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你有意我無情

十幾個縱馬踏苗的綠營兵被曲靖縣衙的衙役五花大綁的押到田頭,當著老百姓的面,每人重重賞了四十大板,打得鬼哭狼嚎屁股開花,末了還得捂著血肉模糊的屁股給老百姓們磕頭賠罪,再然後回到綠營大營養好傷,還得再領四十軍棍,曲靖的老百姓倒是解氣了,高呼青天盧老爺了,曲靖的知府大人李率祖卻是氣壞了。

盧胖子這是在赤果果的打臉啊,盧胖子打的不是綠營兵的屁股,而是在打李知府的臉啊!在老百姓面前,盧胖子這個知縣徹底的破壞了李知府營救小舅子的大計就不說了;關鍵是把李知府愛民如子、執法如山的風頭,也被盧胖子這個下屬搶了一個精光啊!

李知府也確實是倒霉透頂,綠營駐守地方,與地方官民有著千絲萬縷的密切聯繫,整件事的前後經過不到兩天時間就在曲靖城裡傳揚得沸沸揚揚,是人都知道他李率祖為了整治盧胖子,勾結劉文進把盧胖子揪進綠營大營,期間導致綠營兵踏苗毀田,他這個知府不理不問,還幫著綠營兵說話。而盧胖子小小一個知縣,在綠營兵的刀山槍海面前慷慨陳言,憤怒指責綠營兵的擾民罪行,最後還頂住壓力、在平西王軍隊的幫助下把縱馬踏苗的綠營兵繩之以法,施以嚴懲!

鮮明的對比放在這裡,曲靖軍民百姓怎麼看他李率祖這個知府?又怎麼看盧胖子這個縣令?李知府心裡還能不明白?

總之,盧胖子當眾杖責違法亂紀的綠營兵時,人山人海的東河鄉田頭到處都是雷鳴一般的歡呼聲,無數百姓整齊高喊青天盧老爺的聲音,就連在曲靖城頭都聽得清清楚楚。那巨大的歡呼聲與呼喊聲對李知府來說,也等同於是巨大的譏笑聲與無語的嘲諷聲,李知府還能不把盧胖子恨到骨子裡,恨到骨髓里?

恨歸恨,還有讓李知府無比震驚的,那就是盧胖子的來頭和背景了!李率祖原先一直以為,盧胖子不過是一個捐納得職的普通西選官,靠銀子買到了吳應麒這個靠山,背景靠山不堪一擊,就算他占著天大的理,自己只要用一根小指頭也能把他碾死,這些天來一直和自己對著干,也是這個官場菜鳥的二百五行為而已,只要借劉文進或者王輔臣的武力一恐嚇,真理和律法就會站在自己這邊來,曲靖府也會重新回到自己英明而又的領導之下,自己也將重新奪回曲靖土皇帝的寶座。

只是讓李知府做夢也想不到的是,好不容易用大價錢買通了劉文進給自己幫忙,在劉文進的武力恐嚇之下,盧胖子被迫暴露出來的背景之深厚,靠山之強硬,竟然遠遠在他的想像之上!小麻子賞穿的黃馬褂就算了,李率祖好歹也見過幾次,可是盧胖子的靠山中出現鰲拜和穆里瑪兄弟這點,就讓李率祖徹底想不通了——麻子皇帝和鰲拜不是死對頭嗎?怎麼會聯手給一個七品知縣撐腰?這個叫盧一峰的七品知縣,到底是什麼來頭和什麼背景?

「這個盧胖子,到底是什麼出身?什麼背景?」怒氣沖沖的回到家裡,李率祖半躺在椅子上就琢磨開了,但越琢磨又越琢磨不通,「這小子不是西選官嗎?怎麼皇上會給他賞黃馬褂?鰲拜和穆里瑪也會給他撐腰?既然他有這麼深厚的背景,為什麼還要跑到吳應麒那個草包那裡買官?這其中,莫非有什麼蹊蹺機關?」

「老爺,老爺,小的回來了。」這時,李率祖的師爺畢篙斌又鬼鬼祟祟的摸進了書房,見李率祖目光轉向自己,畢篙斌忙說道:「啟稟老爺,派出去打聽消息的人有回報了,新任雲南巡撫林天擎的隊伍,已經到了沅州,計算路程速度,月底之前肯定能抵達曲靖。」

「知道了。」李率祖懶洋洋的答應。

等了片刻不見有下文,畢篙斌疑惑的問道:「老爺,你不是一直盼著林中丞來收拾盧一峰嗎?怎麼不準備準備?不收集一點關於盧一峰的罪行證據,林中丞就算想對他下手,也沒辦法馬上找不到罪名收拾他啊?」

李率祖沒有立即回答,半晌後,李率祖才陰沉著臉說道:「這事怕是沒想像中那麼簡單了,想不到這個盧胖子背後還站著鰲拜和穆里瑪,身上又穿著皇上親自賞賜的黃馬褂,以林天擎那個老東西的奸詐和狡猾,恐怕拿不出這麼大的魄力來直接把這個盧一峰給擼了。就算能夠成功,我們付出的代價也必然無比巨大,搞不好會得不償失。」

「可是不把這個盧一峰收拾了,老爺你以後如何立威?如何服眾?」畢篙斌忠心耿耿的說道:「如果繼續讓他這麼猖狂下去,現在還看不出來,要不了一年半載,老爺你的損失就大了去了,任老爺替老爺你控制的糧號、鹽號、錢莊和藥行生意丟得一乾二淨不說,還有火耗和鼠雀耗,幾處賭場和青樓妓院的份子錢,這些恐怕都保不住。」

「那依你,應該怎麼辦?」李率祖反問道。

「東翁,有句話說得好,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畢篙斌陰陰的說道:「還有一句話也說得好,長痛不如短痛!與其讓這個盧一峰繼續猖狂,不如不惜代價把他搞下去,只要曲靖府重新回到老爺你的掌控之中,花出去的銀子,老爺還怕撈不回來?」

「這話倒是有點道理。」李率祖有點動心,但搔搔腦袋一想,李率祖又覺得這事有點冒險——這個盧胖子可不比之前那些知縣知州那麼好欺負,背後的靠山隨便拉一個出來自己都招惹不起的大人物,雖然自己的靠山康親王傑書也差不多到那裡去,可要是真把事情鬧大了,萬一鬧得兩敗俱傷,那不是舍了孩子沒套到狼、丟了老婆又沒抓到流氓,虧吃大了?

「分則兩敗,合則兩利。」盤算到這裡,李率祖忽然又生出這麼一個念頭,「與其和盧胖子斗得兩敗俱傷,倒不如和他聯手合作,雖然會丟一些面子,可起碼能把小舅子救出來,花費也比較小,然後聯手撈銀子,還愁不能把這曲靖颳得天高三尺?」

「老爺,老爺,奴家的弟弟,你救出來沒有?」這時,書房外忽然又進來一個三十來歲的少婦,身材豐滿頗有幾分姿色,卻是李率祖的續弦妻子兼康親王傑書的乾女兒任澤玉,剛一進門就沖李率祖哭鼻子抹眼淚的撒嬌道:「老爺,奴家那個可憐的弟弟,可是被姓盧的那個天殺的胖子關了半個多月了,你怎麼還不想辦法把他救出來?你就這麼忍心看著奴家的弟弟在大牢里吃苦受罪?」

「誰說我沒在想辦法?」李率祖無可奈何的說道:「為了救你那弟弟,我可是連大理國王的玉斧都送出去了,雖然事還是沒辦成,可現在我在這裡頭疼的,還不是你那個寶貝弟弟的事?」

「什麼?你把我陪嫁那把玉斧送出去了?」任澤玉一蹦三尺高,叉著腰大叫大嚷道:「你難道不知道,那把玉斧是我家祖上傳下來的?傳說是趙匡胤賞給大理國王的好東西,金子銀子都買不到!你竟然捨得拿了送人?你不會拿金子銀子送人啊?」

「得了,得了,還不是為了救你弟弟?」李率祖不耐煩的說道:「你一天到晚就叫嚷你就那麼一個弟弟,怕斷了你們任家的根,我也是急了,才拿你陪嫁過來的東西送人。再說了,你說是真的就是真的啊,又沒找人堅定過,說不定就是假的。」

「是真的!」任澤玉急了,連蹦帶跳的叫道:「我又不是沒有告訴過你,我家本姓盧,我爺爺那一輩過繼到了任家才改了姓,我們盧家是大理段氏的嫡系後裔,前朝朱明軍隊打進雲南的時候,我家先祖給元朝當官,怕朱明軍隊算帳,這才改了姓盧!那把玉斧,就是我家先祖留下來的!」

「我不信,幾百年了,誰敢保證沒有一個傳錯寫錯的?」李率祖躺在睡椅上,舉起手來無力的擺擺手,說道:「送都送出去了,別後悔了,想救你弟弟就別吵我,我已經找到一點頭緒了,你讓我靜靜,說不定一會就能想出法子把你弟弟救出來。」

「不是那個,我沒騙你,那把玉斧真是大理國傳下來的,是我家的傳家之寶。」任澤玉徹底急了,拉著李率祖的袖子又哭又鬧,非要逼著李率祖去把那柄玉斧要回來。而李率祖一是不相信自己的小老婆真是大理國王的後裔,二是知道那柄玉斧已經被劉文進當成物證送到昆明去了,雖不至於就能板倒自己,可是要想要回來也不可能了,所以李率祖心情難免更是煩躁,忍不住把任澤玉一把推開,任澤玉就地一滾,習慣性的在地上打滾撒嬌號哭起來。

「沒良心的啊,沒良心的狗東西啊!」任澤玉錘著地嚎啕大哭,「如果不是老娘舍著臉去求乾爹,五年前吳三桂整你那次,你就得罷官免職丟頂戴了,現在你頂子保住了,就來嫌棄老娘了,嫌老娘煩了,還把老娘的傳家寶也送了人,早知道你是這種沒良心的狗東西,老娘當年就不該幫你,讓你丟官罷職,抄家問斬……」

任澤玉不提五年前的事還好,提起這事李率祖的氣就不打一處來——那次任澤玉去京城給自己活動,在康王府住了半年,回來才五個月就給自己生了一個大胖小子,李率祖這還忍氣吞聲強作笑顏呢,任澤玉竟然還有臉提起這件事?!大怒之下,李率祖也跳了起來,一把揪住任澤玉的頭髮,惡狠狠的罵道:「臭娘們,虧你還有臉提起那事!你要是覺得你那個乾爹有用,你可以去求他救你兄弟啊!你不是祖籍大理又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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