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武昌大戰(下)

第四次停戰談判,手中已經沒有半點籌碼的蟎清談判代表兼欽差大臣遏必隆之所以不答應吳軍的苛刻條件,還真不是遏必隆愚頑不化和固執不知變通,而是遏必隆確實做不了圖海和岳樂的主,不能代表他們同意武昌清軍全數放下武器向吳軍投降,等待蟎清朝廷的紋銀糧草把他們贖回江北去與家人團聚。所以沒辦法,即便遏必隆已然動心,考慮到蟎清朝廷的將來準備委屈求全,也不得不再一次返回武昌,來與圖海和岳樂等人商量,討論是否接受吳軍的這個條件。

當然了,做為蟎清老一代最後的大將,遏必隆個性雖然頗為軟弱,怕擔當更怕背黑鍋,但遏必隆內心始終還是抱有最後一線希望的,那就是期盼和希望奇蹟出現,武昌清軍能在巷戰之中擋住吳軍甚至重創吳軍,迫使吳軍主動網開一面,放武昌城裡的清軍和蟎清旗人過江——這個希望雖然渺茫,但也不是毫無希望,畢竟,武昌城裡的清軍兵力足足有六萬之巨,吳軍在兵力上的優勢並不明顯,而且在街巷戰場中,吳軍的兵力優勢也很難得到完全發揮。

讓遏必隆希望徹底破滅的是武昌碼頭上的混亂狀態,當遏必隆等人乘座的戰船回到武昌西面水門碼頭時,他的戰船都已經無法靠岸停泊了,碼頭南部已經被鋪天蓋地的吳軍將士佔領,北部雖然還在清軍手中,但是碼頭上和岸上的清軍將領士兵顯然都已經無心戀戰了,一個勁的只是拚命搶著登船。吳軍之所以無法迅速全部佔領碼頭,其原因也已經不是清軍士兵的抵抗抵擋,而是被潮水一般密密麻麻的普通百姓人群阻攔。

為了儘快上船逃命,清軍將領士兵或是跳水游上戰船,或是瘋狂砍殺搶奪跳板的同伴和百姓,甚至還有清軍士兵為了爭奪甲板位置,將已經僥倖上船的百姓又砍倒扔入江中,或者直接活生生推入江水之中!碼頭上江面上哭聲喊聲呼救聲震天,碼頭上人頭如蟻,江水裡活人死人起沉漂浮,被吳軍燃燒彈擊中的戰船黑煙滾滾,亂得就象一鍋沸騰了的米粥。至於負責指揮西門碼頭守軍的大清貝勒爺察尼,更是徹底不知道消失到了什麼地方,也不知道是戰死了,還是早就已經上船逃命了。

看到這樣的情景,勉強算是天良未泯的遏必隆忍不住淚流滿面,泣不成聲,破口大罵起來,「圖海,國賊!國賊!這都是你這個國賊一手造成的啊,你如果別阻止百姓提前過江,別散播謠言說吳狗破城之後就要屠城,情況會至於這樣嗎?國賊,國賊,你罪該萬死啊……!」

遏必隆戰船的靠岸問題,最終還是靠著吳軍將士幫忙才得到解決,折爾肯打著純白旗幟乘小船靠岸向吳軍說明情況後,正在西門碼頭上指揮吳軍做戰的吳應旌很爽快就同意了遏必隆的要求,讓遏必隆等人帶著二十名隨從乘小船登岸,又派出一支小隊護送遏必隆等人進到水門,讓遏必隆等人打著白旗到內城和北門尋找圖海和岳樂等清軍統帥協商投降事宜。

此刻武昌城內的混亂情況比碼頭有過之而無不及,逃難的百姓和交戰的雙方軍隊將大街小巷堵得水泄不通,趁火打劫的潑皮流氓到處殺人放火,打砸搶劫,男人的吼叫聲和女人的哭喊求救聲此起彼伏,地面上處處橫屍遍地,鮮血把水渠染得通紅,也灌得溢出,街道兩旁的民房民屋火光滾滾,黑煙衝天,火海中還不時傳出老人小孩的哭喊求救聲音和翻箱倒櫃的打砸聲音,卻沒有一個人衝進火海救人,更沒有一個人阻止搶劫。相反的,搶劫、殺人、強姦最帶勁的還是圖海的嫡系軍隊。

如果不是遏必隆的隨從拚死保護,還有折爾肯等人及時亮出欽差旗號,遏必隆鐵定就再沒有機會重返談判桌了——一個被吳軍打敗的清軍營隊看上了遏必隆等人身上的華貴服飾,打算殺了遏必隆等人搶走衣服。及時亮出身份制止那伙清軍敗兵之後,遏必隆也沒心思再去理會他們的軍紀,只是向他們逼問圖海的中軍下落,然而這伙清軍敗兵卻告訴遏必隆,只得天明以後,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過圖海的旗幟和隊伍。

無奈之下,遏必隆只能就地接過這個清軍營隊的指揮權,象是碰運氣一樣的趕往武昌內城,去尋找那個之前發誓與武昌城共存亡的撫遠大將軍圖海圖中堂,為了躲避戰鬥和人流,遏必隆一行還只能沿著內城繞了小半個圈,好不容易才從內城北門進到同樣混亂無比的內城。還好,很幸運的是,遏必隆等人又在內城中艱難穿行了小半個時辰後,總算是在內城南門城樓上看到了圖海的旗號。

「等回到了京城,老夫就是拼著動搖前線軍心的罪責,也要在皇上面前重重參一本這個圖海!如果不是這個國賊治軍無能,喜歡縱兵搶劫,武昌城的損失不會這麼大!現在,就算吳三桂老賊肯撤出武昌城,武昌城也基本廢了!」

抱著這個念頭,遏必隆匆匆登上了北門城樓,然而讓遏必隆目瞪口呆的是,圖海的旗號雖然還插在城樓之上,但圖海和他龐大的親兵隊伍竟然一個不在,真正發號司令臨陣指揮的人,竟然是河南總兵周邦寧!而更讓遏必隆氣急敗壞的是,剛一見面,沒等遏必隆開口詢問圖海去向,周邦寧搶先滿頭大汗的問道:「遏中堂,圖中堂呢?怎麼他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你問我,我問誰去?」遏必隆大怒問道:「他什麼時候走的?有沒有說去幹什麼?」

「天剛亮,大概辰時過半的時候,圖中堂派人把末將從巷戰戰場上傳了回來。」周邦寧哭喪著臉答道:「圖中堂當時說末將與吳狗已經血戰了一夜,十分疲憊,所以換末將居中指揮,他去東門親自指揮巷戰,掩護北門碼頭撤退。為了不動搖軍心,圖中堂還把旗幟留在了這裡,准許末將用他的名譽發號司令。」

「狗賊!」遏必隆忍無可忍的大罵起來,「難怪十幾萬大清軍隊喪命貴州,就你能全身而退,原來你是擅長這本事啊!」

「遏中堂,臨陣逃脫是殺頭死罪,圖中堂未必敢這麼做。」折爾肯好心勸道:「或許圖中堂真的是在東門戰場,只是被吳狗軍隊纏住了,沒辦法撤下來而已。」

「希望如此吧。」遏必隆跺腳長嘆,又一把拉住周邦寧,命令道:「周將軍,老夫現在以中堂和欽差大臣的名義命令你,內城從現在開始許進不許出,傳令下去,所有的軍隊和百姓都退回內城堅守!告訴所有將士,現在吳狗已經佔領了武昌的兩處水門,現在離開內城,不僅逃不過長江,也保不住性命!只有暫時憑藉內城堅守,老夫才能有辦法讓他們活命!」

「遮!」攸關小命的大事,周邦寧不敢怠慢,只得趕緊答應。遏必隆也沒時間繼續耽擱,趕緊帶著隊伍又趕往東門,去尋找聲稱在那裡浴血奮戰抵抗吳軍的圖海圖中堂。

因為吳軍的主攻方向是在南門,武昌東城的情況雖然要比南城好上一些,但也好不到什麼地方去,逃難的人群照樣還在堵塞街道巷子,吳軍照樣在步步進逼,清軍也照樣在節節敗退,大街小巷中到處都是雙方士兵在拚死廝殺,但很明顯的是,清軍這邊完全已經是走投無路的垂死掙扎,抵抗意志十分薄弱,吳軍那邊則是氣勢如虹,徹底佔領東城已經只是時間問題。

惡劣情況不幸被遏必隆料中,向多支清軍隊伍打聽圖海下落時,所有清軍將領都回答說從來沒見過,自打天色全明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那怕圖海用銀子女人餵飽了的大隊親兵們也一個沒見到。得到這樣的答案,遏必隆欲哭無淚,大罵圖海貪生怕死誤國誤民之餘,也只能所有軍隊退回內城堅守,暫時先保住性命,又接受傅達禮等人的建議,帶著護衛匆匆趕往北面水門,去尋找清軍副帥安親王岳樂。

此刻武昌北門碼頭的情況稍微比西門碼頭好一點,彈藥打得精光的吳軍飛艇已經飛回陣地重新裝彈,吳軍也暫時還沒有攻到北門碼頭上,使得已經屍積如山的北門碼頭上的難民和敗兵得以順利登船過江,但是被吳軍飛艇炸傷炸沉的清軍戰船和被過載壓沉的大小船隻卻堵塞了許多水路航道,使得清軍戰船很難迅速靠上碼頭盛載軍民,即便是偶然有幾條戰船靠上碼頭,也馬上被蜂擁而上的敗兵百姓填滿,維持登船秩序的清軍士兵則不是被擠死踩死就是搶先跑上戰船逃命,使得每一條戰船都嚴重超載,不僅運轉艱難,還經常出現顛覆傾翻慘劇,更加增大了傷亡,更加遲滯了武昌軍民的撤退速度。

「天亡我大清啊!」

悲咽著,遏必隆總算是在水門城牆上找到了清軍副帥岳樂,但此刻的岳樂也已經是滿臉汗水泥土,雙眼儘是血絲,頭盔也不知道掉到了什麼地方,而當聽到圖海失蹤的消息後,岳樂也是瘋狂大罵起來,「國賊!狗賊!又來了!本王敢拿項上人頭打賭,那個狗賊肯定已經逃命去了!上次在岳州也是這樣,嘴上喊著和岳州共存亡,吳狗攻破岳州城門的時候,他又是第一個登船逃命的!」

「還有那個蔡毓榮!狗雜種!之前吳狗還沒有攻城,他就已經準備了戰船準備逃命,城破後這個狗雜種就不見了蹤影!這會,這個狗雜種肯定已經逃過長江去了!」

「鰲中堂一世英明,怎麼會在最後關頭看走了眼?選了圖海這樣的卑鄙小人指揮全軍?」遏必隆淚如泉湧,哽咽道:「如果不是圖海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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