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新的開始

大清康麻子七月二十六這天,盧胖子是在數以萬計的曲靖百姓夾道歡迎中回到曲靖城的,而當盧胖子從前任知府張皋謨手中正式接過知府大印的時候,曲靖百姓的歡呼聲音之巨,差點就把曲靖城新修的城門樓子給震塌了。盧胖子那努力保持平靜微笑的肥臉之上,也終於出現了如釋重負和趾高氣揚到了極點的神情。

不容易啊,確實不容易啊,離開曲靖這近半年的時間裡,心懷鬼胎的盧胖子自己都數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多少次從噩夢之中被警醒,或是夢到自己不慎暴露,被蟎清統治者抓住破綻,抓到北京象查如龍一樣被凌遲處死或者被就地處斬;或是夢到因為自己改變了歷史,吳三桂忽然暴斃或者順利撤藩,導致自己前功盡棄,自己的心血反倒便宜了狗娘養的蟎狗;要不然就是夢到吳三桂忽然起兵,自己無法及時趕回雲南,被外地漢奸就地扣押,自己在曲靖軍隊中傾注的心血白白便宜了吳老漢奸。

各種各樣的最壞可能,讓盧胖子夜不能寐,食不甘味,沒有一個晚上能夠安然入睡。而現在,終於是輕鬆了,過了這一關,對盧胖子來說,已經是前途一片坦蕩了,接下來的問題,也就是怎麼在最短時間之內,逼反或者誘反吳三桂這個反水之王了。

回到了曲靖,尚婉欹少不得帶著盧邦靜到盧胖子面前哭鬧一番,舅舅秦川武和表弟秦勇、秦墨,還有盧胖子留在曲靖的鐵杆走狗李天植和劉家兄弟等人,也少不得抱著盧胖子號哭幾聲,互敘別來之情,這些場面雖然感人,但也著實無味,所以這裡也就不一一詳述了。唯有盧胖子之前在曲靖的副手、現在已經正式出任曲靖知縣的陳斗,還是那副盧胖子欠了他八百兩銀子的陰沉難看臉嘴,不過一雙老鼠眼中偶爾流露出來的喜悅光芒,卻又讓盧胖子感覺無比溫暖——還是曲靖好啊。

天生是忙碌命,在知府的位置上屁股還沒坐熱,甚至還沒抽出時間按例接見曲靖府一縣一衛三州的文武官員,新任雲南巡撫朱國治的心腹親信沙象德就拿著巡撫衙門的公文,來到了盧胖子面前,將公文遞交到了盧胖子手裡。盧胖子打開公文一看時,卻見內容是命令自己隨沙象德到昆明走上一趟,拜會雲南巡撫朱中丞。

「沙班頭,不是下官不肯遵命。」拿著公文,決心收斂鋒芒不再招人注目的盧胖子表情有些為難,低聲下氣的向朱國治衙門衙役班頭沙象德說道:「只是下官剛剛接任,還沒按慣例接見曲靖府的大小官員,還有現在正值秋收,八旗福壽膏的割葯、熬膏和收種等等雜務一大堆,實在難以走開。能不能麻煩沙班頭回稟中丞大人一聲,等下官忙過了這一陣,再去昆明拜會中丞大人?」

要換了別的知府,巡撫召見都敢推託,在雲南聲名狼藉絕不在朱國治之下的沙象德早把臉拉下來了,難聽的話也早說出口了。不過鑒於盧胖子的後台強硬,還有頂撞上司和整治上司的凶名昭著,得過朱國治囑咐的沙班頭倒也難得的沒有發火,只是努力擠出些笑容來說道:「盧府台,你的難處,卑職當然明白,可是這個是中丞大人召見,也是中丞大人對府台大人的特別關愛,府台大人如果都要拒絕,卑職就實在無法向中丞大人交代了。」

「可我這裡真的太忙了啊。」盧胖子萬分為難,試探著問道:「沙班頭,煩你回稟中丞大人,下官二十天……,哦,半個月後,下官一定到昆明拜見中丞大人,這可以嗎?」

「府台大人,如果卑職能替中丞大人做主,那麼不用府台大人吩咐,卑職馬上就答應了。」沙象德笑得益發謙卑,可是卻不肯做半點讓步,只是滿面笑容的說道:「可是卑職來曲靖之前,中丞大人特別交代了的,要卑職一定要把府台大人請到曲靖,否則的話,一定治卑職的辦差不力之罪。所以,也請府台大人體諒體諒我們這些當差的難處,千萬不要讓卑職為難。」

沙象德態度如此堅決,盧胖子一時之間倒也有些為難和束手無策,這時,站在一旁的陳斗忽然向盧胖子打了一個手勢,右手掂了幾掂,盧胖子這才恍然大悟,暗罵自己幾天沒有當官就把官場那套忘得乾乾淨淨之餘,趕緊招手把肖二郎叫到面前,在他耳邊低聲交代幾句,肖二郎領命匆匆而去。

片刻後,肖二郎提著兩個沉甸甸的包裹從門外回來,跑到沙象德面前,先將小那個包裹放到沙象德面前,點頭哈腰的說道:「沙班頭,你老遠來曲靖,一點點土特產不成敬意,還望你千萬不要嫌棄。」

說罷,肖二郎又把大那個包裹放下,賠笑說道:「至於這一包土特產,是我家少爺孝敬中丞大人的一點點不起眼的東西,不值什麼錢,還請沙班頭代為轉遞一下。辛苦之處,我家少爺將來定有厚報。」

沙象德順手掂了掂盧胖子給自己的包裹,發現重量至少在百兩之上,頓時滿面的笑容,馬上起身拱手說道:「謝府台大人賞,請府台大人放心,卑職回到昆明之後,一定向中丞大人如實稟報府台大人的難處,請中丞大人多給府台大人一些時間,等府台大人把公事辦完了再去昆明。」

「既如此,那就有勞沙班頭了。」盧胖子拱手還禮,又吩咐道:「二郎,請沙班頭下去用飯,讓伙房上最好的酒菜,一定要讓沙班頭賓至如歸。」沙象德連聲道謝,歡天喜地的隨著肖二郎下去了。

沙象德和肖二郎剛走,盧胖子就向陳斗苦笑道:「多謝陳大人提醒,半年沒當官了,這一套差點都忘了。」

「府台大人客氣了,舉手之勞而已。」陳斗淡淡說道:「不過下官還得提醒府台大人一句,今天你這幾百兩銀子,肯定打發不了咱們那位中丞大人的,咱們那位中丞大人這次來雲南上任,收銀子可是明碼實價標了價的。光是見面禮,一等州府的知府每人都得三千兩銀子,其他州府每人兩千,縣令一級,一等縣每人一千,二等縣八百,三等縣六百,許多不許少。」

「還有這事?」盧胖子大為好奇。

「千真萬確。」陳斗鄭重點頭,說道:「大理知府馮甦,在咱們西選官中算是鳳毛麟角級的清官,因為拿不出這筆見面銀子,被咱們的中丞大人逼得都哭了出來,最後還是王爺替他墊了三千兩銀子,這才勉強對付過關。」(註:史實,載於《甲申朝事小紀》和《滇事總錄》。)

「連馮老實都這麼的敲詐?鬧成這樣,王爺也不管管?」盧胖子更是驚奇。

「會拍馬屁唄。」陳斗不屑的說道:「四月賞牡丹時,王爺做了一首牡丹詩,他不但馬上自己做詩唱和,還逼著在場的所有官員做詩相陪。還有,別的督撫拜見王爺,包括上一任在林中丞在內,都是行打千禮,惟獨他是行跪拜禮,所以王爺雖然瞧不起他,但是看在他的馬屁份上,也就懶得搭理他了。畢竟,對王爺來說,讓一個貪污受賄的馬屁精來當巡撫,比讓一個象甘文焜那樣的人來雲南巡撫要強得多。」

「呵呵,還真是這樣的極品啊。」盧胖子笑出了聲,又情不自禁的想起後世蟎遺劇中的朱國治,清如水明如鏡,氣死海瑞羞死包公,末了還殺妻殺子以身殉蟎——至於這些蟎遺編劇的臉皮到底是由什麼樣子的超強度金屬鑄成,盧胖子就說什麼也研究不透了。

笑罷,盧胖子又說道:「這麼說來,這個老東西這次召我回昆明,八成是想從我這裡大撈一筆了?不過沒關係,只要用銀子能打發的,基本上就比較好對付。」

「只怕沒這麼簡單。」陳斗搖頭,臉色凝重的說道:「下官懷疑,朱國治這次急召大人返回昆明,只怕十有八九和八旗福壽膏的徵稅問題有關,這個問題,這段時間朝廷上的風頭實在太緊了。下官還擔心,朱國治搞不好要利用曲靖府是雲南唯一允許民間種植八旗福壽膏的州府這一點大做文章,讓大人起一個帶頭作用,配合朝廷在八旗福壽膏徵稅問題上向王爺施壓。」

盧胖子呆了一呆,半晌才一拍茶几,叫苦道:「最好不要被你料中,不然的話,我可就是老鼠鑽風箱,兩頭受氣了!站在朝廷那邊,贊成對八旗福壽膏徵稅,徵收重稅,那王爺還不得把我撕了?站在王爺這邊,堅決反對朝廷對八旗福壽膏徵稅,那我好不容易才擺脫的嫌疑,不又回到我身上了?」

「下官也希望自己猜錯了。」陳斗很是無奈的說道:「不過從種種跡象分析,這個可能性實在太大了。下官甚至還懷疑,朝廷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把大人你放回曲靖擔任知府,說不定又是大人你的對頭搞的鬼,為的就是把你逼到進退兩難的處境中。」

盧胖子目瞪口呆,仔細盤算分析了半晌,盧胖子忍不住拍著肥額頭哀嚎起來,「高興得太早了,高興太早了啊,搞不好又掉進了別人的陷阱里了,我竟然還樂成這樣?他娘的,這次八成又是那個孔四婊子搞的鬼,故意舉薦我回曲靖當知府,目的是想把我推到風口浪尖啊。」

……

「阿嚏!阿嚏!」

盧胖子這次似乎還真是冤枉了孔四格格,幾乎就在同時的京城之中,正光著身子騎在熊賜履大學士身上辛苦努力的孔四格格忽然連打兩個噴嚏,熊大學士趕緊關心的問道:「四格格,是不是著涼了?要不要換一個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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