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還不夠強

被李鴻章料中,第二天一早,曾國藩果然又派來找李文安商量聯合軍隊的事,李文安按照寶貝兒子的指點故意鬆了點口風,說是想先把擴軍規模的事定下來再說,曾老師果然見縫就鑽,馬上就拉著李文安跑來找吳超越,自作主張替李文安請求把式字營團練擴編為四個營,要吳超越看在長輩和兄長的面子上同意。

相信自己與李鴻章的友誼天長地久,吳超越當然絕不相信李文安真會願意和曾國藩聯手成軍,又知道李文安不便於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吳超越乾脆就直接向曾國藩問道:「老師,李伯父他真決定和你聯合成軍了?」

「那是當然。」著急重建湘軍的曾國藩臉不紅心不跳,向李文安一努嘴說道:「不信,你問你的李伯父。」

吳超越這才把狐疑的目光轉向李文安,李文安神情尷尬的遲疑了一下,然後象是很不情願的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是這樣。」

心愿得逞的曾國藩得意微笑了,吳超越則只是稍稍有些遺憾,卻並不覺得惋惜——李文安是帶來了八百多有軍事經驗的安徽團練不假,可這點兵力說實話吳超越根本就看不上眼,李文安的團練中,吳超越真正想要的其實就是李鴻章一個人。再加上吳超越也知道要李文安拉下面子給自己這個侄子輩當牛做馬有些強人所難,所以吳超越也沒猶豫,馬上就點了點頭,說道:「好吧,既然伯父你也是這個意思,那小侄當然全力支持。行,四個營就四個營,伯父你可以立即著手招募兵員,錢糧軍餉和武器裝備這方面,小侄這裡替你想辦法,不會讓你為難。」

此前從沒見過面的侄子這麼豪爽大度,性格遠不如寶貝兒子那麼極品的李文安當然是既感動又慚愧,除了連聲道謝外再找不出任何話說。吳超越則連說不必,又說道:「伯父,擴軍需要什麼東西,只管叫少荃來找我商量。但是得抓緊點時間,小侄過幾天就要北上襄陽去剿捻子,在田家鎮呆不了幾天。」

李文安再次連連道謝,然後才與曾國藩告辭離開,結果曾國藩自然是馬上慫恿李文安向吳超越索要擊針槍和苦味酸武器,並且迫不及待的越俎代庖,替李文安謀划起了式字營擴編的各種具體事項,並極力勸說李文安與自己聯手要求吳超越同樣湘淮聯軍在田家鎮設卡抽厘,建立造船廠並允許湘淮聯軍染指大冶鐵礦,李文安苦笑連連不提。

吳超越是真心不介意李文安跑去和曾國藩聯手,但是李鴻章卻無論如何都要挖過來,所以當李鴻章帶著式字營的具體擴建計畫跑來找吳超越要錢要糧時,吳超越也就對李鴻章直接攤了牌,說道:「少荃,關於你父親擴軍的事,除了擊針槍和新式火藥武器我實在是無能為力以外,其他的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但有一個條件,你得跟我走,到省城去幫我,你放心,我怎麼待惠甫,以後就怎麼待你。」

吳超越的這個要求同樣被李鴻章料定,所以嘆了一口氣後,李鴻章也對吳超越攤了牌,離席向吳超越單膝跪下,雙手抱拳誠懇說道:「慰亭,你這麼看得起我,又厚待我和父親,愚兄我是發自內心的感激和感動。但是慰亭,請你替我想想,身為人子,那有讓父親在前方衝鋒陷陣,自己躺在省城坐享安寧的道理?」

「還有,慰亭你是親眼看到的,我父親的身體並不好。」李鴻章又更加誠懇的說道:「但我的長兄李翰章正在湖南善化當縣令,三弟殘疾雙目接近失明,四弟他們也都隨兄長去了善化,父親身邊事實上就只有我這一個兒子侍侯,在這樣的情況下,你叫我怎麼能忍得下心離開父親隨你回省城?」

都已經快把心肝脾臟掏出來給李鴻章了,結果卻仍然換來了李鴻章的婉辭拒絕,吳超越心中的失望與失落可想而知,但是再怎麼失望又能有什麼用?年過半百的李文安確實身體不好,連酒都不敢多喝,三個成年的兒子中老大正在湖南當地方官,老三李蘊章身有殘疾接近失明,吳超越還能有什麼辦法逼著李鴻章放棄孝道,到自己的幕府效力?

被迫無奈之下,吳超越也只能是長嘆了一聲,說道:「少荃,你起來吧,我和你是什麼交情,也用得著行這樣的大禮?放心,我不會勉強你,答應你們的事也一定會做到。」

看出吳超越的失望發自內心,李鴻章心裡也有一些不好受,便又說道:「慰亭,你放心,你的深恩厚德,愚兄一定銘記在心,但有機會,必當全力回報。」

「我和你之間還用得著說這些廢話?」吳超越苦笑,也是又說道:「少荃,你記住,我的大門永遠向你敞開,不管你什麼時候想來,我都一定倒履相迎!」

李鴻章拱拱手,卻不再與吳超越提起這件事,只是懇請吳超越批准他與李文安協商後議定的擴軍計畫,吳超越基本上全部批准,只是擊針槍實在不多隻給了李鴻章一百支,另給了五千發擊針槍子彈和一些擲彈筒、手雷等苦味酸武器,還有大冶自產的三十門輕重前裝火炮。而李鴻章的要求雖然沒有得到全部滿足,卻也心中有愧,沒敢過於強求,曾經親密無間的知己兄弟以各懷失望而散。

送走了李鴻章後,萬分失望的吳超越一直都沒有說話,躺在帥椅上看著帳篷頂一直發獃,旁邊的趙烈文看出吳超越的心思,便說道:「慰亭,你知不知道李少荃不願跟你的真正原因?在我看來,不是因為你對他還不夠好,也不是因為他不願甘居人下。」

「那是因為什麼?」吳超越有氣無力的反問道。

「是因為你還不夠強大!」趙烈文一針見血的指出道:「你老師能讓湘軍眾將心悅誠服的聽令於他,是因為他的年齡、資歷和學識可以壓倒這些人。你的師兄找借口謝絕你的邀請,也是因為你的年齡、資歷和學識無法壓服他。這些恰好都是你的最大弱點,想要彌補這些弱點,你唯一的辦法就是儘快強大起來,強大到讓他們必須仰望的地步,他們才有可能心甘情願的為你所用!」

吳超越不說話,心裡明白趙烈文的話有道理,可是又不知道具體該怎麼做?吳超越總不能不顧一切的瘋狂擴軍,或者不顧一切的帶著湖北新軍衝到安徽或者江西去找太平軍拚命吧?別說太平軍了,事實上就連湖北北線的捻軍,吳超越都不怎麼願意把他們過於削弱,白白便宜罪該萬死的滿清朝廷。

吳超越沒說話,趙烈文卻繼續自說自的,又說道:「還好,你還年輕,有的是時間等待更好的機會。我也敢斷言,你老師這次就算能東山再起,也絕不可能重現當初的榮光,更不可能再打出湘潭大戰或者光復武昌的漂亮仗,反倒是很有可能被長毛徹底壓在下風,難有出頭之日。朝廷最後所能倚重的人,還是只有你一個。」

「何以見得?」吳超越總算來了點興趣。

「很簡單,你老師已經再沒有重新崛起的基礎了。」趙烈文說道:「你老師當初之所以能一呼百應,迅速建立起雄視天下的湘軍,靠的是他在湖南的威望和鄉黨支持,還有駱秉章不計個人得失為他提供的錢糧軍餉。」

「現在呢?江西的幾個大敗仗打下來,你老師那點威望早就已經賠得七七八八,他那些鐵杆鄉黨死的死傷的傷,有錢的財力已竭,有能的戰死疆場,宗族子弟死傷殆盡,你的老師還能在他們身上撈到什麼?還有駱秉章,沒了左宗棠為他出謀劃策,籌錢籌糧,他拿什麼象以前那些大力支持湘軍?你老師空有幾千舊卒,無錢無糧無人大力支持,還能翻得起多少的風浪?」

說到這,趙烈文頓了一頓,又壓低聲音說道:「慰亭,從表面上來看,你老師現在是在勢頭、威望和資歷上還勝你一截,但這些東西都是虛的,實力才是真的。抓緊機會趕快繼續壯大你自己,等你老師再次敗走麥城的時候,你就可以乘機挺身而出,成為朝廷在平叛戰場上的中流砥柱,一展你的平生抱負!」

歷史稀爛,不知道曾老師的後勤基礎其實早就被自己挖得東倒西歪,可憐的曾老師已經是一隻比自己還要虛弱的紙老虎,但是聽了趙烈文這番見解預言之後,吳超越還是重新打起了精神,坐直身體點頭說道:「言之有理!就讓我的老師再風光風光,我也再忍氣吞聲一段時間等更好的機會。我就不信這個邪,我那位老師真有什麼三頭六臂,沒錢沒糧軍餉輜重全靠我和駱秉章施捨,他還能繼續的東山再起,再建奇功,永遠把我踩在腳下!」

說罷,吳超越又土忍不住哼了一句,道:「到那時候,我也要看看,湘軍那幫文武將領是不是還能無怨無悔的跟著我老師?還會不會找盡百般借口拒絕我的好意招攬?!」

見吳超越重新振作了起來,多少有些妒忌吳超越對李鴻章異常重視的趙烈文也乘機進讒,建議道:「慰亭,既然你下定了決心要和你老師一爭高下,那麼有些事你最好還是未雨綢繆提前做好些準備,間接控制住湘軍的發展走向,也方便你將來接管你老師留下來的湘軍精華。」

「該如何準備?」吳超越問道。

「摻點沙子,也適當離間一下湘軍的內部凝集力。」趙烈文壓低了聲音,低聲說道:「我建議,你不妨以督管湖北錢糧供給湘軍諸事務為名,把你的妻祖父楊老大人直接安插進湘軍決策層內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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