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慘敗

花開數朵,各表一枝,當明軍和亂賊聯軍在寶雞戰場打得如火如荼的同時,三月十二這天正午,親自率領著化裝成普通明軍部隊的屠奴軍進駐漢中的張大少爺,也在漢中府西鄉縣通往漢中府城的官道上、準確來說是在蕎麥山山下的官道上,迎面碰見了收到消息匆匆趕來拜會上官的陝西按察使司僉事彭好古一行。這位與張大少爺姓名僅有一姓之差的彭大人生得面容清癯,高高瘦瘦象個麻桿一般,但氣度卻頗為威嚴,剛一見面就向張大少爺單膝跪下,抱拳說道:「卑職陝西按察司僉事彭好古,叩見五省總督張好古張部堂!」

彭好古是山東萊州人,算半個張大少爺的老鄉,官聲也還算不錯——相對張大少爺和洪承疇之流的大貪官而言,所以張大少爺也沒擺什麼架子,趕緊下馬親自攙起彭好古,謙虛道:「彭大人快快請起,辛苦了,半天時間讓你趕了七十多里路,一定累壞了吧?」說罷,張大少爺又迫不及待的問道:「彭大人,本官大軍已經抵達漢中府的消息,你有注意保密吧?」

「張部堂的信使再三囑咐下官秘密行事,下官不敢違令。」彭好古恭敬答道:「收到部堂的憲令後,下官連知府古大人都沒敢讓他知道,借口出城有事,悄悄就帶著幾個家僕上路趕來拜見大人,張部堂需要的最新軍情戰報和兵力部署圖,下官也已經帶來了。還有張大人交代的褒城官道雞頭關,下官也已經送去緊急公文,讓守軍暫時關閉關卡,不許任何人通行,預防部堂大軍已經進入漢中的消息被亂賊細作知曉。」

「很好。」張大少爺滿意點頭,又吩咐道:「前面的城固縣,也要麻煩彭大人親自去一道公文,讓他們給本官準備幾個熟悉木槽山小路的嚮導,本官要直接從城固走木槽山小路北上前線參戰。」

「是,下官這就派人去辦。」彭好古恭敬答應,又好奇問道:「部堂大人,你直接從城固北上,不進漢中城了?」

「暫時不進了,糧草輜重的問題,就拜託彭大人你們了。」張大少爺搖頭,又微笑道:「對了,彭大人可以再給前線的秦大帥和趙大人去一道公文,就說你鑒於軍情緊急,臨時招募了三四千壯丁編為官兵,派往前線參戰,替他們分擔壓力。」彭好古雖然不明白張大少爺為什麼一定要隱瞞屠奴軍已經進駐漢中的消息,但也沒有提出質疑,只是恭敬答應立即照辦。

乘著彭好古緊急草擬公文的時候,張大少爺和宋獻策、史可法等幕僚也埋頭到了彭好古帶來的軍情奏報中,和前面說的一樣,秦良玉軍和趙光遠軍放棄入蜀天險後,依令撤回了鳳縣駐守,同時漢中軍隊也紛紛趕赴各處關隘增援,加強防禦,而讓張大少爺的有些意外的是,明軍放棄大散關後,亂賊軍隊雖然進駐並控制了這個入川第一咽喉,卻始終沒有南下一步——很明顯,明軍沒有任何理由的棄關行動已經嚇住了高迎祥和羅汝才等賊頭,知道秦嶺山區肯定已經布置下了天羅地網,死活不敢跳進這個陷阱。不過讓張大少爺鬆了一口氣的是,亂賊軍隊在獲得南下退路後,果然沒有急於從寶雞突圍,這也給張大少爺的寶雞包圍圈爭取到了布置時間。

「東家,看來高迎祥和羅汝才都嗅出了四川和漢中的危險味道了。」宋獻策沉吟道:「當初我們讓秦大帥和趙光遠放棄大散關的舉動,是不是太倉促了一點,把誘敵深入計用成了空城計,嚇住了陝西那幫亂賊?無緣無故讓出這麼重要的關隘,不要說羅汝才和高迎祥這兩個老奸巨滑的老賊頭了,只怕是剛出道不久的小賊頭,也會懷疑南面布置得有我們的重兵埋伏。」

「是倉促了一點。」張大少爺難得點頭承認一次自己的錯誤,又無奈道:「可當時也沒其他辦法了,我們的主力軍隊都集中在西安一帶,不讓出大散關引誘亂賊入川,我們的主力那有時間迂迴包抄,圍困亂賊主力和切斷亂賊與其他亂賊的聯繫?」說罷,張大少爺又補充一句,「不過還好,亂賊主力沒有立即向北突圍,給我們的寶雞包圍圈爭取到了布置時間,說明我們第一步的緩兵之計已經成功,接下來就是怎麼讓亂賊主力知道四川和漢中真的已經空虛,等他們進秦嶺山區受死了。」

「東家,學生認為誘使亂賊主力進秦嶺山區受死不是第二步,而是第三步。」宋獻策警告道:「第二步的關鍵還是陝甘軍隊主力能不能堵死亂賊的北上道路!高迎祥和羅汝才這兩個賊頭可不傻,還有那個范文程大漢奸也肯定明白,四川和漢中雖然比較富裕,但他們沒有民心基礎,又沒有同伴接應,軍隊只能是死一個少一個,就象離開了水的魚一樣,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導致全軍覆沒。只有北上突圍,殺進饑荒災情的陝西腹地,他們才能得到無窮無盡的兵力補充,還有得到其他亂賊的呼應配合,就象離水的魚回到大海之中一樣,東山再起大有希望。所以學生認為,只要北上突圍還有一線希望,高迎祥和羅汝才率領的亂賊主力就輕易不會向南面突圍。」

「確實,如果亂賊主力從北面突圍成功,張部堂先前的一切布置也就前功盡棄了。」跟著張大少爺和宋獻策身邊學到了不少爾虞我詐的史可法也附和道:「最好是張部堂再給秦總兵她們傳授幾條錦囊妙計,讓她們依計而行,把亂賊主力全部誘進秦嶺山區受死!」

「錦囊妙計?說得容易,你以為我是諸葛亮啊?」張大少爺苦笑道:「戰場戰機瞬息萬變,我最多只能做到隨機應變因地制宜而已,怎麼可能在對前線戰情兩眼一抹黑的情況下,制訂什麼錦囊妙計?」說到這,張大少爺又捏著下巴沉吟道:「不過憲之你這話倒也提醒了我,看來我有必要把軍隊留在伏擊戰場,帶著少量親兵親自去一趟鳳縣親自指揮作戰,把亂賊主力誘入我們的伏擊圈。」

「如果部堂真有這個打算,那請讓學生和部堂一起去。」史可法可不是張大少爺這樣不學無術不求上進的人,而是不肯錯過任何學習機會。宋獻策則問道:「東家,那你認為我們把埋伏設在那個位置比較有把握?」

「我是第一次來漢中,對本地地形不是很熟悉。」張大少爺捏著下巴答道:「不過從漢中的山川地形圖來看,漢中北面兩百里處那個留壩小鎮,是亂賊主力從鳳縣進漢中的必經之路,這次我們先到留壩去仔細看看,如果地形合適,就把伏擊陣地預設在那個位置吧。」

「張部堂,對你來說,留壩可是一個好地方啊。」已經寫好公文的漢中本地官彭好古忽然插口說道:「在留壩鎮外,可還有張部堂你先祖的廟宇。」

「我先祖的廟宇?我那位先祖?」張大少爺滿頭霧水的問道。彭好古笑道:「部堂你忘了,你的先祖張良張子房先生,當年就是在留壩這條路明修棧道和暗度陳倉的,後來部堂你的先祖又被漢高祖劉邦封為留城侯,為了紀念他的開國之功,高祖便在這留壩修了一座張留侯祠。歷朝歷代的皇帝為了希望能夠得到張良先生那樣的人才,也都大力翻修擴建,所以你先祖張留侯的廟宇,至今仍在留壩境內的紫柏山麓聳立,香火頗為旺盛。」說到這,彭好古也是十分疑惑的問道:「張大人,這留壩張良廟在天下和史書上可是大大有名,你怎麼能不知道呢?」

「是嗎?」張大少爺難得有些臉紅——雖說張良是自己厚顏無恥強認的祖宗,可是自己這個自稱張良後裔的子孫,竟然不知道老祖宗的廟宇就在附近,這可實在太說不過去了。尷尬之下,張大少爺只得掩飾笑道:「哈哈,我這個當子孫的可真該打,雖然一千多年前就已經移居到了山東,但是連祖先的廟宇在那裡都忘了,可真是不孝之至。沒說的,等到了留壩,我一定得到祖先的廟宇里磕頭告罪。」說罷,張大少爺又趕緊轉移話題,沖彭好古笑道:「彭大人,說來咱們可還真是有緣,都是山東人就不說了,名字也一模一樣,都叫好古,和咱們叫一個名字的,可真不多。」

「是啊,下官也覺得和與部堂十分有緣。」彭好古雖然不想刻意拍張大少爺的馬屁,但也很樂意和張大少爺這個頂頭上司處好關係,湊趣笑道:「其實在四川官場之中,還有一位叫孫好古的孫參政,只可惜他已經在天啟元年的奢安之亂中為國捐軀,還死得十分壯烈——叛賊奢崇明忽然叛變之後俘虜了他,妄圖以金銀珠寶收買孫好古大人,為己所用,孫大好古人不肯屈服,罵賊而死!唉,如果孫大人仍然在世,那大明官場之中僅有的三位好古之人,也就能在此聚會了。」

「是嗎?那如果有機會,本官可一定要到孫好古大人的靈前去上一柱香,悼念咱們好古之人中的國之忠良。」張大少爺見彭好古果然不再糾纏張良廟的事,趕緊附和讚譽。不曾想旁邊低頭盤算的宋獻策哪壺不開提哪壺,忽然又抬頭說道:「東家,這張良廟可是一個好地方,說不定就是咱們大破亂賊主力的主戰場所在。」

「什麼意思?」張大少爺暗罵宋獻策多事問道。宋獻策微笑說道:「東家,你忘了范文程那個狗漢奸就在亂賊軍中了?那個狗漢奸恨你可是恨到了骨子裡,又還有幾分才學,肯定也知道留壩張良祠這座千年古廟,我們如果把亂賊主力誘到了留壩,這個狗漢奸還不得鼓動亂賊去拆你先祖的廟?燒你先祖的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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