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慘勝

「殺——!殺奴——!」

略然已有些嘶啞卻雄壯依舊的口號聲在杏山戰場上回蕩,戰場上,遼東特有的黑土地已經看不到原來的顏色,觸目所及,到處都是一片血紅,士兵和戰馬的屍體鋪滿了杏山官道,鮮血染紅大地,無數傷兵傷馬在屍山血海中凄慘呼救,嘶叫呻吟。而在他們身上和屍骸堆上,全身浴血的屠奴軍天雄隊將士與雙眼通紅的建奴鑲黃旗、鑲藍旗精銳仍然在忘我的血戰,彈藥早已打光,羽箭也全部射光折斷,飄蕩在淹沒腳背的血水中。

「狗建奴,來啊!」全身上下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傷口的金國鳳提著一把砍卷刃了的馬刀,搖頭甩去頭上臉上的鮮血,瞪著滿是血絲的眼睛沖著對面的建奴怒吼。看到金國鳳那彷彿剛從血池裡爬出來一樣的凶神惡煞模樣,沖在最前面的建奴士兵膽怯了,下意識的放緩腳步,但金國鳳不依不饒,怒吼一聲反衝上去,馬刀閃電一般的斜劈而下,建奴士兵趕緊反劈,妄圖用同歸於盡的打法迫使金國鳳收刀,金國鳳卻不躲不閃,馬刀狠狠劈在建奴士兵肩上,深入頸胸,借勢一腳踢起,將那建奴士兵屍體踢出一丈多遠。

刀刃肋骨摩擦間,早已不堪重負的馬刀砰然斷折,金國鳳也不氣餒,順手將斷刀投出砸向一個敵人,復又一把抱住身旁的另一個建奴士兵,將他壓在地上滿地翻滾,怒吼咆哮著猛掐那建奴士兵咽喉,後面的屠奴軍將士吶喊而上,又與建奴第十三次衝鋒的隊伍糾纏在一起,用刺刀捅,用馬刀砍,拚命砍殺捅刺蜂擁衝來的建奴士兵。整個杏山戰場完全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吞進去一支又一支的建奴軍隊,吐出來的則是一具具殘缺不全的屍體,還有無數奇形怪狀的殘肢斷臂。

「瘋狗!真是一群瘋狗!他們不是人,絕對不是人!」在戰場遠處看到這副壯烈的畫面,建奴鑲黃旗梅勒額真阿濟格和鑲藍旗梅勒額真務達海絕望的慘叫起來,兩個多時辰里,他們率領的七千建奴精銳向彈藥告罄的兩千多屠奴軍天雄隊發起了整整十三次衝鋒,七千精銳折損過半,卻始終沒有衝破屠奴軍的阻擊陣地一步,反而被屠奴軍打得節節敗退,陣地向南推移了兩里多路。尤其是那個赤膊上陣的金國鳳,那更是所有建奴士兵的噩夢,他就象中流砥柱一樣始終抵在最前方,馬刀至少砍斷了三把,死在他手下的建奴士兵不下三十人,身中五箭、大傷小傷不計其數,身體搖搖欲墜卻始終不肯退後一步,建奴每一次衝鋒,他都會大吼一聲,「殺奴!」再一次衝殺到最前方,率領著屠奴軍將士與建奴士兵展開新的一輪血戰。

不能怪建奴士兵太無能,天底下能夠屠奴軍膛線火槍加刺刀戰術面前鼓起勇氣衝鋒的軍隊真的沒幾支;更不能怪建奴將士太沒有血性,天下軍隊之中,傷亡過半之後,還能保持著高昂士氣向敵人發起一波又一波衝鋒的軍隊更是屈指可數——要換了袁都督的山宗軍隊,傷亡恐怕剛超過半成,整支軍隊就能徹底崩潰!關鍵是,建奴這次碰上的是更勇猛、更頑強、戰術紀律更嚴格的屠奴軍,在一夜血戰彈藥告罄的情況下,仍然象一塊磐石一樣屹立在建奴面前,死死擋住建奴的回援道路,不讓建奴越過陣地半步,面對著這樣的敵人,縱橫遼東無敵手的建奴軍隊真的是沒有半點辦法了。

「快跑啊!」終於,建奴的第十三次衝鋒第十三次被屠奴軍給打了回來,阿濟格和務達海安排的督戰隊在潮水一般退下來的敗兵面前,就象一葉小舟般迅速被潮水吞沒,消失得無影無蹤。而在建奴敗兵背後,早已是個個血染征袍的屠奴軍將士卻還在象下山猛虎一樣窮追猛打,拚命砍殺來不及逃命的建奴士兵。見此情景,阿濟格和務達海的臉色難免更蒼白了,良久後,阿濟格終於回過神來,回頭沖著身後的親兵吼道:「派去和二貝勒聯繫的信使回來沒有?二貝勒的軍隊,什麼時候能到?」

「回十二阿哥,信使還沒回來,請十二阿哥再等一等。」親兵隊長老實答道。阿濟格勃然大怒,咆哮道:「傳信的人是幹什麼吃的?怎麼還沒回來的?快,再派一個人回去,請二貝勒趕快擺脫追兵趕過來,蠻子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只要再有一支生力軍,我們就一定能衝破蠻子的阻擊!」

「沒錯。」務達海也附和道:「二貝勒也真是太拖拉了,四更回兵,這都午時二刻了,他的軍隊竟然還沒趕到杏山,三十多里路他想走到明年去?」

又過片刻,屠奴軍那邊總算是放棄了追擊重新組建阻擊陣地,建奴這邊也在抓緊時間休息以備再戰,也就在這時候,派去與阿敏聯繫的傳令兵終於姍姍來遲,向阿濟格稟報道:「啟稟十二阿哥,二貝勒的軍隊在高橋附近被蠻子纏住了,無法北上增援我軍。另外二貝勒有令,命你們二位將軍不惜一切代價,務必要在未時之前衝破蠻子阻擊,以免我軍被敵軍前後包夾,落入重圍!如若不然,軍法從事!」

「二貝勒的軍隊也被纏住了?」阿濟格和務達海信以為真,倒吸了一口涼氣後,阿濟格只得務達海說道:「務達海將軍,二貝勒說得對,現在戰場形勢不明,我們如果不趕快衝破蠻子阻擊,很可能被蠻子前後夾擊,沒辦法,我們只能拼了。這樣吧,下一次衝鋒,你我一起上陣,鼓舞士氣,務必要一鼓作氣衝破蠻子阻擊。」

「好,拼吧。」務達海硬著頭皮點頭,又抬頭大叫道:「鑲藍旗的弟兄們,集合列隊,準備衝鋒!」那邊阿濟格也沖著鑲黃旗的軍隊大吼道:「弟兄們,想活命的,都給老子站起來,沖不破蠻子的阻擊,咱們一個都別想活著回去!想活命的,都給老子趕緊列隊,準備衝鋒!」

不得不承認,建奴軍隊的鬥志毅力確實在這個時代甲於天下,在超過一半的軍隊已經被打殘的情況下,阿濟格和務達海只是稍稍組織鼓舞一下,三千多建奴軍隊又重新拿起了卷刃的馬刀,斷折的矛槍,有馬的上馬,無馬的步行,又重新排列起了整齊的隊伍,阿濟格和務達海這次也親自上陣,走到隊伍最前方親自率隊衝鋒。看到這情景,正依坐在建奴屍體堆上休息的金國鳳吐去口中的血沫,抓起從建奴屍體上搜來的羊皮水袋,將剩下的小半袋水仰頭喝光,然後扔掉水袋也刀扶地艱難的站了起來,沖著周圍的屠奴軍將士喝道:「弟兄們,建奴又要上來了,起來,都給我起來!打完了這一仗,老子拿俸祿請你們逛窯子!」

「將軍,你的俸祿夠嗎?別是想喝我們的兵血吧?」一個屠奴軍士兵也是也火槍扶著地艱難站起,一邊咳著血一邊笑著問道。其他陸續站起的屠奴軍士兵也是個個大笑,紛紛附和道:「是啊,是啊,金老大你那點俸祿,養了兒子又養婆娘,剩下的自己逛窯子都不夠,還拿什麼請我們?」「八成是打我們餉銀的主意,用我們的餉銀請我們逛窯子,金老大你比張大人還狠!」「不會是請我們嫖騷韃子吧?聽說有的韃子老婆娘,兩文錢就可以睡一次。」嘴裡笑著,剛才還象死狗一樣爬在血泊里的屠奴軍將士一個個卻搖搖晃晃的站起,一扭一拐的走到金國鳳面前排好隊伍。

「老子還用得著喝你們的兵血?」金國鳳嘿嘿一笑,說道:「等打完了這一仗,估計朝廷至少要賞給我三百兩銀子,三百兩銀子,夠包下三個窯子一晚上了。到時候,就怕你們站在進去,爬著出來。」屠奴軍將士大笑,「三個窯子那夠?起碼得三十個!」「爬著出來的不會是我們,只會是你金老大,兄弟我小時候和鄰村的小蘭蘭,可是一個晚上六次。」「聽說上次金老大你老婆鬧到軍營里來,就是因為你一個多月沒回家,你老婆懷疑你在外面養女人了,拿掃把追著你打了十幾里路,你真敢拿賞銀包窯子請我們?」

嬉笑聲中,對面的建奴那邊已經爆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怪叫聲,三千多建奴人加步馬加鞭,橫衝而來,金國鳳臉上的笑容也隨之消失,回過身看看氣勢洶洶殺來的建奴軍隊,舉起沾滿鮮血的馬刀,吼道:「弟兄們,看我們的了,殺奴!」

「殺奴——!」剛才還在有氣無力大說下流話的屠奴軍將士收起笑容,一起吶喊著邁動腳步,端著刺刀舉著馬刀,跟在金國鳳的背後,義無返顧的殺向衝鋒而至的建奴隊伍中。新的一輪殘酷血戰,也在杏山官道上重新上演起來……

……

血戰的不只杏山一處,與此同時的小凌河戰場上,死活沖不上西山的多鐸殘部放棄了攻山行動,聚攏了最後的七八百人困守在西山腳下,做著最後的垂死掙扎。而在小凌河的大戰場上,其他位置的建奴殘兵雖然已被基本肅清,但是急紅了眼睛的努兒哈赤卻指揮著建奴大軍向著明軍小凌河防線發起一波又一波的猛烈進攻,趙率教軍和郉宇率領的狼騎隊兵力不足,無法守住小凌河漫長的河岸線,逼得張大少爺不得不把剛剛從戰場上抽調出來、準備派給杏山的滿桂軍隊又投入小凌河防線,抵擋近在咫尺的建奴主力。河水中早已飄滿了雙方士兵的屍體,鮮血將河水染成一片赤紅,入海方散。

因為雙方軍隊的戰鬥力之頑強,都遠遠超過了對方的想像,原訂準備打奇襲戰的努兒哈赤和原本準備打伏擊戰的張大少爺都有些準備不足,為了爭取勝利,不得不把一支接一支的預備隊投入戰場,把奇襲戰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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