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以貌取人

下午申時近半,吳軍船隊又折回到了曾經路過的江寧城,在儀鳳門外的下關碼頭停船靠岸,結果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吳超越才發現儀鳳門外的城外街道已經是空空蕩蕩,到處關門閉戶,行人少得十分可憐,很明顯是城外百姓早已是逃亡一空。

暗罵了自己粗心大意昨天沒有派人上岸了解情況,吳超越一邊牢牢記住這個教訓,一邊留下鄧嗣源和黃大傻等哨官看守船隻,親自領了吳大賽等親兵上岸,到儀鳳門那裡去與守軍聯絡交涉,隸屬於陸建瀛統管的惠征也壯著膽子跟了上來。

到得儀鳳門門外,城門自然早已戒嚴,城上的守軍也是沒等吳超越一行走上過河石橋,就已經開口大聲喝問吳超越等人來意,吳超越上前,大聲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又大聲問道:「城上的綠營兄弟,陸建瀛陸制台是不是在城裡?如果他在的話,我要進城見他,他要我帶著松江團練去蕪湖助戰,結果我還沒到蕪湖,那邊就已經全軍覆沒,我要向他請示下一步該怎麼辦。」

「陸制台在城裡。」城上守軍如實回答,又大聲說道:「但陸制台有令,江寧全城戒嚴,沒有他或者祥將軍的親筆手令,不管任何人都不許擅自出入江寧城,所以我們不能開門讓你進城!」

吳超越聽了無奈,只能是請守軍代為稟奏,讓陸建瀛告訴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辦——是不是帶著團練撤回上海?守軍答應後,吳超越也這才定下心來觀察周圍情況,結果不看還好,仔細一看之後,吳超越就有些奇怪了。

讓吳超越奇怪的是江寧城的戰備情況,明明城外的百姓早已跑光,可是城外的房屋和院落卻依然還是完好無損,既沒有放火燒毀,更沒有夷為平地——吳超越雖然沒多少軍事經驗,卻也知道到了攻城時,這些房屋院牆必然會成為攻城軍隊的理想掩體,對守軍作戰十分不利。而更離譜的還是護城河,淤塞得河底距離河岸已經不到一米,江寧守軍竟然也沒想到疏通清理,全然沒有想過戰事一旦開打,太平軍士兵可以輕鬆淌過護城河直接衝擊城牆。

還有城上守軍,即便是站在城下,吳超越也可以清楚聽到城上有猜拳聲音和嬉笑打鬧聲音,更能看到許多守軍士兵脫離崗位,沒對站在城下的吳超越等人做出任何防範措施。見此情景,吳超越除了嘀咕歷史上難怪太平軍能輕鬆拿下南京城外,也悄悄開始祈禱,讓陸建瀛最好是不要宣召自己進城參與守城戰。

很可惜,天不遂人願,沒過多少時間,城上就有一個戴著官帽的男子探出城來,沖著吳超越大喊道:「吳主事,本官是江蘇布政使祁宿藻,請你立即做好進城準備,一會本官徵得陸制台同意,就開門讓你進城!」

「多事。」

吳超越暗罵了一句城上那個多管閑事的江蘇藩台祁宿藻,可是又毫無辦法,只能是大聲答應,然後領著親兵回去組織團練準備進城,留下祁宿藻在城牆上雙手合掌,連連對天下拜,口中感激不斷,「感謝上天,感謝上天,陸建瀛那個蠢貨總算是做了一件好事,調來吳超越這麼一名能征善戰的猛將,守住江寧城總算是有點希望了。」

吳超越當然不知道祁宿藻對他這麼寄予厚望,把武器彈藥搬下了船後,吳超越還命令上海團練集結整隊,打起精神唱著軍歌《無衣》列隊進城,五百名旗甲練勇依令而行,背著帶有雪亮刺刀的步槍,排著整齊的隊列高歌而進,在氣勢方面,一下子就把城牆那些紀律散漫的清軍士兵給徹底比了下去。

還別說,看到氣勢昂揚的上海團練列隊而來,城上的守軍沒有一個不覺得新鮮新奇,紛紛從箭垛後探出腦袋張望,對著吳軍練勇的隊列指指點點,本來就對上海團練寄予了厚望的祁宿藻更是喜笑顏開,才剛收到陸建瀛同意上海團練的消息,馬上就迫不及待的下令開城,還親自到了城門前迎接吳超越,沒口子的稱讚不絕,還主動表示要親自為吳超越引路去見陸建瀛。

也是真正進到了城裡,在大清官場上一向不怎麼受歡迎的吳超越才終於明白買辦爺爺的直繫上司布政使祁宿藻為什麼對自己這麼熱情——江寧城裡的團練是不少,可是這些胸前寫著『勇』字的練勇在紀律方面明顯比清軍綠營更爛,在路邊三五成群大呼小叫亂糟糟的就算了,手裡拿的刀槍旗幟也是東倒西歪,不少練勇腰上還乾脆直接插著抽大煙的煙槍。與之相比,人數雖少但隊列整齊的上海團練站在他們中間,除了用鶴立雞群之外再找不出任何詞語來形容,也讓吳超越由不得又生出這麼一個擔心,「老子辛苦訓練出來的上海團練,別他娘的在江寧城裡被這些雙槍兵給帶壞了吧?」

安排了吳軍練勇暫時在儀鳳門內的空地上等候,吳超越和惠征各騎了一匹馬,隨著祁宿藻一路趕到了位於西華門大街的兩江總督府,然後靠著祁宿藻的幫忙,吳超越和惠征也沒等門子通報,直接就進到了總督府大堂。

堂上坐滿文武官員,象是正在開會,見祁宿藻領著吳超越和惠征進來,高坐正中的兩江總督陸建瀛先是揮手讓眾官安靜,然後仔細看了祁宿藻和吳超越等人一眼後,陸建瀛又神情詫異的向祁宿藻問道:「幼章,你不是說要引領大清名將吳超越來見本督嗎?他人呢?」

聽到這話,身上穿著便衣的吳超越還道陸建瀛沒認出自己,是因為自己沒穿官服的緣故,忙向陸建瀛行禮說道:「制台大人,下官就是吳超越,下官剛下船就直接進城拜見,未及更衣,失禮之處,萬望制台大人恕罪。」

「你就是吳超越?」陸建瀛的神情更是詫異了,上下打量著吳超越,疑惑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稟制台,下官虛歲十八。」

吳超越如實回答,結果讓吳超越意外的是,聽到這話後,不但陸建瀛馬上就面露失望,旁邊的江寧文武也是竊竊私語,都驚奇於吳超越的年齡之小,其中一個腦袋上插著避雷針的旗人將領還直接起身,走到近處仔細打量吳超越,儘是橫肉的臉上還直接露出冷笑,問道:「你就是那個以兩百練勇大破四千逆賊的吳超越?看上去不象嘛,胳膊上還沒二兩肉,能拉幾石弓?」

別怪陸建瀛等人以貌取人,主要是咱們的吳小買辦長得實在不怎麼樣,臉蛋平常不招大姑娘小媳婦喜歡就算了,身材還乾瘦得如同蘆棒,確實怎麼看都不象是傳說中那個能以兩百練勇大破四千起義軍的蓋世名將。吳超越也隱約猜到了原因,沒怎麼介意,只是如實回答道:「回這位大人,下官不會拉弓放箭。」

「不會拉弓放箭?」那滿臉橫肉的旗人將領一聽更是奇怪,忙又問道:「那你在松江是怎麼打那麼大勝仗的?」

「下官不會拉弓放箭,但下官對火器頗有研究,青浦那一戰,下官就是靠著火器的優勢取勝。」吳超越答道。

「火器?哼,奇淫技巧!」那旗人將領對吳超越更不屑了。

「祥將軍,你是沒見過吳主事麾下的練勇,他們不但全部裝備火器,還是下官之前見都沒見過的洋人火器,祥將軍若是不信,可以親自去觀看。」祁宿藻趕緊替吳超越喊冤,又向陸建瀛拱手說道:「陸制台,下官建議你也不妨親自去看一看吳主事的那些練勇,他們的人數雖少,但軍容軍貌卻是下官生平未見,與之相比,江寧城內的其他練勇,簡直就是一團散沙。」

「看亦可,不看亦可。」那滿臉橫肉的旗人將領不屑哼道:「洋人的奇淫技巧,本將軍見得多了,沒什麼希奇,也派不上什麼大用場。」

「本官有空會去看的。」

陸建瀛的態度比那旗人將領稍為好點,但也沒好到那裡去,說完了這句話後,陸建瀛就沒再理會吳超越,徑直轉向了畏畏縮縮站在祁宿藻身後的惠征,喝道:「惠征,本官令你隨同陳勝元堅守蕪湖和東西梁山,今蕪湖何在?兩山大營何在?!」

惠征乖乖雙膝跪下了,磕頭說道:「下官該死,蕪湖和東西梁山兩座大營都丟了,但下官已經儘力了,發逆人多勢眾,兵力多達數十萬,下官與陳總兵的水陸兵力加起來才六千多人,寡不敵眾所以戰敗。即便如此,下官也是與長毛激戰到了最後一刻,還把梁山大營的餉銀帶回來了一萬兩,望制台大人念在下官的這點微功份上,法外開恩,饒下官一命,給下官一個立功贖罪的機會。」

蕪湖防線是陸建瀛一手布置的,那裡是什麼情況陸建瀛心裡清楚,所以聽了惠征的奏報後,陸建瀛並沒有立即發作,倒是那個對吳超越不屑一顧的旗人將領暴跳如雷,咆哮道:「住口!虧你還有臉說什麼小有微功,丟城失地,喪師辱國,犯一條都是殺頭抄家的重罪!來人,給本將軍把這個惠征拿下,關入死囚大牢,待本將軍奏明聖上,再把他押到法場問斬,以儆效尤!」

也不知道那旗人將領是什麼官,聽了他的吆喝後,堂下的差役還真的衝上來擒拿惠征,惠征魂飛魄散,趕緊向他連磕頭,道:「祥將軍饒命,祥將軍饒命,下官是有罪,但下官真的是力戰不敵,實在打不過發逆才被迫撤退的啊!」

懇求無用,在那旗人將領的呵斥催促下,差役仍然是強拖著惠征往下走,見此情景,此前答應過為惠徵求情的吳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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