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空城妙計

讓聶士成和邵彥烺覺得不對勁的還在後面,連橫掃中原的捻軍騎兵和聲名遠播的太平軍都不敢和吳軍打野戰杠正面,洛陽清軍竟然還捨不得放棄城南的龍門鎮,仍然在只有一道土圍子保護的龍門鎮內留下了一支團練駐守,並沒有拱手把龍門鎮送給吳軍。

龍門鎮里有多少敵人吳軍不知道,但是沒關係,那怕把自願前來助戰的汝州團練李瞻部刨除在外,僅是聶士成帶到洛陽戰場的吳軍主力也有八千之眾,裝備精良並且還帶有全世界目前最先進的後裝線膛炮,轟平龍門鎮易如反掌。然而在是否攻下龍門鎮掃除城外清軍的問題上,聶士成和邵彥烺卻猶豫了。

讓聶士成和邵彥烺猶豫的是龍門鎮旁邊的龍門山,如果清軍真的在城外布置有伏兵,那伏兵肯定就是藏在龍門山裡,吳軍強攻事實上並沒有守衛必要的龍門鎮清軍,說不定就會落入清軍圈套。

但不打又不行,龍門鎮正好卡在吳軍進兵洛陽的道路咽喉上,即便步軍馬兵可以繞開龍門鎮北上,吳軍的輜重糧隊和炮兵隊伍也非得從龍門鎮旁經過,性格穩重的聶士成當然不能冒這個險。所以盤算再三之後,聶士成還是咬了咬牙,道:「打!先拿下龍門鎮再說,也乘機試探一下龍門山裡是否真的有亂黨伏兵!」

使者招降被龍門鎮團練拒絕後,吳軍的進攻正式展開,為了防範隨時可能殺出的清軍伏兵,聶士成只能是牛刀殺雞,先在陣地兩翼部署了軍隊嚴密龍門山區,然後才對龍門鎮展開炮擊,還很小心的對龍門小鎮足足炮火準備了一個小時,最後才派軍隊攻堅作戰。

出乎聶士成和邵彥烺的預料,想像中的苦戰並沒有出現,龍門鎮的團練只是躲著破土圍子的背後開了一通槍,用榆門做的土炮打了幾炮,然後就馬上棄鎮而走,打開土圍子的東北兩門直接逃進了龍門山區,還一邊跑一邊沖著戴著白色冠纓的吳軍將士大罵,「白帽賊,有種就來追!到山上來決一死戰!白帽賊!」

被激怒的吳軍將士也果真追進了龍門山區,然而進山之後吳軍將士又很快就發現上了當——他們基本上不認識路,龍門鎮團練卻是在山林中如魚得水,有機會開冷槍偷襲吳軍,沒機會就往深山裡鑽,吳軍將士再是如何的窮追猛趕,也很難追得上基本都是這塊山林里長大的龍門鎮團練,吃了地理上的大虧。

消息報告到了聶士成的面前後,聶士成很果斷下令停止追趕,收兵歸隊,扔下基本上被轟成一片廢墟的龍門鎮繼續北上。在此期間,給聶士成當參謀的邵彥烺也曾向鎮中居民打聽清軍的伏兵情況,得到的答覆卻是五花八門,或是說清軍早有埋伏,或是說從沒看到過清軍增援,還有的則是說不止兩支清軍已經趕到了洛陽參與守城,各種各樣的小道消息魚目混珠,泥沙俱下,讓邵彥烺根本搞不懂那個是真,那個是假。

敵情不明,性格穩重的聶士成也只好採取保守策略,沒敢把營地設置在地勢開闊的洛陽南門城外,選擇了在遠離龍門山區的洛陽西南角背靠洛水立營。同時採納邵彥烺的建議,一邊排出斥候哨馬偵察周邊情況,一邊從李瞻的汝州團練中挑選出了一些熟悉附近地形的士兵,讓他們化裝成本地百姓進山偵察,搜尋清軍伏兵的埋伏地點。

與此同時,才收到吳軍遠離龍門山立營的消息,張之萬和張之洞這對狼狽為奸的堂兄弟就知道他們的虛張聲勢之計已經得手了,頓時就笑得一個比一個更開心了。此前不看好此事的楊雄飛、劉定敷和李錫祺等清軍文武卻是個個張口結舌,都驚訝說道:「真上當了?吳賊就那麼蠢,真以為我們有什麼伏兵?」

「不是蠢,是謹慎。」張之洞微笑說道:「吳賊千里遠征而來,於洛陽情況一無所知,就算事前派有一些細作潛入洛陽城中刺探消息,也決計無法接觸我軍高層機密,我們密調援軍在城外設伏這麼重要的軍情,吳賊細作刺探不到也合乎情理。情況不明,除非吳賊主帥是個粗魯莽夫,否則就決計不敢掉以輕心,只能是謹慎為上。」

「我的卧龍小諸葛!」張之萬一把勒住張之洞的脖子誇獎,又威逼道:「快說,接下來怎麼辦?怎麼才能讓吳賊軍隊認定我們有恃無恐,不敢貿然發起攻城?」

「這還用說,當然是在晚上出兵騷擾了!」張之洞掙扎著說道:「快鬆手,把我勒死了,看誰給你出主意。」

張之萬終於放開張之洞時,那邊李錫祺忙問道:「孝達先生,你說出兵騷擾?難道你要那些逃進龍門山的團練出山打仗,他們行不?」

「我的那些團練不行。」洛陽團練總練官劉定敷也趕緊說道:「叫他們在山裡和吳賊捉迷藏還行,讓他們出山打仗,和吳賊軍隊正面硬拼,他們絕對不行。到時候如果他們被吳賊軍隊抓了舌頭,讓吳賊知道了山裡虛實,那我們的麻煩就大了。」

「誰說要山裡的團練出兵了?」張之洞翻翻白眼,微笑說道:「難道你們忘了,我們還有一條比較安全的路可以出兵騷擾吳賊營地?」

……

是夜三更,夜深人靜,當遠來疲憊的吳軍將士基本進入深層睡眠時,下游途經洛陽城下的洛河之上,突然悄悄駛來了幾支民間小船,靠近吳軍陣地之後就立即敲鑼打鼓,大放鞭炮。驚得吳軍營地內人喊馬嘶,將士紛紛起身準備迎戰,聶士成也被驚得趕緊跳下了床,衝進大帳了解情況,結果卻是聶士成前腳剛進帳,後腳營外的鼓聲鑼聲就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四更過半時,洛陽清軍又來了這麼一手,故意製造聲響驚擾吳軍營地,吳軍將士飽受其苦,聶士成也是叫苦不迭,不得不與邵彥烺對策。結果在敵情不明的情況下,邵彥烺為了營地安全,也只能是建議聶士成移營到洛陽東門外,在洛水北岸立足,憑藉洛水防範清軍伏兵突然偷襲吳軍營地,多建哨樓監視敵情,封鎖洛水不給敵人故技重施的機會。

就這樣,在明知道時間比黃金更加寶貴的情況下,不敢弄險的聶士成只能是以安全第一,在第二天把寶貴的時間用在轉移營地和建設哨樓的無用功上,還有就是多派細作進山搜尋,偵察敵人動靜。

聶士成下了一步蠢棋,龍門山裡只有一支擔任疑兵任務的洛陽團練,並沒有任何清軍伏兵,吳軍細作進山搜查當然是說什麼也找不到,同時因為李瞻帶來的汝州團練實力太差的緣故,進山搜查的汝州團練還在洛陽團練的偷襲下接連死傷,也徹底誤導了吳軍決策層的判斷,不敢斷定被殺和失蹤的汝州團練到底是死於龍門鎮團練之手,還是清軍伏兵乾的好事。

洛陽本地百姓提供的消息也坑苦了聶士成,在張之洞未雨綢繆的安排下,清軍已有援軍到來並且埋伏在洛陽城外的假消息,早就在清軍士卒和洛陽團練的有意散播下在民間傳開,無意中當了死間的洛陽百姓把消息報告到聶士成面前後,自然又混淆了吳軍的視聽。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也混亂了吳軍的判斷,雖說明清之時洛陽城的地位已經大為下降,但好歹是千年名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目前已經被降為府城的洛陽城仍然還有一道殘破不堪的土圍子外郭——張之洞也故意沒讓清軍放棄這道一推就倒的破爛外郭,仍然分出了寶貴兵力駐守,同時還故意允許居住在外郭之內的城下町百姓任意出入外郭,擺出了一副有恃無恐的假象。

痛苦的抉擇放到了聶士成的面前,明知道京城亂黨的援軍肯定正在日夜兼程的向洛陽趕來,繼續浪費時間肯定會增加攻城難度,甚至可能導致奇襲洛陽的計畫徹底失敗。可是敵情不明,傳說中埋伏在城外的清軍伏兵死活找不到,要想讓聶士成下定決心不管不顧的全力攻城,難度的確不小。

「是賭上一把,不惜代價的全力攻城?還是謹慎起見,只拿一半的力量攻城,留下一半的軍力保護營地,防範敵人伏兵?這麼做,如果因為力量不足導致攻城失敗怎麼辦?那豈不是讓弟兄們白白死傷?」

死活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又有意外出現——第二天晚上,巡邏哨探的吳軍游騎在夜間巡邏時,無意中抓到了一個出城北上的清軍信使,從他身上搜出了張之萬寫給京城亂黨的奏摺,連人帶書一起送到了聶士成面前。

張之萬寫給京城亂黨的奏摺一度讓聶士成歡喜萬分——奏摺上,張之萬聲稱洛陽城中清軍兵不滿千,團練也不過三四千人,且彈藥匱乏,守城器械乏善可陳,說是清軍援軍如果不能在吳軍攻城前趕到洛陽,那麼洛陽就很可能被吳軍一戰而下,自己也就只剩下以身殉國的唯一選擇。所以在奏摺的最後,張之萬還乾脆直接明說這有可能就是自己的遺折。

與大喜過望的聶士成相反,邵彥烺看完摺子後卻是滿肚子狐疑,向聶士成問道:「功亭,你有沒有發現這件事有點奇怪?如果張之萬那個亂黨真要上這道摺子,為什麼不在我們兵臨城下之前就送走,非要在我們已經殺到洛陽城下時才冒險送出?他就不怕運氣不好,被我們半路攔截,知道了他的虛實底細?」

聶士成只是性格憨厚,人卻不笨,被邵彥烺這麼一提醒後,聶士成也很快醒過味來,驚訝問道:「難道說,你懷疑張之萬是故意讓我們截到他的這道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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