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天京事變

亥時初刻,距離動手時間已經只剩下一個半小時,楊秀清已然入睡,洪秀全所居住的,金碧輝煌的天王府里也是一片燈火稀落,安靜一如往常。

只有真正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此時此刻的天王府戒備得到底有多森嚴,守衛天王府的衛隊在故意沒打火把的情況下傾巢出動,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嚴密守住了天王府的每一寸宮牆,還有一隊密調而來的女兵負責守衛洪秀全的龐大後宮,男兵女卒全部刀劍出鞘,火器裝葯,隨時準備投入戰鬥。

其中守衛最為嚴密的當然是天王府最核心的金龍殿,然而即便身邊都是絕對可靠的人在保護,此刻正在金龍殿中的洪秀全仍然還是滿臉的焦急,還正背著手在殿中焦急的轉著圈子,酒色過度的臉龐上儘是焦急擔憂,陰沉得彷彿快要滴水。

洪秀全之所以這麼焦急當然不是沒有原因,不久之前,陳承容那邊突然派人送來急信,說是楊秀清忽然派人出城傳喚石達開入城見面。結果聽到這個消息時,洪秀全的臉都蒼白成了死人顏色,怕的就是楊秀清已然知道政變計畫,召喚石達開入城是準備搶先動手。更怕楊秀清已經調動親信軍隊來攻打天王府,要自己的小命。

還好,監視楊秀清嫡系部隊的眼線很快送來消息,說是楊秀清的軍隊沒有任何異動,洪秀全這才稍微鬆了口氣,但還是擔心楊秀清象自己一樣外松內緊,不動聲色的發起雷霆一擊,憂慮恐懼得只希望自己真是耶穌的親弟弟,能夠立即降下天火,把楊秀清和他的親信黨羽燒得乾乾淨淨。

焦慮擔憂間,長兄洪仁發終於連滾帶爬的衝進了金龍殿,還剛一進殿就大喊道:「天王,天王,好消息,楊秀清已經睡了!雖然他急召翼王六千歲進城的原因暫時還不知道,但翼王六千歲拒絕進城後,楊秀清並沒有計較,直接就睡了。」

聽到這話,洪秀全差點沒癱在地上,拍著胸口說道:「天父保佑,看來只是一個巧合,只是一個巧合。」

「天王,應該給陳承容和石達開那邊傳個消息,說明白這件事只是一個巧合,楊逆已經睡了。」

次兄洪仁達還算有點腦子,馬上就說道:「不然的話,他們如果被這個巧合嚇住,嚇得不敢按原計畫動手,那我們就前功盡棄了。」

看了一眼大殿旁邊的黃金座鐘,見時間還來得及,洪秀全馬上點了點頭,拿起一支黃金令箭交給洪仁達,吩咐道:「你親自去辦!」

靠著幾年來苦心經營的消息傳遞渠道,一切都只是一個巧合的喜訊,很快就傳到了值守儀鳳門的陳承容面前,鬆了口氣之後,陳承容又趕緊打開城門讓信使出城去和石達開聯繫。而和陳承容一樣,得知這個消息之後,石達開也長長鬆了口氣,慶幸道:「原來是個巧合,嚇死我了。不過奇怪,剛才東王殿下為什麼要緊急召我進城?」

「翼王殿下,這個原因已經不重要了。」張遂謀在旁邊提醒道:「重要的是,趕緊派個人去和張子朋聯絡,讓他也知道這是一個巧合。不然的話,他如果因為恐懼過甚露出什麼破綻,或者在我們動手時不敢壓制住水師,那我們的麻煩就大了。」

石達開一聽覺得有理,趕緊也派了一個人去和同謀張子朋聯絡,然而讓石達開和張遂謀等人做夢都沒有想到的是,去和張子朋聯絡的信使回來後,竟然向石達開報告說——張子朋失蹤了!

「不見了?」石達開大驚問道:「連水師營地的人,都不知道張子朋去了那裡?」

「只知道不久之前,他說要出營辦事,帶著幾個人就離開了營地,還交代說沒有他的命令,水師的任何人都不許出入營地,所以小人連水師營地都沒能進去。」信使如實回答道。

拿出懷錶來看了一眼,見距離動手時間已經只剩下了不到半個小時,石達開心中既驚且疑,疑惑說道:「馬上就要動手了,張子朋怎麼會突然不見了呢?」

「不好!」張遂謀突然驚叫道:「張子朋會不會是認為事情已經敗露,跑了或者逃了,甚至去告密了?」

號稱石敢當的石達開難得臉上變色,聲音也有些顫抖,道:「如果是跑了還好,如果是去告密,那……。」

「翼王,我們最好做好兩手準備。」曾錦謙建議道:「一是按原計畫動手,二是動手前仔細查看情況,一旦發現不對,馬上向鎮江撤退。」

石達開剛想點頭時,那邊張遂謀卻警告道:「不能觀望,必須立即決斷,如果張子朋真是跑去了告密,東王用不著提前準備,光是動用應變軍隊就足以封鎖全城,到時候我們進不去城,再想撤退就太晚太晚了。是等還是撤,翼王你必須馬上拿主意!」

石達開猶豫萬分,無法決斷之下,石達開乾脆拿出了一枚太平天國的銅錢,向天一拋,大聲說道:「請天父決斷,天國字面向上,撤!聖寶字面向上,等!」

張遂謀和曾錦謙等人的目光全都隨著銅錢移動,太平軍自鑄那枚銅錢則翻滾著在天空中畫出一道拋物線,帶著清脆聲響落地……

……

親自勸說石達開投降!這道所謂聖旨絕對是咸豐大帝自登基比以來,頒布的所謂聖旨中性價比最高的一道!它雖然意外的破壞了洪秀全幾乎天衣無縫的政變奪權計畫,但是這道所謂聖旨所帶來的一連串連鎖反應,卻照樣能夠讓咸豐大帝樂得把嘴巴都合不攏。

「稟東王九千歲,水師總制張子朋向金川門守軍告密,說今夜三更,翼王六千歲要率軍進城害你!張子朋還說,這一切都是天王萬歲的安排!」

能夠混到今天這個地步,楊秀清當然不是什麼善於之輩,儘管剛從女人的肚皮上被叫醒,也即便根本來不及確認這個消息的真假,然而聽到了這個急報之後,楊秀清還是第一時間跳下了床來,想都不想就大吼道:「傳旨!全府戒備!全城戒備!傳應變兵馬急來東王府守衛,傳令各營,立即起身侯令!」

還是在下達了這些命令之後,楊秀清才開始盤算張子朋告密內容的真假,然而不盤算不知道,一盤算楊秀清很快就嚇了一跳,這才發現石達開今夜如果真的動手,自己恐怕連應變都來不及,就已經被亂刀砍死在了女人肚皮上。接著再往細里盤算時,楊秀清又很快發現了一個疑問,那就是石達開怎麼進城?

「石阿達如果要進城,最方便最安全的莫過於儀鳳門,守儀鳳門的陳承容……?不行,謹慎起見,再靠得住也得先召回來,換一個更可靠的人去守儀鳳門!」

盤算到這裡,楊秀清沒有任何的遲疑,馬上就派三弟楊潤清率領一隊衛士急赴儀鳳門接管城門,並吩咐道:「動作要快,一定要在三更前趕到儀鳳門!到了儀鳳門,叫陳承容馬上把城門鑰匙交給你,他要是不交,殺!」

楊潤清領命飛奔而去後,楊秀清這才把猜疑的目光轉向東面的天王府,暗道:「洪秀全,難道你真要動手?」

靠著快馬疾馳,距離三更正十一點還有兩分多鐘的時候,楊潤清一行終於還是提前趕到了儀鳳門下,結果不等找到陳承容的所在,楊潤清就已經魂飛魄散的看到,儀鳳門的瓮城城門已然大開,瓮城中還有火光閃爍。情急之下,楊潤清根本來不及思考,帶著東王府的衛士直接就衝進了瓮城,也在第三道、也是最後一道瓮城的門鎖處,一眼看到了正在親手打開城門的陳承容!

「反賊!拿下!」

大吼聲中,楊潤清抬起左輪槍接連扣動扳機,槍聲連響間,殘酷血腥的太平軍內戰也徹底拉開了序幕。

也算是報應吧,首先流出第一滴血的人恰好就是這場政變的最關鍵人物陳承容,楊潤清一口氣打出的五顆子彈中,有三顆子彈準確命中了他,陳承容中彈慘叫,旁邊他的心腹也紛紛開槍還擊,與楊潤清帶來的衛士乒乒乓乓的打成了一團。槍聲大作的同時,儀鳳門上的守軍當然也是一片大亂,留在城牆上的陳承容同黨還是跳城逃生,或是對同伴開槍拔刀,槍聲喊殺聲迅速響徹城頭,無數的太平軍將士也因此橫屍城頭,慘死在了同伴的刀槍之下。

還別說,即便中彈負傷,陳承容還是咬牙堅持著打開門鎖,在親兵的幫助下抬起了門閂,繼而又搶在楊秀清衛士趕到之前奮力推開了城門,沖著城外帶著哭腔大喊……

「翼王六千歲!快進來,進來!」

「不好!」楊潤清心頭一跳,暗道:「糟了,石達開帶兵殺進來,我這點人手夠怎麼可能擋得住?」

……

與此同時,在城內中心點聽到了儀鳳門那邊傳來的槍響後,值守鼓樓的太平軍將士也立即把消息稟報到了距離較遠的東王府中,得知這一消息,楊秀清當然明白儀鳳門那邊出了事,便毫不遲疑的命令軍隊出動,同時包圍天王府和鄰近的翼王府,也還算謹慎的補充道:「沒有新的命令之前,只圍不打,不許任何人出入!裡面的人如果敢出來,堅決打回去!」

「再有,立即傳令各營!石達開勾結洪仁達謀反,妄圖殺害天王取而代之!現在天王已經被逆賊挾持,天王聖旨即刻起做廢,各營人馬,只許聽我東王聖旨調遣!如有違抗,立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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