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聽胖子講故事(上)

康麻子現在的朝廷就好象一架新機器,快要磨合好了,就快要進入正常運轉的軌道了。我所要做的,也就是在這架機器的核心部件上偷偷拆下幾顆螺絲釘,拔掉幾顆固定栓,換掉幾管潤滑油和幾個密封膠圈,有機會再安裝一兩顆不合適的齒輪,等這台機器快速運轉的時候,也就可以順理成章的報廢了。

——這句至理名言,出自大清雲南曲靖知縣盧一峰字三好。

說話容易,真正做事難,到京城這麼幾天,雖然也坑慘了幾個漢奸洋鬼子,可是兩個真正的三藩心腹大患,說好話做好事存好心的盧胖子就始終拿他們沒辦法,既抓不住他們的把柄,也給他們下不了套。而這兩個讓盧胖子恨之入骨的禍害,自然也就是小麻子在歷史上平定三藩之亂時的兩大得力幫凶——圖海和岳樂了。

整治不了這兩個禍害,這點還真怪不得盧胖子無能,這兩個禍害的來頭實在太大了,圖海的出身雖然不如岳樂一些,可是前清順治十二年就已經被封為了從一品的太子太保,掌管刑部兼弘文院大學士,在順治朝的十五個大學士中名列第三,康麻子繼位後,圖海又被封為正黃旗滿州都統,重任弘文院大學士,加世襲為一等輕車都尉,上書房行走兼參議朝政,這樣的牛人,現在還只是一個七品芝麻官的盧胖子招惹得起?

圖海也就罷了,更難纏的還是岳樂,這傢伙不僅是小麻子的親堂叔,還戰功赫赫,曾經親手幹掉過大名鼎鼎的張獻忠張大魔王,又文武雙全力主停止圈地,支持大膽起用漢人地主士紳,緩和民族矛盾,是野豬皮家難得的改革派和實幹派,受封安親王,爵位比吳三桂還高,這樣的人,盧胖子又怎麼招惹得起?

更麻煩的是,自打順治啟用四個顧命大臣輔政,自知招忌的岳樂就非常聰明的主動交出所有權力,躲回家裡深居簡出,主動剪斷與昔日舊部的一切聯繫。這樣聰明的人,盧胖子不要說給他下套了,就是想見上他一面都難,還怎麼把他當成螺絲釘拔掉?

也是因為如此,所以到了體仁閣享受御廚美食的時候,盧胖子難免生出想藉機與這兩個禍害接觸接觸的心思——畢竟,將來盧胖子註定是要和這兩個勁敵在戰場上一較高下的,借著這個機會了解一下未來勁敵總是好的。

酒過三巡,各個官員開始互相敬酒客套,盧胖子特旨許坐第三桌首席,同桌的不是王爺就是貝勒,官都比盧胖子大得沒影,還算比較有眼色的盧胖子不敢怠慢,站起來向同桌的王公貝勒斟滿酒杯,雙手捧起自己酒杯,恭敬說道:「各位王爺,各位貝勒爺,卑職僥倖,蒙聖恩與你們同桌而座,卑職無以為敬,借花獻佛敬各位王爺,貝勒爺一杯,請了。」

盧胖子的態度也算是恭敬了,但很可惜的是,滿桌王公貝勒就好象沒聽到盧胖子的話一樣,只管互相說話,對盧胖子蔑視到了骨子裡。還好,就在盧胖子無比尷尬時,坐在次席的一個穿在平黃團龍袍的中年人舉起酒杯,與盧胖子輕輕一碰,微笑說道:「盧大人,請了。」

盧胖子如蒙大赦,忙與那中年人對面飲了,這才勉強化解了一點尷尬,可惜那中年人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放下酒杯之後就不再說話,只是慢慢夾著面前菜肴細嚼慢咽。盧胖子也知道自己很難融入這樣的圈子,便厚著臉皮向那中年人問道:「這位王爺,請問安親王爺是坐在什麼地方?能不能給卑職指點一下,卑職想去拜見他一下。」

「我就是岳樂。」那中年人略有疑惑的問道:「盧大人,你找本王有什麼事嗎?」

「這麼巧,你就是岳樂?」盧胖子有些傻眼,趕緊細細打量自己未來的勁敵,發現岳樂大概四十齣頭的年紀,國字臉甚有威嚴,卧蠶眉又濃又黑,眉毛下一雙眼睛精光閃爍,一看就不是那麼好招惹的角色。盧胖子忙又雙手捧起酒杯,恭敬說道:「安王爺,卑職不知王爺身份,失敬之處,還望王爺恕罪。卑職尋找王爺,就是希望能向王爺當面道謝。」

「為什麼要向我道謝?」岳樂更是疑惑。

「回王爺,盧一峰祖父有一個嫡親兄弟,前明年間在四川經商。」盧胖子隨口瞎扯,「逆賊張獻忠入川之後,他慘遭張逆殺害,盧一峰一家哀痛之下,恨張逆入骨,當虧了王爺在戰場之上手刃張逆,才為盧一峰一家報了血海深仇。卑職無以為敬,且再敬王爺一杯,以謝王爺報仇之恩。」

「哦,原來是這樣啊。」岳樂信以為真,還真又端起酒杯和盧胖子碰了,這才不緊不慢的說道:「誅滅逆賊張獻忠,本王也是奉旨行事,盧大人你也不必對本王感恩涕零,你如果真想報恩,等回任上之後,只需愛護百姓清廉為官,本王也就十分高興了。可你如果做了贓官貪官,本王即便與你有同桌之緣,也不會輕饒了你……」

「是,是,是。」岳樂教訓一句,盧胖子就點頭恭敬答應一句,心裡則在破口大罵,「他娘的!早知道今天能和岳樂同桌喝酒,今天真應該帶一包耗子葯進來的,找個機會放在岳樂酒杯里,到時候這裡這麼多人,誰能肯定就是我乾的?」

盧胖子動了這個心思,臉上難免就多少流露出一點心不在焉的神色,那邊岳樂放下架子教訓一個七品芝麻官勤勉任差,盧胖子還這麼敷衍搪塞,岳樂難免心中有不快,還道盧胖子和大部分官員一樣,都是把自己這些善意之言當成了耳旁風——其實情況比岳樂猜測的嚴重百倍。還好,岳樂不僅城府極深,涵養也極好,沒有當場發作出來,只是收住話頭說道:「盧大人,你且稍座,本王去和康親王說會話。」

說罷,岳樂起身就走,這下子在盧胖子在桌上可是連個說話的同伴都沒有了,不過盧胖子也不著急,只是在心底細細分析起來。岳樂是這一桌客人中身份地位最高的,可惟獨是他能放下架子和自己這麼一個走狗屎運的七品官碰杯,平等相待——由此可見,岳樂應該是一個擅長收撫人心和禮賢下士的人,到了軍隊里,也必然是屬於那種深的軍心的角色,這樣的敵人,也正是最難纏最危險的那種敵人。對付這樣的敵人,想在戰場上正面打敗他肯定難度極高,最好的法子,也就是利用他功高震主這個弱點,用點什麼秦檜趙高的手段對付他最有效了……

還是那句話,事情好說不好辦,一時半會之間,盧胖子還真想不出什麼收拾岳樂的招,只好暫時把這個念頭放在一邊,拿起酒杯去找相熟的官員敬酒,比如什麼鰲拜、班布爾善、黃機和林天擎這些。而這些人也還算給面子,都接了盧胖子的敬酒,身為大學士的班布爾善還極其親熱的給盧胖子介紹了同桌的官員——當然都是鰲拜的黨羽了,盧胖子也都一一行禮,並且敬了酒。但很可惜的是,盧胖子的酒量實在一般了一點,從早上到現在也就嚼了幾顆干棗,空肚幾杯酒下去,最後敬到吳應熊面前時,盧胖子就連站都有點站不穩了。

「世子爺,卑職進京,承蒙你的照顧……」拿著酒杯,盧胖子搖搖晃晃,酒晃到了手上都沒有注意,一個勁的只是說吉利話。吳應熊見了,自然是又好氣又好笑,忙起身把盧胖子按到自己旁邊的空座椅上,搶走酒杯低聲喝道:「喝不了不會少喝點?在這裡醉倒了,那丑可就丟大了。好了,好了,你的心意我領了,不用敬了,你給我在這裡老實坐一會,醒醒酒。」

「是,是,卑職遵命。」酒醉心明白,盧胖子也知道自己有點高了,便老實坐下,又壓低聲音問道:「世子爺,那位是圖海圖大學士,能給我引見一下嗎?」

「那邊,和孔四貞坐在一起那個大個子。」吳應熊向遠處的一張桌子努努嘴。盧胖子轉過醉眼看去,見孔四貞身邊果然坐有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和岳樂差不多的年紀,臉色陰沉,眉尾上挑,給人一種十分難以接近的感覺。

「不行,我得去了解一下對手。」盧胖子心裡嘀咕,掙扎著想要站起。旁邊吳應熊卻又一把把盧胖子按住,低聲說道:「別過去,坐在孔四貞另一邊的,就是新任山陝總督莫洛了,他是我們平西王府的死對頭,也是鰲中堂的死對頭,注意別招鰲中堂猜忌。」

被吳應熊這麼一說,盧胖子倒也老實坐下了,吳應熊則繼續低聲說道:「除此之外,莫洛還是大清開國以來的第一個滿人督撫,對於皇上這個力排眾議的任命,其他省份的漢人督撫雖然嘴上不說什麼,可心裡沒有一個不恨他的,就怕開了這個先例,以後後患無窮。和他走得近了,對我們平西王府沒有好處……」

提到這點,盧胖子猛然想起一事,忙又低聲問道:「世子,不是鰲中堂他們歧視漢官嗎?為什麼在這之前,鰲中堂他們沒有一個滿人督撫呢?」

「誰說鰲中堂歧視漢官了?」吳應熊疑惑反問道:「為了任命莫洛為山陝總督的事,鰲中堂都和皇上紅了臉,說滿人只會帶兵治不了民,派滿人當地方官只會坑了百姓,而且大量任用滿官還可能導致滿漢官員對立,後患無窮,堅決反對這個任命,怎麼可能歧視漢官?還有,鰲中堂力排眾議推行的更名田,也是為了遏止八旗兵丁強佔百姓土地,承認流民開墾的荒地為合法所有,得罪了無數旗人,說他歧視滿官還差不多吧?」

「操,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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