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鹹魚翻生

石達開並非沒有希望逃出老狐狸駱秉章的陷阱,率領主力北上出發的頭一天,正在和捻軍、陳玉成軍聯手攻打荷澤城的李開芳主動派人送來書信,說是他們已經知道了山東清軍主力集結在泰安的情況,主動詢問石達開是否需要增援?並表示如果需要,西線戰場可以立即抽調一支無法參與攻城作戰的騎兵馬隊,東進趕來增援石達開。

李開芳和石達開沒有太深的交情,卻也沒有什麼過節,他這麼熱情主動的提出給石達開幫忙,石達開當然不會拿冷屁股貼李開芳的熱臉,當即回書向李開芳道謝,也請李開芳派一支騎兵過來,幫自己彌補與清軍騎兵之間的機動力差距。

然而很可惜,石達開雖然向李開芳求了援,卻壓根就沒考慮過什麼等待援軍抵達再北上,第二天清晨,石達開留下了蕭華和張遂儒等將率領老弱後軍守衛兗州後方後,還是按照原訂計親自率領一萬精銳北上,並且只用了一天時間就趕到了五十多里外的大汶口,與曾仕和軍會師在了一處。

一大兩小三座壘城當然無法容納石達開的主力大軍,石達開軍只能是背靠大汶河立營,立營期間,石達開召集幾個親信部下開會,迫不及待的宣布了自己的作戰計畫。決定先出兵攻擊清軍的溪河營地,打開直抵泰安城下的道路,然後故意踏入清軍圈套,引清軍出營埋伏,故意派一支佯兵虛打自己的旗號,假裝配合馮子材去偷襲清軍營地,一遇敵人立即詐敗後撤,反過來把清軍誘入自軍伏擊圈。

從理論上來說,石達開的作戰計畫當然毫無問題,唯一的問題就是動手的時間,張遂謀、曾錦謙、曾仕和與黃再忠等親信都建議石達開不必著急,等李開芳的援軍抵達後再說,石達開卻搖頭拒絕,說道:「不能等,夜長夢多,倘若清妖發現李開芳出兵來援,有可能就會不敢再冒險誘敵,得越快越好。」

言罷,石達開又立即命令曾仕和第二天就率領本部軍隊北上,攻打清軍溪河營地,還十分自信的說道:「看著吧,清妖的溪河營地必然一戰而下,清妖想誘本王的主力北上,絕不會賣力死守溪河。」

石達開出現了嚴重的誤判,次日曾仕和率軍北上攻打溪河時,清軍的溪河駐軍不但沒有立即棄營而逃,相反還憑藉營防優勢迎頭痛擊曾仕和軍。而隨著太平軍的日漸腐化墮落,還有清軍士卒在不斷的實戰中得到了歷練,在武器裝備水平大致相等的情況下,清軍竟然頑強的頂住了太平軍的進攻,還讓太平軍付出了相當不小的代價。

大半個白天的激戰下來,曾仕和所部精銳損失超過六百人,還陣亡了多名金田起事時的老兄弟,心疼得讓曾仕和直接流下了眼淚,可太平軍仍然還是沒能拿下溪河營地,僅僅只是嚴重的破壞了清軍的營防工事,迫使溪河清軍在太平軍撤走後主動棄營離去,還在撤退時把殘餘的營防工事夷為平地,不給太平軍繼承和利用的機會。

事情到了這步,石達開當然也明白了清軍的險惡意圖——那怕是詐敗,也要先用地理優勢崩掉太平軍幾顆牙!暗恨敵人的狡猾之餘,石達開卻還是十分固執的連夜派軍搶佔了最多只能起點緩衝作用的溪河,以便實施自己的將計就計戰術。

終於到了主力對決的時刻,按照與馮子材的事前約定,太平軍才剛在溪河建立起了一座臨時營地,石達開就急不可耐派人在溪河旁邊的龍山山頂上點燃狼煙,通知馮子材今夜動手。結果清軍斥候把這個情況報告到了駱秉章的面前後,駱秉章卻是哈哈大笑,道:「沒想到石達開逆賊竟然這麼沉不住氣,前天下午才趕到大汶口,今天晚上就想動手,看來這個逆賊肚子里早就憋著一團火,想找個地方發泄了。」

「駱撫台,那我們今天晚上該如何收拾這個逆賊?」對駱秉章越來越佩服的勝保趕緊問道。

「別急。」駱秉章笑著搖頭,獰笑說道:「今天晚上,先讓蚊子跳蚤收拾長毛!」

……

為了確保重創清軍主力,甚至贏得一舉擊潰山東清軍主力的機會,當天晚上,石達開的主力軍隊當然是傾巢出動,摸黑趕到溪河以北布置埋伏,還得是在搶在三更之前構築陣地準備戰鬥。期間因為天色漆黑和地形不熟的緣故,太平軍沒少發生掉隊落單和意外受傷的狀況,體力消耗巨大不說,還得埋伏在草叢荊棘之中認識蚊蠅蛇蟲的騷擾,從上到下都受了不少的罪。

靠著石達開長期以來努力維持的軍紀紀律,在整體素質下滑不小的情況下,太平軍將士終於還是搶在三更之前全部部署到位,同時虛打著石達開旗號的誘軍也已經做好了準備,隨時可以發起佯攻。然而好不容易的熬到了三更時分,清軍主力那邊卻是毫無動靜,絲毫不見任何火光騷亂。

「三更初刻都已經過了,怎麼還不見動靜?」

始終盯著手中的西洋懷錶,見懷錶上的指針都已經越過了午夜的十一點三十,清軍營地那邊卻還是毫無動靜,石達開的心中難免益發的惴惴不安,開始有些懷疑中計,可是又不肯死心,咬著牙齒只是繼續等待。然而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四更正凌晨一點,清軍營地那邊卻還是不見半點異常情況,相反倒是各軍將領紛紛派人來打聽情況,詢問是否繼續埋伏等待下去?

這時候撤軍回營固然是一個選擇,但如果清軍有所準備,乘著太平軍撤退時突然出動騎兵突襲,那太平軍的步兵隊伍說不定就得吃大虧,石達開當然不敢隨便下定這個決心。結果就在這個時候,前方終於有哨馬來報,「稟翼王八千歲,清妖的巡夜哨隊在營外大喊,說是……。」

「說是什麼?」石達開趕緊問道。

膽怯的看了石達開一眼,哨馬這才答道:「說是馮子材突然又不想叛變了,讓翼王殿下你白白辛苦一夜,實在不好意思。」

重重一拳砸在了旁邊的石頭上,石達開的雙手指關節攥得蒼白,臉色卻變成了青黑色。那邊的哨馬則又說道:「清妖哨隊還大喊,說他們的騎兵馬隊已經做好了準備,叫翼王殿下你放心撤退,他們絕不會追殺!」

石達開神情猙獰著不吭聲,旁邊的曾錦謙和張遂謀兩個心腹謀士也不吭聲,心裡既懷疑這不過是清軍的空城計,卻又不敢斷定——士氣本來就不高,如果再讓清軍騎兵在太平軍連夜撤退時捅上一刀,太平軍這仗基本上就別打了。

「傳令全軍,小心戒備,原地侯命,沒有命令之前,任何人不得離開既定陣地。」石達開十分無奈的下令,又在心裡說道:「不能冒險,也不能再吃敗仗傷士氣了。」

就這樣,在無法判斷敵情的情況下,太平軍將士只能是在荒郊野外露宿餵了一個晚上的蚊子,雖然運氣不錯沒碰上什麼下雨,可是一夜時間下來,全軍將士還是消耗了相當不少的體力和精力,士氣和體力同時受挫,戰鬥力受到不小影響。

好不容易煎熬到天色微明,臉色陰沉了一個晚上石達開趕緊下令全軍集結準備撤退,然而就在太平軍將士集結列隊之時,十幾里外的清軍營地中卻突然衝出了一隊又一隊的兵馬,精神飽滿的在營前排列起進攻陣形,勝保的主帥大旗和駱秉章的山東巡撫大旗,也同時出現在了清軍隊伍之中。

「勝大帥,還是那句話,老夫不懂行軍打仗,戰場上由你指揮。」帶著得意的微笑,駱秉章意氣風發的向勝保說道:「但老夫也有一個要求,讓老夫從濟南帶來的山東新軍打前鋒,走在最前面。」

「駱撫台,你就這麼信得過你的山東新軍?」勝保將信將疑的問道。

駱秉章笑笑,向旁邊的親兵努了努嘴,親兵會意,立即跑到張國梁和袁保恆率領的山東清軍面前傳達命令。再接著,讓勝保和其他清軍將士一起目瞪口呆的事發生了——山東新軍的將領士卒竟然一起解開手中的槍包,亮出了清一色的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的洋槍,還全都裝上了刺刀,明晃晃的刺刀反射朝陽光芒,亮瞎狗眼。

「駱撫台,你那來的這麼多洋槍?!」勝保瘋狂大吼,問道:「怎麼以前從來沒聽說過?」

「這些以後再告訴你。」駱秉章笑笑,說道:「現在最關鍵的是,老夫親手組建的山東新軍,現在可以為你打頭陣了吧?」

讓裝備先進火槍的軍隊沖在前面打頭陣,這樣的要求勝保只有傻了才會拒絕,歡天喜地的下令讓張國梁和袁保恆擔任先鋒後,勝保還突然想起了吳超越曾經對他介紹過的變形版錘砧戰術,也馬上如法炮製,把清軍騎兵布置在了山東新軍的兩翼稍後,自領清軍主力尾隨,大踏步殺向已經被折磨了一夜太平軍。而更讓勝保大喜過望的是,山東新軍竟然還是以他曾經見過的吳軍戰術行軍,排列著密集的橫隊大步而進。

與此同時,石達開當然面臨著一個痛苦抉擇——到底是跑?還是堅決迎戰?結果在關鍵時刻,自從北伐以來就一直心情不順的石達開怒火爆發,不顧自軍目前狀況不佳,仍然大吼道:「傳令全軍,準備迎戰!和清妖決一死戰!」

命令傳達之後,儘管體力下降和精神不好,石達開的嫡系主力還是立即排列好了戰鬥隊形,擺出了太平軍賴以橫掃清軍的螃蟹陣和清軍周旋。同時雖然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