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準備拔毛

西安淪陷,確實不是戰之過,而是人之過。而過失的禍根,也就出在張大少爺這個新任五省總督的職位上。也正如反骨師爺宋獻策所說的一樣,身為東閣大學士、現任帝師、前任兵部尚書、前任遼東督師和現任陝甘總督的孫承宗,又怎麼可能會容忍一個年齡和他孫子差不多大的張大少爺擔任他的上司?對他指手畫腳?換成你,你咽得下這口氣?

平心而論,孫承宗和洪承疇在陝西幹得其實並不差,楊鶴和胡廷宴留下的爛攤子,也被他們整理得七七八八,亂賊主力一度雲集山西,對宣大軍隊的山西防線形成沉重壓力,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亂賊主力被孫承宗和洪承疇給打怕了,被生生趕到了山西這邊。但很可惜的是,孫承宗和洪承疇卻是早早就註定了無法徹底陝西賊亂!而造成這個原因的關鍵,就是糧食和軍餉!張大少爺之所以能在平亂戰場、抗擊韃靼和建奴的戰場上連戰連捷,其中一個關鍵原因就是張大少爺的軍隊一直是足糧足餉,另外還有魏忠賢傾盡全國之力為張大少爺提供的各種各樣火力強大又造價高昂的新式武器,而這些,孫承宗和洪承疇卻一樣都沒有。

屠奴軍的軍餉是每人每年十二兩,在全國位居前列,軍隊的伙食更是可以和普通地主人家媲美,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待遇絕對是大明軍隊的第一號!而陝西軍隊的軍餉普遍都是每年四到六兩不等,糧草也是以糙米黑面為主,一年到頭難得看到幾次油花,就這,陝西軍隊還是三天兩頭斷餉欠餉,糧草也是時斷時續,偏遠州府的士兵以樹皮草根充饑的事也屢見不鮮,孫承宗和洪承疇能在這麼艱苦的情況下穩定軍隊,有力控制大部分陝西州府,其間的辛苦與艱難絕非筆墨所能形容。可孫承宗和洪承疇付出了這麼多努力,犧牲了這麼多心血,到頭來換得的卻是朝野輿論對他們平叛不力的潮水一般的指責和漫罵,還有張大少爺這個乳臭未乾的頂頭上司,不要說孫承宗了,就是洪承疇和絕大部分的陝西將士的心理也不會平衡。

心理極度不平衡之下,禍根也種下了,為了挽回顏面和證明自己的價值,一向以穩重見長的孫承宗賭氣親自率軍出擊,準備在張大少爺上任前打一個大勝仗,給張大少爺一個下馬威,結果被同樣了解孫承宗性格的范文程抓住空子,制訂了一個誘敵深入的伏擊計畫。六盤山一戰,孫承宗親自率領的兩萬缺糧少餉的明軍被超過自軍十倍的亂賊包圍,付出慘重代價才衝出重圍,善守不善攻的孫承宗也身負箭傷。緊接著,擅長野戰卻輕視後衛的洪承疇再次犯錯,不顧陝西軍隊主力已經分兵太過的危險,沒有召回仍在亂賊老巢延安剿匪的軍隊便冒險出擊,去救援本可不用救援的孫承宗,可惜洪承疇重前權而輕後守的弱點再次被亂賊抓住,也再次孤軍深入遠離西安,結果僅剩不到五千守軍的西安城門被亂賊內應打開,李自成親自率領的亂賊主力殺入城中,西安兵備僉事朱一馮和知府鄒嘉生雙雙殉國,對陝西軍隊來說無比寶貴的糧草和武器輜重也盡數亂賊之手。

剿賊不成反倒丟了大本營,收到西安淪陷的消息後,本就有傷在身的孫承宗氣得吐出鮮血,當場暈厥在地,被左右救起後,孫承宗第一句話就是含淚大吼,「全軍回師西安,西安是在老夫手裡丟的,老夫要親手拿回來,給朝廷一個交代!」悲憤莫名的陝西將士轟然答應,在孫承宗與洪承疇的率領下掉頭殺回西安城下,向西安亂賊發起猛攻。無奈得到范文程出謀劃策的李自成太過狡猾,在兵力超過明軍的情況下仍然堅守不出,以堅城消耗明軍力量,孫承宗和洪承疇血戰多日攻城不克,所剩不多的糧草逐漸告罄,各路亂賊卻紛紛入城增援,逐漸對孫承宗和洪承疇的軍隊形成了絕對的兵力優勢。也就在這時候,張大少爺的書信也送到了西安城下,交到了孫承宗手中……

「狗日的張好古,把老子們陝西軍隊當什麼了?」看完史可法代筆這封充滿鄙視和不屑味道又被張大少爺派八百里加急快馬日夜兼程送來的書信,饒是孫承宗飽讀聖賢之書,涵養極好,也不禁氣得破口大罵,拍著桌子吼道:「不要重蹈西安覆轍?意思是說,我的陝西軍隊不去潼關,楊作楫的河南軍隊就守得住潼關,我的陝西軍隊去了潼關扯後腿,楊作楫就肯定守不住潼關了?」

「他娘的,這條小閹狗,實在太欺人太甚了!」站列兩旁的陝西眾將也紛紛赤紅了眼睛大罵,氣得幾乎想把藐視自己們如草芥的張大少爺生吞活剝。陝西二號人物洪承疇接過書信看了一遍後,也是氣得臉色鐵青,哼道:「無雙國士?堪當大任?張好古這個好朋友楊作楫是不是無雙國士和堪當大任,我不知道,但我很清楚一點就是,河南那些地方守備隊的老弱病殘,在戰場上給我們陝西男兒提鞋子都不配!張好古把堅守潼關的希望寄托在他們身上,就等著看潼關是怎麼丟的吧!」

「沒錯,河南那邊的情況我最清楚了。」洪承疇的得力副手陝西副總兵杜文煥也冷笑道:「連總兵都沒有一個,絕大部分的士兵一輩子都沒打過仗,所有的軍隊也都沒有一輩子上過戰場!我敢打賭,亂賊如果真的打到潼關城下,至少一半的守軍就會不戰而逃,等見到血,又有一半的士兵得嚇暈過去,撒腿就跑!守住潼關,做夢去吧!」

「閣老,中丞,各位將軍,其實你們也用不著生氣。」這時,極得孫承宗和洪承疇賞識已經擔任參將的左良玉忽然語出驚人,笑著說道:「既然五省總督張部堂不讓咱們去增援潼關,那咱們就別去,等他來陝西上任的時候,看到潼關已經失守的情景,臉上的表情會有多麼精彩?」

「沒錯,就是這樣,到時候看他會是反應。」陝西眾將歡呼起來。而孫承宗盤算許久後,忽然說道:「不,我們不能不管潼關,必須派一支軍隊駐紮到華陰去,隨時準備增援潼關。」

「為什麼?」陝西眾將一起驚問。孫承宗不答,孫承宗的幕僚鹿善繼則笑道:「各位,難道你們不明白閣老的意思嗎?張好古認為我們守不住潼關,可我們偏偏守住了,還是在河南軍隊全線崩潰的時候幫助楊作楫守住了潼關——張好古看到這樣的情況,臉上的表情豈不是更精彩?」

「對,就是這個道理。」陝西眾將恍然大悟,紛紛鼓掌叫好。孫承宗則又說道:「這倒不是老夫故意和張好古鬥氣,關鍵是,潼關對我們同樣重要,如果潼關失守,朝廷給我們送來的糧草輜重就無法從江南直接送到陝西,只能走四川或者宣大繞路,這對我們陝西軍隊也極為不利,所以我們必須幫助河南軍隊守住潼關,保住我們的糧路咽喉。」說罷,孫承宗手一指延綏總兵張應昌,命令道:「張將軍,你率本部三千軍隊即刻出發,趕赴華陰駐紮,亂賊一旦東進攻打潼關,你立即入駐潼關,協助河南巡撫楊作楫拒敵。記住,潼關存亡事關重大,務必要守住!」

「末將遵命!」張應昌抱拳答應,匆匆領命而去。孫承宗則又在心裡狠狠補充一句,「張好古,老夫倒要讓你看看,老夫親手調教出來的軍隊,是怎麼扯潼關軍隊後腿的!」

孫承宗抗命出兵增援潼關,此舉固然是有和藐視自己的張大少爺賭氣的成分,但援軍派出去後的第三天早上,孫承宗就開始為自己的這個賭氣決定感到慶幸了——第三天清晨,明軍斥候探報,在鳳翔府補充了糧草武器的亂賊羅汝才和張獻忠等部忽然繞道乾陽,經涇陽直取潼關,同時斥候探報,自府谷南下的亂賊馬守應等部也直接從富平東進,同樣的兵鋒直指中原咽喉潼關城。這麼一來,孫承宗如果沒有早早分兵增援潼關,就只能面臨全力繼續攻打西安或者放棄西安增援潼關的艱難選擇,稍有不慎就可能導致陝西局勢崩潰,那比得上現在的提早分兵,有備無患,進可攻退可守。

「呼——!」孫承宗長舒一口氣,擦著冷汗說道:「想不到亂賊沒流竄進陝西腹地,倒盯上了潼關。幸虧老夫提前有了準備,否則現在才去增援潼關,能不能及時趕到都是一個問題,西安城裡的亂賊再出兵追擊,我們的主力可就要被前後夾擊了。」說到這裡,孫承宗心裡忽然『嘎當』一下,開始醒過味來,喃喃道:「不對啊,楊作楫擔任河南巡撫七年,期間只是在天啟四年回過一次京城,張好古小子天啟五年才步入的仕途,又從來沒有來過河南,和楊作楫也從來沒見過面,怎麼可能和楊作楫是生死知交……?」

「糟糕!」想到這裡,孫承宗一拍花白頭髮,懊惱道:「氣殺老夫也,又上這小子的當了,這小子早就算準老夫的心思和反應了!」

……

孫承宗在西安城外懊惱又被張大少爺狠擺一道的時候,天啟九年二月初七,張大少爺的軍隊已經在孟津渡過了黃河,全踏入河南府境內,因為陝西軍情告急,河南巡撫楊作楫和巡按鮑奇謨早早就趕到了潼關親自督陣,指揮軍隊嚴防死守,所以前來碼頭迎接張大少爺只有河南道御史梁之棟與洛陽知府陳奇瑜。賓主見面,張大少爺第一句話就問道:「潼關的軍情如何了?亂賊有沒有進犯潼關?」

「回部堂,剛收到的塘報,兩天前,陝西亂賊六萬餘人,已經抵達了華陰,不出意外的話,潼關那邊現在已經開戰了。」梁之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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