們的輔軍各營,放進大鍋和飯菜攪在一起,逼著我們的輔軍士卒吃下去!不肯吃的,馬上殺!」

「你小子夠狠!」曾國荃先是倒吸了一口涼氣,然後才獰笑說道:「不過應該有效,既可以逼著我們那些不安分的輔兵賣命,又可以警告那些家眷還在滿城裡的亂黨將領,把我們逼急了,他們的家眷也得是這個下場。」

「第三個辦法得針對滿城裡的旗人下手。」張之洞又說道:「派人逐條衚衕的告諭滿城旗人,就說滿城裡的亂黨餘孽心懷不軌,妄圖繼續謀逆作亂,接應亂黨軍隊入城。鼓勵滿城裡的旗人告密揭發,告發一個亂黨餘孽,做為獎勵,告發的人可以得到這個亂黨餘孽的一半家產。」

「公布這條律令的同時。」張之洞又補充道:「再鼓動幾個旗人誣告他們的仇人,然後馬上把他們的仇人揪出來砍了,也當眾兌現承諾的獎賞。這樣來上幾下,別說那些閑散慣了的旗人不敢有什麼異心,滿城裡的旗人也不可能再團結一心和我們對著干。」

曾國荃聽了獰笑,馬上就點頭同意,也馬上就布置人手,按照張之洞的計畫行事。

……

才剛聽到吳軍在動手堵死城門的報告,官文老狐狸就知道自己碰上對手了,準備拿破釜沉舟之計破解自己的釜底抽薪計了,不過官文也沒怎麼著急,還冷笑說道:「堵得好!把內九城的城門全部堵死了,你曾國荃就得在每一段城牆和每一個箭垛上布置士兵,自己攤薄你的賊軍主力,老夫看你怎麼守!」

接下來的探報當然讓官文逐漸笑不出來了,吳軍把滿城的東西北六道城門都用土石沙袋堵了一個水泄不通,卻偏偏在南城三門這邊沒有任何動作,官文也逐漸發現味道不對了,卻一時半會猜不透吳軍故意留下南城三門薄弱點的原因。——畢竟,和名垂青史的著名奸人張之洞比起來,老狐狸官文在姦猾程度上還是有一定差距。

更讓官文震驚的還在後面,當斥候突然來報,說是吳軍將士突然把他的家眷全部押上了正陽門城上後,官文又一屁股跌坐在帥椅上,老臉蒼白如紙,沒有絲毫人色。旁邊的僧格林沁僧王爺則是幸災樂禍,假惺惺的說道:「官制台,快去看一看吧,或許曾國荃逆賊是想提什麼條件,如果他的條件不是太苛刻的話,我們也不是不可以考慮接受,把你的家人換回來。」

「是啊,秀峰,快去看一看吧。」惠老王爺綿愉也好心勸道:「如果吳賊真要提什麼條件交換你的家人,只要不是無法接受,本王和恭王爺可以答應。」

鬼子六和醇王爺也是這麼勸,官文卻是老淚縱橫,痛苦搖頭,哽咽說道:「老王爺,各位王爺,你們的好意奴才心領了,可是吳賊把奴才的全家押上城頭,不是為了談什麼條件。曾國荃逆賊沒那麼傻,會指望用人質逼迫老夫向他讓步。」

「那曾國荃逆賊是為了什麼?」鬼子六趕緊問道。

「殺。」官文哭出了聲音,說道:「事情到了這一步,曾國荃逆賊為了穩定軍心,肯定會選擇把奴才全家處死,自斷後路,置於死地而後生,逼著他麾下的賊軍將士和我們死拼到底。」

鬼子六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的時候,門外果然很快有人來報,說是吳軍將士先是在正陽門上曆數官文給鬼子六等人助紂為虐的罪惡,然後以斬斷四肢和開膛挖心等殘酷手段處死官文的全家,鬼子六和綿愉等人聽了個個臉上變色,僧王爺也忍不住偷瞟了官文一眼,暗道:「這個狗奴才,還真有點未卜先知的本事。」

得知自己的家人已經難保之後,官文反倒冷靜了下來,抹去眼淚向傳令兵問道:「吳逆賊軍除了虐殺老夫的家眷外,可還有什麼動靜?」

「還……。」傳令兵畏懼著不敢說。

「直接說吧,沒關係,老夫受得了。」官文催促道。

「吳賊還大聲揚言,說要把大帥你的家人屍體做成肉羹,分給他們的所有賊兵,一……,一起吃。」傳令兵顫抖著答道。

鬼子六等人臉上再次變色,菩薩心腸的惠老王爺還有些噁心想吐,官文卻是痛苦搖頭,更加痛苦的說道:「好狠的破釜沉舟,好歹毒的卑鄙手段,曾國荃逆賊,老夫對你真是得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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