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弱將強兵

槍聲密如爆豆,爆炸聲此起彼伏,城裡城外的火炮聲音更是連綿不斷,間雜士卒的呼喊吼叫,垂死的慘叫和奄奄一息的求救聲,九江戰場的慘烈激戰仍然還在持續。

東門、南門和水面三個主戰場情況迥異,江面上清軍水師雖然成功殺散了太平軍的運兵船隊,然而在迅速回師的太平軍水師韋俊部面前,清軍水師卻迅速落到了下風,被打得只要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被迫不斷的向下游逃竄,逐漸被太平軍水師攆到梅家洲北面的狹窄江面中。如果情況再這麼持續下去,清軍水師基本上就只剩了兩個選擇,一是效仿被徹底打殘的湘軍水師,毀船登陸逃命,二就是冒著擱淺被俘的危險逃進龍感湖。

東門戰場上,湖北新軍則遭到了自組建以來的最頑強抵抗,被殊死而戰的太平軍牢牢堵在城牆上,既難以衝進城中擴大陣地空間,也難以招架太平軍火炮的無差別火力覆蓋,進退兩難,處境之艱苦前所未遇,根本找到半點打破僵局的機會和辦法。

南門戰場這邊的情況比東門更糟糕,即便清軍的火藥在南門城牆上炸開了一個七八丈寬的大口子,清軍可以踏著城牆廢墟直接殺入城內,所面對的太平軍巷戰工事也遠沒有吳軍走城門入城的那麼多,然而打先鋒的湖南楚勇戰鬥力畢竟要明顯遜色於湖北新軍,太平軍又是無路可退背水一戰,捨死忘生的阻擊拼殺之下,楚勇不但很難真正踏入城中一步,相反還被雙眼通紅的太平軍將士殺得死傷慘重,節節敗退。

最後,實在招架不住太平軍的瘋狂衝殺,打先鋒的楚勇終於還是敗退了下來,被反衝出城的太平軍象趕鴨子一樣的驅逐過護城河。好在左宗棠早已安排好了出擊順序,楚勇剛剛敗逃過河,一個營的清軍綠營兵馬上就發起衝鋒,同時又有一個營的楚勇進入綠營兵留下的陣地,以便隨時發起衝鋒,不給太平軍以喘息機會。

這時,讓清軍眾將和楊文定等人傻眼的事發生了,同時也是讓太平軍上下轟笑大喜的事——第二輪發起衝鋒的綠營兵,竟然還沒有完全踏著壕橋車衝過護城河,就被太平軍一個反衝鋒直接殺退,連滾帶爬的又逃過了護城河,轉眼間逃得到處都是。而此時此刻,負責第三輪衝鋒的楚勇都還沒來得及排好隊列。

見此情景,太平軍將士當然是一邊大笑一邊抓緊修補缺口,士氣陡然上升。王國纔則是老臉通紅,破口大罵率軍衝鋒的營官徐諱岩,賭咒發誓要讓給自己丟臉的徐諱岩好看。正好在一旁的胡林翼當然是捂嘴偷笑,末了還對王國才說道:「王兄弟,要不這樣吧,東南角那邊如果真能得手,讓我們湘軍先沖,你們第二輪如何?」

「不幹!」王國才斷然拒絕,說道:「那邊先沖是我猜拳贏到的機會,你們第二輪,叫我讓給你們,想都別想!」

「可如果又想剛才這樣怎麼辦?」胡林翼微笑問道。

「如果還是這樣,我把腦袋輸給你當夜壺!」王國才回答得斬釘截鐵。

王國才在胡林翼面前賭咒發誓的時候,羅大綱則在九江城裡抹著冷汗慶幸,暗道:「幸虧南門這邊的清妖容易對付,如果攻打南門缺口的是超越小妖的妖兵,那我們就麻煩大了。但不對啊,清妖為什麼要把超越小妖的妖兵全部派到東門戰場?清妖主帥這麼狡猾,怎麼會犯這樣的錯誤?」

琢磨到了這裡,羅大綱猛然想到了一個可能,也頓時再一次臉色蒼白如紙,心中暗道:「不會吧,難道……?」

羅大綱猜到那個可能也晚了,太平軍的精銳主力早已被吳軍和清軍聯手牽制在了東門和正南兩個戰場,城中已經沒有可靠的預備隊可派,東南角那邊緊急挖成的地道中,導火線也正在噝噝歡叫著撲向火藥。而在東南角的黑暗處,四個營的清軍兵馬也正在屏息靜氣的等待爆破結果。

值得一提,靠猜拳贏到第二輪出擊機會的湘軍營隊,雖然是從湘軍殘部中七拼八湊而成,然而卻全是湘軍老卒兼最精銳者,戰鬥力相當有保證,並且每一名將士額頭上都綁著白色布帶,咬牙切齒的發誓一定要為戰友和曾國藩報仇雪恨,鬥志旺盛到了極點。帶隊的李續賓更是幾次找到僥倖贏得首發機會的王國才部將懇求,願意用銀子購買首先衝鋒的機會,然而卻每一次都遭到了王國才那個部將的斷然拒絕。

「狗日的,給臉不要臉,等著被長毛殺得灰頭土臉吧!」

盯著前方的綠營兵隊伍惡狠狠罵出了這句話後,李續賓突然覺得地面一跳,再接著,一陣前所未聞的爆炸聲突然從九江東南角的城牆處,即便相隔里許,李續賓和湘軍將士還是被震得雙耳發麻,耳膜嗡嗡作響。

前所未聞的猛烈爆炸和巨響,把交戰雙方的將領士卒都給嚇了一跳,一時幾乎忘記還要繼續戰鬥,與之相應的,則是九江城牆的劇烈晃動,還有磚石破碎和土石崩塌的巨大聲響,土屑石粉直衝雲霄。而再等硝煙灰塵逐漸飄落散去後,最為陳舊的九江城牆東南角,則是出現了一個足足有六七十丈的巨大缺口!絕對無法在短時間裡修補的缺口!

再接著,一個威猛的吼叫聲又傳進了李續賓的耳中,「弟兄們,跟我上!別讓人永遠看不起我們綠營兵!有卵蛋的,就跟我上!殺——!」

「殺!殺!殺——!」

此起彼伏的吼叫聲中,已經在爆炸期間點燃了火把的五百綠營兵發足衝鋒,筆直殺向九江東南角的巨大缺口。後面的李續賓等湘軍將士則是各種羨慕嫉妒恨,紛紛酸溜溜的嘀咕道:「沖得再快又有屁用?就你們綠營兵的德行,保管不到半刻鐘就能被長毛殺出來!能不能從這裡殺進城裡,還得看我們。」

奇蹟出現,讓湘軍將士張口結舌的事發生了,戰鬥力一直吊車尾的綠營兵這次就好象是吃錯了什麼葯,不但完全無視太平軍匆匆拋出的火藥桶和打出的子彈,踏著崎嶇雜亂的城牆廢墟直接殺進城中,還把匆匆趕來堵漏的太平軍直接殺散,就象一把尖刀一樣,筆直無比的直接捅進了九江城內,並且直接殺向事先探明的太平軍糧倉和彈藥庫所在,轉眼就已經深入到了九江城的內部。

「頭功怎麼就這樣沒了?!」李續賓惋惜的大吼了一聲,然後才吼道:「弟兄們,跟我上,殺向南門,接應我們的主力進城!為大帥報仇!殺!」

東南角缺口實在太大,雙眼血紅的湘軍同樣輕而易舉的殺進九江城中,按照事前規定的順序殺向南門,接應南門外的清軍入城。第三輪出擊的劉坤一部則是殺向東門接應吳軍入城,最後是猜拳輸得最徹底的楚勇虎威營,在蕭啟江麾下頭號猛將田興恕的率領下入城,追隨綠營兵去九江城的空虛腹地衝殺。

四個營的清軍兵勇進城之中,之前一度已經開始對太平軍有利的僵持局面也陡然逆轉,措手不及的太平軍根本來不及調整布防,有力攔截這四支目的不同的清軍突擊隊,親臨南門戰場的羅大綱是既沒辦法居中指揮,也再沒有可靠的預備隊可用。迫不得已之下,羅大綱只能是匆匆抽調西門和北門的守軍回援城內——可惜這兩道城門一道面江,一道出門就是景星湖,守軍兵力單薄,就算再怎麼抽調也起不了多少作用。同時太平軍上下更是一片慌亂,士氣大挫,幾乎每一個人心中都忍不住生出了這個念頭,「九江城,這次怕是保不住了!」

與之相反,看到友軍突然殺入九江城內部,正在艱苦攻堅的吳軍和楚勇則是士氣大振,奮力衝鋒間攻勢更加猛烈,把軍心慌亂的太平軍殺得節節敗退,迅速搶佔上風,逐漸奠定勝勢。

在營中高處看到這樣的畫面,楊文定當然是哈哈大笑,興奮得手舞足蹈,左宗棠也是微笑著連連點頭,無比滿意這樣的情況。然而就在這時候,王國才卻急匆匆的跑到楊文定和左宗棠的面前,臉上黑痣都在放光的大聲說道:「大帥,季高先生,末將麾下的綠營兵不負所望,率先殺入九江城內打破局面,這頭功可是我們綠營的。」

「看到了,看到了。」楊文定笑著點頭,說道:「王將軍放心,頭功絕對是你們綠營的,誰都搶不走。」

左宗棠也笑了笑,突然問道:「王總兵,首先殺進九江城裡的,是畢金科和他那個營吧?」

「咦?季高先生你怎麼知道的?記得我沒對你說過啊?」

王國才滿臉驚訝的問,楊文定也驚訝的回頭來看左宗棠,因為楊文定知道,左宗棠只是讓王國才安排一個營打突擊,卻沒有點名派誰,更沒有問過王國才是派那名將領挑起這個重擔。

「廢話,你手下那幾個營的情況我還不清楚,除了畢金科,誰能打得這麼漂亮?」左宗棠呵斥,又冷笑說道:「弱將麾下出強兵,王總兵你的運氣確實不錯。不過你還算識貨,知道他能挑重擔,也算難得。」

王國才尷尬的時候,楊文定也拍了拍額頭,說道:「想起來了,有印象,記得那個畢金科好象年紀不大,上次長毛出城偷襲綠營兵的營地,就是他那個營負責殺退的。」

「還是軍紀最好,抽鴉片最少的營,這麼多天來,唯一沒有打架鬥毆,也唯一沒有被百姓告狀的營。」(絕非誇張,歷史上畢金科所部餓到挖草根充饑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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