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假仁假義

因為家事與婚事忙碌的緣故,荊州戰事不利的消息傳回吳軍決策層的時候,盧胖子不在現場,但沒過多久,這消息始終還是傳進了盧胖子的耳朵里——但不是胡國柱和方光琛兩人傳的,也不是盧胖子揀來的好老師劉玄初傳的,而是吳軍決策層中唯一和盧胖子不對頭的汪士榮傳的。

很明顯,汪士榮把這消息告訴給盧胖子時,典型是沒安什麼好心——因為汪士榮是特意來嘲笑盧胖子的,當初吳老漢奸決定選派夏國相為將攻打荊州時,就連方光琛都表示了反對,本已經被吳老漢奸欽點為主將的盧胖子卻連個屁都不敢放——這才導致了吳軍的荊州大敗。末了,汪士榮又用嘲諷的口吻向盧胖子質問,對於荊州戰事的渺茫前景,盧胖子這個罪魁禍首又有什麼悲觀態度?

汪士榮的傲驕性格,盧胖子可謂是領會極深了,所以盧胖子也沒有生氣,只是細細閱讀汪士榮帶來的荊州戰報——汪士榮閱讀過後又一字不差默寫出來的荊州戰報!而當看完戰報之後,盧胖子很快就拍案道:「二姑父和岳父輸得不冤,他們這一次是太急了,也是遇上對手了,這個彝陵總兵徐治都名聲雖然不響,但膽大心細,有勇有謀,確實是一個難纏的狗漢奸!」

「盧大人可真是孝子賢婿,確實能為長輩找借口。」汪士榮繼續嘲諷道:「渡江之時,不去防備上游敵人來船就匆忙渡江,被敵人偷襲得手,然後就猛往敵人臉上貼金了?不過這也確實是一個好法子,往敵人臉上貼金,也確實是比罵自己無能要強得多。」

「良臣先生誤會了,學生絕對不是往敵人臉上貼金,更不是為岳父貼金。」盧胖子對汪士榮的冷嘲熱諷也不生氣,只是搖頭,很是不以為然。

「那你倒說說原因啊。」汪士榮終於露出些急切模樣。

「良臣先生請注意時間。」盧胖子指著戰報說道:「良臣先生請看,二姑父他們在五天里發起了三次攻城,又在第五天、也就是昨天清晨遭到漢奸徐治都的偷襲,然而二姑父他們從出發至今,僅僅用去了十天時間——這也就是說,二姑父他們僅用了四天多時間,就走完了從岳州到荊州的四百多里路!如此高強度的急行軍,然後又發動如此高密度的攻城戰事,這意味著什麼?」

汪士榮沉默,半晌才冒出一句,「夏國相將軍太急了,急著立功,讓滿狗鑽了空子。」

「沒錯!」盧胖子一拍戰報,斬釘截鐵道:「二姑父著急的跡象還不只這一點,我們的松滋軍隊還沒來得及渡過長江,他就迫不及待的發動了三次攻城,滿狗就是再傻也明白二姑父是急於破城了。漢奸徐治都也是抓住了二姑父的這個焦急心態,假意怯戰撤退,誘使二姑父急調松滋軍隊渡江增援,結果二姑父果然中計,就讓徐治都鑽到這個空子了。」

汪士榮再度沉默,盧胖子又補充道:「而且我還可以肯定的一點是,這個徐治都絕對是一個有魄力有膽量的狗漢奸,因為他從宜都撤回彝陵之後,順風順水確實可以在一夜之間忽然趕赴荊州戰場,但荊州戰場的消息要想傳回彝陵,即便是信鴿也很難在一夜之內抵達,就更別說徐治都的行軍時間和準備時間了。所以我可以肯定,徐治都初七撤回彝陵時,必是已然料定我軍松滋軍隊必然會在初八清晨渡江,這才在初七傍晚出發,初八清晨抵達荊州,殺了我軍一個措手不及!」

「這麼說來,這個徐治都的用兵風格和你十分相象了。」汪士榮沉吟道:「都是喜歡劍走偏鋒,擅長捕捉敵人的心理弱點,看準機會就全部押上,贏就贏大的,輸的話……」

「輸的話,徐治都也沒有半點損失。」盧胖子攤手說道:「除非二姑父或者我的岳父識破他的詭計,提前布置埋伏以逸待勞,不然的話,我軍即便初八早上沒有渡江,徐治都頂天也就是暴露計畫,不會損失一兵一卒。」

汪士榮又不說話了,片刻後,汪士榮忽然又驚叫起來,「不好!敵人如此狡詐難纏,夏將軍如此急切輕進,王爺現在又命令夏將軍儘快報仇找回面子,本就心態焦急的夏將軍只怕還要吃大虧!」

「祖父他讓二姑父儘快復仇?」盧胖子也是大吃一驚,當汪士榮飛快介紹完吳老漢奸給夏國相的命令後,盧胖子立即叫起苦來,趕緊起身說道:「不行,我得馬上去求見祖父,請他收回成命,讓二姑父切不可輕敵冒進,必須得穩紮穩打,不能再給滿狗鑽空子的機會了。」

「你不能去!我去!」汪士榮果斷阻止道:「你資歷這麼淺就這麼得王爺重用,已經很招人妒恨了,這會你又去指責王爺的女婿無能輕進,風聲一旦傳到夏國相耳朵里,他還不得恨死你?我去,只有我去勸說王爺才合適。」

「咦?」盧胖子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汪士榮一通,笑道:「良臣先生,下官還是今天才知道,原來你也很關心下官的處境和立場啊?」

汪士榮臉一紅,哼道:「是我把這些話和這個消息透露給你的,我是怕王爺追究你從那裡得知的消息,至於你的死活,關我屁事?」說罷,汪士榮起身大步出房,留下盧胖子在房間里搖頭苦笑。

吳老漢奸還算聽得進別人的勸諫,當汪士榮把盧胖子的推測變個口吻向吳老漢奸稟奏後,吳老漢奸也覺得自己給夏國相的命令有些欠考慮了。當下吳老漢奸也不遲疑,馬上派出第二名信使趕赴荊州聯繫夏國相,要求夏國相不要急於報仇,更不能繼續輕敵冒進,再給敵人空子可鑽,必須穩紮穩打,謀定而後動。

盧胖子、汪士榮和吳老漢奸可以說都是一片好心,都是為了吳軍好更是為了夏國相好,然而盧胖子和汪士榮等人都失算的是,夏國相的心態之焦急,比他們想像的要嚴重得多,所以當吳老漢奸的先後兩道命令都傳到夏國相面前後,夏國相更是沉不住氣了,也更是急於找回這個面子了——不過也不奇怪,因為收受熊賜履的賄賂,夏國相本就在吳老漢奸面前挨了耳光臭罵,現在又一手導致了吳軍起兵以來的最大慘敗,夏國相要是再不儘快把場子找回來,以後再想被吳老漢奸委以重任,那就更是千難萬難了。

急切之下,夏國相不由想起當初盧胖子攻破武昌的招數,當下在十一月十二這天夜裡,夏國相也是如法炮製,集中火炮猛轟荊州西門吸引守軍注意力,乘機用攻城桌在荊州北門挖掘城牆,打算埋藏炸藥炸開城牆。但很可惜的是,已經在武昌吃過吳軍這招大虧的圖海一眼就識破了夏國相的意圖,乘著吳軍開始挖掘城牆的時候,忽然向城下投擲了大量火把與萬人敵,結果不僅燒死燒傷了許多吳軍士兵,還引爆了吳軍用於炸牆的炸藥,給吳軍造成巨大損失。

其後,清軍彝陵水師徐治都部又利用吳軍吳國貴部急於渡江增援荊州戰事的機會,始終盤踞吳軍渡口上游的宜都一帶,逼迫吳軍水師林興珠部主動出擊,逆流而上去驅逐徐治都船隊。然而水戰之中最講究的就是水流風向,偏巧時值初冬,北風大作,天時地利都在徐治都手中,林興珠的水師逆流逆風,不要說正常交戰了,就是再想用回天舢板也因為船速緩慢的原因,還沒來得及靠近清軍船隊就已經被清軍小船攔截狙殺。結果兩場水戰下來,吳軍水師不僅沒有佔到半點便宜更沒有趕走專門噁心人的徐治都船隊,反而被徐治都搶走八條自殺舢板,船上炸藥盡數落入清軍之手,反過來威脅到了吳軍船隊安全。

與此同時,蟎清貝子准達率領的三萬新征清軍也已經抵達荊門州,將僅有五千兵力的吳軍劉之復與楊來嘉部包圍,另外康麻子從陝甘急調南下增援荊州的一萬軍隊也已經抵達勛陽境內,使得荊州戰事的優劣之勢逐漸逆轉,原本佔據一定優勢的吳軍不僅處於了劣勢,甚至還有被清軍包圍殲滅的危險。而仗打到這地步,雖然夏國相還想繼續硬撐下去,但是對吳老漢奸忠心耿耿的吳國貴卻不幹了,接連派出兩波信使返回岳州,向吳老漢奸通報荊州戰情,請求吳老漢奸定奪。

一場十拿九穩的局部戰役,竟然被無能女婿打成了逐漸添兵增將的大型會戰,白白錯過了全面摧毀清軍長江中段防線的難得戰機,吳老漢奸大罵女婿其蠢如豬之餘,也只好決定留下胡國柱守岳州,親率三萬大軍去增援荊州戰場,親自指揮荊州大戰——不過還好,岳州一帶的長江南北兩岸都在吳軍控制之中,吳軍在岳州渡江西進,倒也不用象吳國貴的松滋大軍那樣,渡個江還得提心弔膽的防著上游來敵。

敲定了這個決議,吳老漢奸先是點派了一大堆平西王府中從不缺少的得力武將,然後在欽點隨軍參謀時,吳老漢奸卻又有點猶豫了,平西王府四大謀士,劉玄初已經返回了雲南大後方去協助郭壯圖負責雲貴後方的剪辮易冠,更迭政權,胡國柱和方光琛一個要守岳州一個要去長沙調撥糧草,僅剩一個汪士榮可用,人手太過單薄,最後吳老漢奸將目光定格到盧胖子身上時,表情不由更加的猶豫起來——再過兩天時間,可就是盧胖子和吳小菟的成婚之日了。

「祖父,孫婿斗膽懇請隨行,輔佐祖父攻取荊州。」盧胖子看出吳老漢奸的心思,趕緊主動站出來跳忠字舞,拱手行禮說道:「孫婿與小菟的婚事,可以再拖一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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