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險釀大禍

南懷仁的遇刺身亡,就象往一口裝滿滾油冒著青煙的油鍋里倒進了一瓢冷水,讓貌似平靜的京城局面轟的一聲就炸開了!

是人都知道,南懷仁是因為曆法之爭獲罪於鰲拜而下的天牢,同伴湯若望還因此死在大牢里,南懷仁被判流放,最後還是托孝庄和康麻子的賞識之福,這才撈了一個因病暫留京城;與此同時,還是因為曆法之爭,南懷仁大大得罪了欽天監監正楊光先和監副吳明烜,結下了不共戴天的死仇!眼下這兩位爺又正在鰲拜羽翼庇護下混得風生水起,春風得意,南懷仁遇刺這個案子,就是不想變得複雜而又敏感,也不行了。

相對其案件的背景,案件本身倒是半點都不複雜,前清康麻子六年臘月二十一這天正午午時剛過、也差不多是盧胖子剛被人從索府花園池塘里撈出來的同一時間,因為不見南懷仁出來吃飯,在宣武門教堂里幫閑的雜役李富貴便跑到了位於天文台下的南懷仁房間里叫他,可是李富貴在門口叫了許久,南懷仁都沒有答應,李富貴又見房門虛掩,便推門進去,見南懷仁仰面躺在床上,身上還蓋著被子,似乎睡熟了一般。李富貴再到床邊又叫了幾聲,南懷仁還是不肯動彈,李富貴再去搖他身體時,這才發現南懷仁的身體又冰又冷,完全都已經僵了。

大驚之下,李富貴少不得大喊大叫,連滾帶爬的衝出去的叫人,結果一大幫的信徒和神職人員衝進南懷仁的房間,再揭開南懷仁的被子一看時,這才發現上帝忠誠的子民、耶穌虔誠的信徒、歐洲人民的好兒子、羅剎國人民的好朋友和康熙大帝的好老師南懷仁南教士,已經蒙主的召喚,永遠的離開了這污濁的俗世——準確來說,也就是南神甫的背心處插有一把匕首,正中心臟,一刀斃命。

出了這麼大的事,教堂里的人當然得報官報案,讓官府來緝拿兇手,而說來也巧的是,現在的順天府尹不是別人,恰好就是盧胖子好朋友林天擎林大人在雲南巡撫這個職位上的競爭者李天浴!這麼一來,事情難免又增添了那麼一點複雜,因為李天浴帶著衙役和仵作的驗屍和查案時,發現南懷仁在頭一天接見過兩波客人,除了一波不知道身份只知道為首者是個小麻子的神秘客人外,還有一波就是致仕巡撫林天擎和一個叫盧什麼的七品芝麻官。

這麼一來,多少也聽到一些自己就要高升和搶林天擎飯碗的李天浴心裡想不犯嘀咕都難了——這事該不會是林天擎那個老東西故意整出來噁心我的吧?南懷仁是在我負責的地面上出的事,身份又非常特殊,老東西該不會是想讓我落下一個辦事不力、治境無方的罪名,攪黃我高升雲南巡撫的好事吧?

還好,仵作的驗屍結果替可憐的林大人轉移了一點懷疑視線,仵作在驗屍時,除了發現南懷仁屍體上除了致命一刀外別無傷口之外,還在可憐的南神甫右手之中,發現了一面鰲拜鰲中堂府上的侍衛腰牌——從入刀部位分析,南神甫很可能是在被人捂住嘴背後捅刀時,臨死之前從兇手身上扯下來的,而兇手很可能是在忙亂之中沒有察覺,就這麼把南神甫的屍體搬到床上,蓋上被子偽裝成睡覺模樣,讓教堂的人無法迅速發現南懷仁已死,藉以爭取逃亡時間。

得出這個結論,又看到這面腰牌,李大人也算是徹底的傻眼了,趕緊下令衙役保護現場和抓捕可疑嫌犯之餘,又親自帶著這面腰牌趕到皇宮稟報了——沒辦法,身為康麻子心腹,李天浴多少知道一些內情,也知道康麻子對南懷仁極其信任和重視,現在南懷仁死了,還很可能是死在鰲拜衛士手裡,眼看就要高升雲南巡撫的李天浴再不趕緊向康麻子稟奏和請示就真的是犯傻了。

結果很自然的,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康麻子難免大發雷霆,勒令李天浴務必要在三天之內查出兇手,將真兇繩之以法,為自己的西洋老師報仇雪恨。李天浴則戰戰兢兢的說道:「皇上,不是奴才不儘力,只是這案子實在太特殊了,已經牽扯到了鰲拜鰲中堂的府上,奴才要想查案,鰲中堂這一關就必須得過啊。」

「不管牽涉到誰,你都得給朕去查!」小麻子拍著龍案咆哮。

「那……那奴才斗膽。」李天浴顫抖著說道:「請皇上賜給奴才一道聖旨,讓奴才可以傳訊鰲中堂府上的侍衛,調查這面腰牌的來歷。」

聽到這話,小麻子也楞住了,眼下京城裡的情況放在這裡,自己如果給李天浴這麼一道旨意,讓他隨意傳訊鰲拜的心腹侍衛們調查案情,鰲拜還不得鬧翻了天啊?還好,因為索額圖兄弟那個案子,孝庄恰好也在養心殿里,及時說道:「皇上,請冷靜,鰲中堂侍衛的腰牌出現在命案現場,不能排除是有人故意栽贓嫁禍,挑撥皇上和鰲中堂君臣反目。」

「沒錯,是有這個可能。」小麻子點頭,贊成這個看法。末了,小麻子也為難問道:「可是祖母,這面腰牌現在可是最關鍵的證據,不查出這面腰牌的來歷,這案子沒法繼續查下去啊。」

「皇上可以下一道旨。」孝庄不動聲色的說道:「把鰲中堂請到這裡來,當著鰲中堂的面把事情說清楚,請鰲中堂配合查案。這麼一來,事情說清楚了,鰲中堂也就不會誤會了,案子也可以繼續查下去了。」

「好是好。」小麻子有些猶豫,低聲說道:「可是祖母,如果南神甫真是鰲拜派人殺的怎麼辦?」

「鰲拜為什麼要殺南懷仁?」孝庄奇怪的問道:「南懷仁一個已經被罷了職的西洋傳教士,無官無職,又沒繼續得罪鰲拜,鰲拜為什麼要殺他?」

「祖母有所不知。」小麻子扭捏了一下,低聲說道:「其實孫兒這段時間經常微服去探訪南神甫,向他討教了一些西洋學說,就在昨天,孫兒都才剛剛去過。孫兒擔心,這很可能是鰲拜知道這一點,才對南神甫下了毒手。」

說著,小麻子把昨天自己去拜訪南懷仁的前後經過詳詳細細說了一遍,而孝庄越聽表情越是凝重,最後也忍不住產生懷疑,「這事,難道真是鰲拜乾的?或者,是楊光先和吳明烜乾的?他們得知皇帝經常去探訪南懷仁,擔心南懷仁重獲重用,把之前的曆法案重新翻過來,下了這個毒手。嗯,這個可能性也非常之大。」

「報——,報——!」也是該來有事,偏在這個時候,康麻子的貼身侍衛曹寅又跑了進來,面無人色的大叫道:「稟奏皇上,大事不好了,鰲少保進宮了。」緊張叫嚷著,曹寅被門檻絆了一個踉蹌,竟然砰的一聲摔倒在了養心殿的水磨石地板上,下巴上都蹭去了一大塊油皮。

「狗奴才,慌著去做死啊?」正在緊張盤算中的小麻子沒好氣的說道:「鰲拜進宮就進宮唄,有什麼值得這麼大驚小怪的?」

「可是皇上,鰲中堂他沒按規矩遞牌子啊!」曹寅捂著下巴,面無人色的慘叫道:「鰲中堂他根本沒遞牌子求見,只說他有急事要見皇上,直接就闖了進來!」

「什麼?」饒是孝庄這麼多年來經歷了這麼多大風大浪,此刻也被驚得目瞪口呆——鰲拜這幾年擅權跋扈,未經請旨就私自入宮雖然不是第一次了,但此刻李天浴剛把鰲府侍衛的腰牌送來,剛說完是在小麻子西洋老師南懷仁身上發現的,鰲拜就未經請旨擅闖宮闈,也由不得孝庄和小麻子大驚失色了。

震驚之下,小麻子趕緊問道:「他帶了多少兵馬進宮?」

「回皇上,鰲中堂他只帶了四個隨從……」曹寅也是會坑爹,剛說了一句讓孝庄和小麻子鬆口氣的話,打了一個頓,馬上又補充道:「可是鰲中堂這麼進宮之後,皇宮裡的瓜爾佳氏侍衛就全驚動了,正在從四面八方向養心殿過來。」

「什麼?」小麻子的麻臉又白了——小麻子之所以不用現成的御前侍衛,以布庫秘密訓練少年侍衛收拾鰲拜,原因就是鰲拜一手遮天,現任的御前侍衛中有著不少的黨羽,現在鰲拜未經請旨就擅自進宮,還調動了皇宮裡的侍衛黨羽,究竟打算幹什麼,小麻子一時之間竟然已經不敢去想像了。

「張萬強,傳旨噶布喇,命他馬上調集所有忠於皇上的侍衛,至養心殿後埋伏侯命,嚴禁任何瓜爾佳氏侍衛接近養心殿百步之內。」情況不明,為了預防萬一,孝庄當機立斷,站了起來沉聲說道:「曹寅,你把你那些兄弟都叫進來,再派人立即至九門提督吳六一處傳旨,命他按照之前約定的計畫行事,做好平叛準備!」

「遮。」「遮。」張萬強和曹寅分別答應,又一起連滾帶爬的衝出去傳旨。而在的李天浴幾乎都快癱在地上了——李天浴可不笨,孝庄口氣里包含著的那個早就布置好的、專門對付鰲拜的計畫,李天浴可還是聽得出來的。

片刻之後,張萬強先跑回來,說是旨意已經傳到了索額圖長兄兼皇后親生父親再兼御前侍衛總管噶布喇那裡,噶布喇也已經風急火燎的去調派人手去了。緊接著,曹寅也領著李煦、狼覃和孫殿臣等少年侍衛沖了進來,手按武器守在養心殿內兩側,小麻子和孝庄這才稍微心安下來。也就在這時候,殿外終於傳來鰲拜急匆匆的呼喝聲音,「奴才鰲拜,叩見吾皇萬歲。」

象徵性的呼喊聲中,鰲拜高大魁梧的身影已然出現在了養心殿門前,但仔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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