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人不為己

「抓駱撫台你的一個幕僚,叫方如許。」

不得不叫人佩服老狐狸駱秉章的城府,即便聽到了吳超越跨省抓捕他心腹部下的話,駱秉章臉上的表情也仍然沒有太過激烈的反應,只是很疑惑的向吳超越問道:「方如許犯了什麼罪?吳撫台為什麼要派人抓他?」

「他和漢口的一樁案子有牽連。」吳超越輕描淡寫的說道:「有個不法的商人,說他來漢口行違法之事,是出自那個方如許的指使,招了供畫了押,晚輩不得不派人去長沙抓那個方如許過來審問。」

駱秉章的眼中閃過異樣光芒,欲言又止的看著吳超越不說話,吳超越也不說話,只是微笑看著駱秉章,神態鎮定而有自信。倒是旁邊的官文不明究竟,發作道:「大膽!駱撫台是與你平級的巡撫,他的幕僚,是你說抓就能抓的?跨省抓人,駱撫台就在武昌城中,為什麼不先和他打個招呼,取得他的同意?!」

「回官制台,就是因為那個方如許是駱撫台的幕僚,下官為了讓駱撫台避嫌,才故意沒有提前告訴他。」

吳超越不卑不亢的回答,又轉向了駱秉章微笑問道:「駱撫台,你說是不是?晚輩這也是為了你著想,要是下官提前知會了你,抓捕過程中又不小心出了什麼意外,叫那個方如許提前跑了藏了,瓜田李下的,你即便不會受到牽連,也會影響到你的清譽,你說下官考慮得周到不周到?」

「周到,吳撫台確實考慮得周到。」駱秉章連連點頭,臉上笑容依舊,內心之中卻是連連叫苦,知道這會再想通知方如許提前逃跑,肯定已經是無論如何都來不及了。

儘管吳超越和駱秉章的話就象在打啞謎,但官場老吏官文還是嗅到了一絲異味,更看出表面上鎮定自若的駱秉章實際上已經完全處於了下風。當下官文稍一思考,馬上就又問道:「吳撫台,那你為什麼不提前知會本官?」

「官制台抱歉,按理來說,下官是應該提前向你稟報此事。」吳超越恭敬回答,又微笑說道:「但是沒辦法,按照大清律典,下官不能向你稟報此事,國法為重,下官身為湖北巡撫,必須帶頭遵守國法!」

「那條國法叫你不能向本官稟報?」官文更加覺得情況不對了。

「當事人避嫌那一條。」吳超越輕描淡寫的說道:「我朝律典,在職官員涉案者,一律不得參與查辦所涉案件,也不能探聽案情。下官就是因為這條國法,才沒有向官制台你稟報此事。」

「你是說,這個案子和老夫也有關?」官文的臉上終於變色了。

「回官制台,正是如此。」吳超越點頭答道。

「到底是什麼案子?和老夫有什麼關聯?!」

官文驚得站起身來喝問,吳超越微笑不語,官文本想繼續追問時,他身後的唐時曩趕緊大聲咳嗽了一下,得到提醒,官文才猛的回過神來不敢再問,只得緩緩坐回了座位,輪流打量滿臉奸笑的吳超越和面色平靜的駱秉章,心中既驚且疑,更隱隱發現情況不妙。

等了許久不見官文和駱秉章說話,吳超越笑得自然是更加得意,又轉向了曾國藩,微笑說道:「恩師,學生也得向你道一個罪,學生前天同樣派了些人趕赴田家鎮,去捕拿你的幕僚朱鼎芳回省城接受審訊。」

曾國藩的城府雖不及大他十八歲的駱秉章那麼深,卻也還能保持鎮定,側抬頭疑惑問道:「朱鼎芳?他犯了什麼罪?」

「和駱撫台那位高幕一樣,也是有不法商人供出了受他指使,來漢口行不軌之事。」吳超越恭敬答道:「人證物證具在,學生身為朝廷命官,不得已而為之,萬望恩師體諒學生的難處。」

曾國藩不吭聲,心中卻如驚濤巨浪一般,腦海里更是一片空白,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時,曾國藩再偷眼去看駱秉章,卻恰好碰到駱秉章也來偷看曾國藩,四目相交,全都看到了對方目光中的震驚與絕望。

好不容易掌握了出動,大大出了一口惡氣,吳超越卻還是不肯罷休,又轉向了官文,主動拱手說道:「官制台,還是對不住,這個案子還是和你有關,按照朝廷的規矩,你必須避嫌,所以下官之前沒有知會你,這會也不能告訴你究竟是什麼樣的案子。」

官文一聲不吭,只是把狐疑的目光又轉向了曾國藩,曾國藩則是做賊心虛,始終垂著頭不吭聲,心裡連連叫苦,「糟了,這事怎麼會被慰亭這小子發現?現在派人去通知朱鼎芳逃命肯定來不及了,他要是被抓後把本官賣了怎麼辦?到時候我該怎麼辦?」

「官制台,駱撫台,恩師,我的話說完了,我們開始商議擴軍的事吧。我還是那句話,官制台要把湖廣軍隊擴編多少我都贊同,但湖北連遭戰亂之苦,百姓貧窮藩庫空虛,擴軍所需的軍餉錢糧,湖北最多只能承擔四成!」

接下來的會議仍然是吳超越完全佔據主動,講歪理扭曲事實一口咬定只願承擔四成的錢糧軍餉,把柄已經被吳超越捏在手裡的駱秉章卻是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垂著頭幾乎沒有吭聲,曾國藩更是不敢再拉什麼偏架,從頭到尾幾乎就沒有說一個字一句話。

只有官文和吳超越爭辯了幾句,但明顯也是心不在焉,心裡所盤算的,也是更加重要的問題,「吳超越這個小蠻子,為什麼會變得這麼張狂跋扈?駱秉章和曾國藩,為什麼會突然變得這麼縮頭縮腦?這一切肯定和吳超越派人去抓他們的幕僚有關,到底是什麼樣的案子,能把駱秉章和曾國藩逼成這樣?這個案子,又到底和老夫有什麼關聯?」

基本上就是吳超越一個人在瞎攪蠻纏,胡說八道得口水都快要幹了後,吳超越乾脆又來了一個更狠的,說道:「官制台,既然駱撫台和曾部堂都沒什麼異議,那說明他們都贊同下官提出的新的錢糧軍餉分配計畫,那麼乾脆就這麼定了吧,請官制台讓人擬文,下官與駱撫台一起在上面簽名,上報朝廷請皇上和軍機處批准頒行。」

聽到這話,各懷鬼胎的駱秉章和官文終於回過神來,趕緊異口同聲的說道:「不忙,待本官再考慮考慮。」

「行。」吳超越一口答應,拱手說道:「官制台,駱撫台,既然你們都不急,那下官更不用急,下官先告辭了,什麼時候考慮好了,再約時間一起商議不遲。」

說罷,吳超越再一次起身就走,官文則趕緊招呼道:「慰亭,請留步,還有點事,本官想和你單獨商量商量。」

吳超越笑笑,雖然留步卻沒有答應留下,只是轉向了駱秉章和曾國藩問道:「駱撫台,恩師,你們之前不是說也有些重要的事想和我單獨商議嗎?你們看,是我先和官制台商議,還是和你們先商議?」

駱秉章和曾國藩全都緊張了起來,知道官文想留下吳超越肯定是想打聽那兩個案子的真正情況,更知道吳超越如果搶先把案情捅給官文,官文肯定是一邊殺人滅口毀滅證據,一邊用血腥歹毒的手段報復自己。慌張之下,駱秉章和曾國藩根本就來不及去考慮官文的感受,異口同聲就說道:「慰亭,我們的事急,先和我們商議。」

話音剛落,官文的臉色當然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吳超越則是笑得要多開心有多開心,沖官文拱手說道:「官制台,對不住了,駱撫台和恩師他們的事急,下官得先和他們單獨議一議。」

「什麼事那麼急?」官文憤怒問道:「什麼樣的急事,為什麼不能當做本官的面議?老夫是湖廣總督,湖廣的事,老夫都有權力知道!」

吳超越微笑著不說話,笑容下賤得只能用一句話來形容——我是流氓我怕誰?!

大同小異,駱秉章和曾國藩都是一聲不吭,全都是一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任由官文如何咆哮怒吼,就是不肯說一個字一句話,最後官文也急了,吼叫道:「好,你們聯合起來架空老夫是不是?架空得好,滾,都給老夫滾,滾回去等著聽參吧!」

官文的威脅仍然還是毫無作用,不但沒作用,駱秉章和曾國藩還抓住機會起身告辭,然後一人一隻手拉起吳超越就往外跑,生怕吳超越被官文強行留下,留下官文在大堂上暴跳如雷,同時也更加驚疑恐懼——這架勢,傻子也看得出來有危險臨近啊。

聯著手把乾瘦如柴的吳超越給架出了總督衙門,顧不得找僻靜的地方談話,駱秉章和曾國藩直接就叫心腹親兵守住四周不給外人靠近,然後就在轎子旁邊低聲交談了起來。駱秉章還直截了當的向吳超越問道:「慰亭,你想怎麼樣?」

「駱撫台,應該問你想怎麼樣?」吳超越微笑說道:「我為什麼這樣做,你心裡很清楚,如果不是你們和官制台聯手整我,我能做出這樣的事被迫還擊?」

「那件事是你抖給我的!」駱秉章壓低了聲音怒吼。

「證據呢?」吳超越向駱秉章伸出了瘦手,微笑說道:「請駱撫台把證據和證人拿出來?」

「你這無賴!」駱秉章無語了。

「我無賴?」吳超越笑笑,說道:「好吧,就算我是無賴,可是駱撫台,你派人來漢口查證消息和收集證據這點,你如何向官制台解釋,又如何向朝廷和皇上解釋?就算駱撫台你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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