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死了都要愛

別看駱秉章和吳超越都是發自內心的反感和憎惡官文官制台,官制台在湖廣也沒少干貪污受賄、濫用職權、欺男霸女和姦淫擄掠之類的缺德事,可咱們的咸豐大帝卻是發自內心的滿意官制台在湖廣的表現。

原因無他,咱們的官制台十分出色的完成了咸豐大帝交給他的真正任務,嚴密監視住了駱秉章和吳超越兩個漢人能臣的一舉一動,從始至終都壓制住了駱秉章和吳超越,在不至於過於影響湖廣軍政內務的情況下,始終捆住了駱秉章和吳超越的部分手腳,沒給這兩個漢人能臣以擁兵自重的機會。

還有曾國藩也是如此,以守制在家的賦閑官員身份,舉臂一呼馬上就是萬眾響應,在沒有得到滿清朝廷太多政治和經濟支持的情況下,幾乎是在轉眼之間就拉起了一支兵力過萬的強大軍隊,還是只聽命於曾國藩一人的軍隊,咸豐大帝早就把曾國藩視為了極度危險的提防對象。而官文到任後一邊嚴密監視曾國藩,一邊巧妙利用吳超越的刺蝟性格間接打壓湘軍,成功的大幅度削弱了曾國藩的實力和聲望,同時還能繼續利用湘軍牽制和削弱太平軍,把曾國藩和湘軍都玩弄於股掌之間,這份能耐同樣是讓咸豐大帝萬分滿意。

在這樣的情況下,實際上不管是吳超越,還是駱秉章或曾國藩,單獨出手想要扳倒官文其實都毫無希望,即便就算拿到什麼真憑實據,咸豐大帝也最多不過是把官文降級罰俸,嚴詞叱責,而絕不會收回官文手裡的實權,更不會把官文調出湖廣。

咸豐大帝只失算了一點,就是萬沒料到駱秉章這個名聲顯赫的實權巡撫和前線重臣曾國藩會聯起手來收拾官文,更沒料到官文能夠貪婪荒淫到這個地步,違禮制逼迫地方官向他的小妾拜壽,包養男寵把朝廷官職授予孌童,收受茶商賄賂坐地抽佣,末了還被人抓住真憑實據,招來駱秉章和曾國藩這兩個二品大員的聯名彈劾,讓咸豐大帝這次真是想包庇官文都難了。

「不爭氣的狗奴才!沒用的狗東西!」

罵歸罵,把駱秉章和曾國藩聯名的彈劾摺子摔在了偽龍案上後,咸豐大帝卻還是捨不得動聽話忠心的官文,臉色陰沉間,心裡所盤算的,其實還是如何為官文這個忠心的狗奴才開脫罪名,減輕處罰。

呈遞奏摺的新任領班軍機文慶看出咸豐大帝的心思,便趕緊站了出來為主子分憂,向咸豐大帝進言道:「主子,官文固然有錯,但他在湖廣任上任職還算勤勉,尚有可恕之情,駱秉章與曾國藩所奏雖然附有憑據,但是否誇大也尚未可知。奴才建議,不妨下旨與湖北巡撫吳超越,令他查證駱秉章與曾國藩所奏是否屬實,是否有誇大之處,然後再決定如何治官文的罪不遲。」

咸豐大帝滿意點頭,知道吳超越只要稍微有點腦子,看到這樣的旨意就肯定明白自己其實不想動官文,然後吳超越只要順著自己的意思上一道為官文求情脫罪的奏摺,自己馬上就可以就坡下驢,給官文減輕處罰把他繼續留在湖廣繼續當看門狗。所以咸豐大帝也沒猶豫,馬上就吩咐道:「就照愛卿的意思,給吳愛卿去一道旨意,讓他查一查駱秉章和曾國藩的參奏是否屬實,是否有誇大之處。」

進言正對了主子的意思,被稱為愛卿的文慶當然是歡天喜地的答應,馬上下去擬旨意。咸豐大帝則瞟了一眼駱秉章和曾國藩聯名那道彈劾奏摺,又在心裡罵道:「狗奴才,這下子連朕都得欠吳超越一個人情了。」

借吳超越的手保住官文,咸豐大帝和文慶的算盤雖然打得不錯,然而他們卻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沒過幾天時間,吳超越彈劾官文的摺子也送到了京城,奏摺中,吳超越不但同樣彈劾官文在漢口貿易中坐地抽佣,還彈劾官文的督標濫用非人,大肆招攬社會敗類縱兵為禍,踏苗毀田騷擾百姓,扮盜行劫擾亂治安,中飽私囊剋扣軍餉,直屬督標營中煙毒娼賭具全,在民間造成極壞影響,並同樣呈上了真憑實據。

還是在看到了吳超越的彈劾摺子後,咸豐大帝才知道駱秉章、曾國藩和吳超越實際上已經秘密聯手共抗官文,官文也絕不可能保得住了——咸豐大帝總不至於為了保住罪證確鑿的官文,擼掉駱秉章和吳超越這兩個難得能臣吧?而且就算把官文強行留在湖廣,湖廣今後也肯定是督撫之間不共戴天,勢同水火,不要說是從上游直接威脅太平軍,光是人事紛爭和扯皮吵架就夠滿清朝廷喝一壺的。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這麼看,召集了幾個親信近臣商議此時,好幾個滿人奴才都認為絕不能助長這樣的氣焰,力勸咸豐大帝強行把官文留在湖廣,讓漢人督撫知道誰是主子誰是奴才,以免其他身份的漢人官員有樣學樣,聯起手來針對滿人官員。耳根子極軟的咸豐大帝也一度動搖,幾乎就想強行保住官文,打壓湖廣漢人大員聯手斗滿的囂張氣焰。

對滿清朝廷來說很幸運、也對官文來說很不幸的是,目前咸豐大帝最寵信的臣子肅順偏巧是一個極度重視任用和安撫漢人官員的人,深知力保官文必然會讓吳超越和駱秉章寒心,更會導致湖廣兩省今後永無寧日,故而力勸咸豐大帝放棄官文以安撫地方能臣,並列舉出力保官文的種種惡劣後果。

在遭到了政敵柏葰反駁時,肅順還直接了當的反問道:「柏部堂,既然你覺得為了保住官文放棄駱秉章和吳超越也無所謂,那我請問一下,你找誰來接任湖南和湖北的巡撫?你保舉的這兩個巡撫能不能象駱秉章和吳超越一樣,一個把錢糧只算中等省份的湖南治理得井井有條,肅清境內的同時不斷出兵越境剿賊,一個能迅速恢複被戰亂破壞的地方民生,同時又戰無不勝,屢屢以少勝多,讓髮匪不敢西望半眼?」

駱秉章和吳超越對滿清朝廷來說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能力都太強,強到了幾乎無人可以取代的地步,所以即便心有不甘,柏葰卻還是找不出任何話來反駁肅順。肅順也沒繼續理會他,只是轉向咸豐大帝拱手說道:「主子,你不願漢人巡撫過於猖獗的心思,臣明白也理解。但這次官文確實有罪,強行把他留在湖廣,無法維持大清法典威嚴不說,還定然會寒了駱秉章與吳超越之心,更會寒了前方將士的心,于軍心士氣,民生政務而言,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惟有重懲官文,體現國法威嚴,方是上策。」

盤算了片刻,咸豐大帝這才下定決心,點頭說道:「肅愛卿言之有理,也罷,既然是官文自己不爭氣,讓他革職回家養老吧。至於接替官文的人選……,容朕再考慮考慮。」

……

咸豐大帝的考慮結果讓吳超越大失所望——咸豐大帝壓根就沒想過什麼讓少年有為的大清能臣吳某人就地接任湖廣總督,直接就選擇了讓蒙古正黃旗人、現任禮部尚書花沙納補這個缺,代替官文來湖廣繼續監視和掣肘駱秉章與吳超越這兩個漢人能臣。

驛站的消息遠比花沙納的南下速度快,花沙納還在南下接任途中的時候,吳超越就已經知道了官文已經倒台和湖廣總督自己沒份的事,懊惱之下,吳超越還忍不住有些捶胸頓足,萬分懊悔的慘叫道:「太倉促了,這次實在是太倉促了,如果早能做好準備,早在肅中堂那裡走好門路,這次的湖廣總督說不定就是我的了。」

「提前做好準備也沒用!這一任的湖廣總督你絕對沒份!」

看不慣吳超越的貪心不足,趙烈文直接潑了冷水,說道:「你怎麼不想想?你聯合駱撫台和曾部堂彈劾官制台,本來就是以下犯上的官場大忌,朝廷如果讓你這個彈劾者接任被彈劾者的職位,那以後各省的巡撫為了升官發財,還不得象發瘋了一樣的拚命收集總督的犯法罪證啊?各地總督為了自保只能是拚命收集部下的罪證,那天下還不得一片大亂?朝廷怎麼可能容忍看到這樣的情況?」

「還有,你捫心自問,以你現在的年齡和資歷,有資格接任湖廣總督嗎?就算朝廷真的無人可用,或者想找一個熟悉湖廣情況的官員接任湖廣總督,你頭上還有一個駱秉章,他的年齡資歷和功績能力,那一點壓不過你?」

被趙烈文錐心刺骨的話駁得很是不好意思,吳超越只能是尷尬訕笑,轉移話題道:「能不能接任湖廣總督其實並不重要,我想當湖廣總督,其實就是和官文處煩了,那個老不死的男女通吃,陰森森的專門在背後捅刀子,拉一派打一派的手段又高明,弄得我連想多擴編點撫標都戰戰兢兢。新來這個花沙納,咱不奢望他事事處處都向著我們,只求他別向官文一樣成天在背後算計我掣肘我就行。」

「慰亭,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在京城的時候,應該是見過花沙納的吧?」趙烈文問道:「他有什麼喜好,性格特點是什麼,你知不知道?」

吳超越更尷尬了,如實說道:「在京城的時候,我沒興趣當官,就沒怎麼注意去拜見上司認識同僚,連六王爺府上都沒跑過一次,所以沒見過花沙納,更不知道他有什麼興趣愛好,性格特點。」

趙烈文一聽苦笑,只能是盡到一個參謀長的本份,趕緊派人去向馬秀儒、李卿谷和多山等人打聽關於花沙納的情況,以便投其所好,幫助吳超越與即將到來的新上司花沙納打好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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