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胖子盜書(上)

把尚婉欹留在吳應熊府的當天傍晚,由盧胖子安排了暗中陛見康麻子的林天擎總算是也回到了吳應熊府,雖然老東西一直努力保持平靜,努力不暴露出一點可疑神情,就連盧胖子和吳應熊這麼善於察言觀色的角色都無法判斷出他的心中所想,事情發展。可是老東西對吳應熊說的一番話,卻讓盧胖子和吳應熊恍然大悟。

「世子爺,好消息,好消息啊。」林天擎是這麼對吳應熊說的,「老夫今天出門會友,有好幾個朝廷里的朋友都改善老夫,說順天府尹李天浴在南神甫遇害一案中辦案不力,敷衍搪塞,醜態百出,皇上龍顏震怒,已經決定放棄升任李天浴為雲南巡撫的打算了!」

「是嗎,這可真是一個好消息?」吳應熊滿臉的驚喜,問道:「這消息可靠嗎?李天浴沒法子當雲南巡撫了,誰有希望接任?」

「消息絕對可靠!」林天擎滿臉堆笑的說道:「是老夫多年的老友刑部漢尚書郝惟訥郝堂官親口告訴老夫的,絕對錯不了。至於誰取代李天浴出任雲南巡撫,這倒還沒準確消息——但郝堂官估計,老夫搞不好浪費不了世子爺你之前花出去的銀子了。」

「是嗎?那卑職可得恭喜林中丞了。」盧胖子也會湊趣,馬上上前行禮,畢恭畢敬的說道:「卑職曲靖知縣盧一峰,給本省中丞林大人請安。」

「盧大人客氣了,快快請起。」林天擎笑得眼睛都眯成了兩條縫,笑眯眯的說道:「盧大人別急著這麼叫,現在只是有希望,有點希望而已,還沒定下來,沒真正定下來。」

「只要有希望就好!」吳應熊斬釘截鐵的說道:「林世伯,既然這事有了轉機,那我們就得盡全力爭取。這樣吧,你再去朝廷里活動活動,爭取把這個關鍵職位拿下來,銀子方面有什麼需要的,儘管開口。」

「世子,老夫為了這個職位已經花了你五萬多兩銀子了,還怎麼敢繼續花你的銀子?」林天擎難得有些心虛臉紅,趕緊堅決推遲,吳應熊則又和他客套了幾句,裝出一副完全不知道事情來龍去脈和幕後背景的模樣。

說了一會閑話,林天擎起身告辭回房,盧胖子也跟著告辭,和林天擎一起回房休息。路上,盧胖子少不得壓低聲音向林天擎問道:「林中丞,皇上答應讓你再次出任雲南巡撫了?」

「沒給準話,但也差不離了。」林天擎也是壓低聲音,答道:「皇上是這麼說的,先是褒獎了老夫的忠心體國,又提起了李天浴在南神甫一案中的表現讓他如何之失望,讓老夫做好準備,等過了這個年,皇上就要考慮讓老夫發揮餘熱,再次委派給老夫一個重要差使了。——盧大人,多謝你的引見啊,如果不是你幫忙,皇上怎麼可能對老夫說這樣的話?」

「林前輩客氣了,這也只是晚輩的舉手之勞而已。」盧胖子低聲答應,又問道:「那麼皇上問雲貴軍餉的情況時,前輩你是如何回答的?」

「老夫還要到雲貴為官,當然是按盧大人你指點的數字回答的。」林天擎低聲說道:「不過老夫也沒敢一口咬定是三百五十萬兩,只是說世子爺讓老夫幫著核算了兩筆雲貴軍餉,一筆是四百萬兩,一筆是三百五十萬兩,具體向朝廷上報那一筆軍餉,老夫並不知情。」

「林前輩高明,回答真是婉轉。」盧胖子稱讚一句,心裡則在盤算——這老東西的話到底可不可靠?他真是這樣對康麻子回答的嗎?

「對了,盧大人,還有一件事你得小心一下。」出於對盧胖子的感激,林天擎又好心提醒了一句,「皇上接見老夫即將結束時,有太監進養心殿向皇上稟報,說是平南王二王子尚之孝和三王子尚之禮求見,要狀告盧大人你把他們平南王府的小格格拐進了平西王世子府。皇上聽了大笑,讓老夫出宮,又下旨接見尚之孝和尚之禮,具體怎麼說的,老夫就不知道了。」

「多謝林前輩指點,晚輩會小心的。」盧胖子笑笑,與林天擎拱手告別,各自回房休息。

林天擎當然是老老實實的回房去激動難安了,盧胖子則轉了一個圈子,很快就又轉回了吳應熊家中守衛最為嚴密的書房,而吳應熊和他心腹狗頭軍師郎延樞果然已經在書房裡等候已久。剛一進門,盧胖子二話不說,立即把林天擎的話原原本本的對吳應熊複述了一遍,向吳應熊稟報這個喜訊。

「這麼說來,一峰你這個計畫進行得還算順利,只要朝廷和皇上相信了三百五十萬兩銀子是我們的軍餉底牌,事情就好辦得多了。」吳應熊也不笨,點頭讚許之後,很快就沉吟著提出和盧胖子同樣的疑問,「可是,林天擎這個老東西對我們說的是實話嗎?他到底有沒有按三百五十萬這個數字向皇上奏報?!如果不是,那問題可就大了!」

「世子爺,這是無法證實的事,我們還沒辦法把手伸進養心殿。」平時里十分沉默寡言的郎延樞難得開口,沉聲說道:「說起來,世子爺當初真不應該當著林大人的面說,我們的軍餉底限是兩百五十萬兩。」

「我現在也是後悔莫及啊。」吳應熊揉揉太陽穴,心說老子當初怎麼就沒看出林天擎的狼心狗肺呢?雖然兩百五十萬兩銀子並不是平西王府的真正底牌,可這是錢啊,關係到平西王府明年要不要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啊!

「世子莫急。」盧胖子不慌不忙的說道:「卑職剛才仔細盤算了一下,已經想好了一個法子,可以驗證出林前輩到底有沒有說謊話。」

「什麼法子?快說。」吳應熊坐直了身體。

「很簡單,卑職打算在世子爺的這間書房裡偷一封信,去獻給皇上。」盧胖子陰陰的說道:「一封王爺給世子爺的信,信上主要有兩個內容,一是王爺告訴世子,因為平南王、靖南王和孫延齡都已經向朝廷提出加餉,平西王府壓力大減,為向朝廷示好,轉移朝廷的施壓對象,王爺命令世子爺你在軍餉問題上可以稍作讓步,可以在三百五十萬兩的基礎上適當讓步一二十萬兩,讓平南王、靖南王和孫延齡去當出頭鳥。」

「第二段內容,王爺命令你加大收買左都御史王煦的力度,以備大用。這段可以寫得含糊一些,只要透露出王爺已經通過世子你向王煦送過一筆銀子就行了。」

「為什麼要寫這第二段?」吳應熊疑惑問道:「第一段內容的意思我明白,從側面驗證林天擎所言不假,第二段的內容我就不懂了,我從來沒向王煦送過銀子啊?為什麼要這麼陷害他呢?」

「世子爺,今年的三藩議餉,根子就在王煦那個壞小子身上!」盧胖子憤怒的說道:「如果他不是在上半年彈劾王爺,主動跳出來給皇上當槍使,指責我們平西王府軍餉開支浩大,皇上拿什麼理由要求我們平西王府重新議餉?」

「可是這麼說,會有作用嗎?」吳應熊追問道:「王煦彈劾了我們平西王府之後,馬上就升了左都御史,這足以證明皇上十分信任他,那有這麼容易就一下子板倒?而且王煦為官清廉,是朝野知名的清官,我們說他貪污受賄,皇上會相信嗎?」

「世子放心,微臣早就已經考慮好了。」盧胖子振振有辭的說道:「世子爺大概有所不知,因為南神甫遇刺案,皇上面前的大紅人明珠接任了刑部滿尚書,率領順天府和都察院調查此案。微臣那日與明珠接觸下來,發現明珠為了儘快結案了結此事,把矛頭直接對準了嫌疑最大的欽天監監正楊光先和監副吳明烜,王煦卻以證據不足為名堅決反對,當場起了衝突。」

「明珠少年得志,正是好大喜功之時,但南懷仁案牽涉到鰲中堂,以他的性格和目前的形勢,是絕對不敢往鰲中堂身上查下去的。為了立威,也為了爭寵,更為了不落下一個辦事不力的考語,卑職私下揣測,他必然是要鐵了心把楊光先和吳明烜推出去交差!這麼一來,堅持依法辦案的王煦必然成為他的眼中釘肉中刺,卑職把這封信交上去,等於就是把一支裝好了火藥彈丸的火槍塞進明珠手裡,明珠絕對輕饒不了王煦!」

「至於查辦王煦的證據,這點更好辦——世子爺你從帳房裡找幾千兩半年前錢莊開出的銀票出來,連夜讓楊起隆暗中潛入王煦家中,藏在秘密處!屆時一旦暴露,立即就成了置王煦於死地的鐵證!」

「對於王煦這個人,世子爺你千萬不要心軟,他既然今年彈劾了我們平西王府軍餉開支浩大,那麼明年和後年他照樣敢這麼彈劾我們平西王府!這樣的牛皮糖癩皮狗,不乘早一棒子打死,後患無窮……咦?」

滔滔不絕的說到這裡,盧胖子才發現吳應熊和郎延樞都已經變了臉色,都在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盧胖子不由大奇,問道:「世子,郎先生,你們怎麼這麼看著卑職,卑職有那裡說錯了嗎?」

「沒,沒什麼?」吳應熊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擦了一把汗水,心裡嘀咕一句幸虧這小子是老子們平西王府的人,對我父王還很忠心——如果是我們平西王府的敵人,那平西王府可就慘了。嘀咕完了,吳應熊又說道:「一峰,你的用意很好,辦法也不錯,可是有一點,我父王並沒有這樣的書信,如果偽造一封,萬一露出破綻怎麼辦?」

「這個容易。」盧胖子想都不想就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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