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有其兄必有其弟

張大少爺的烏鴉嘴一向都是靈驗無比的,發現有人急匆匆的溜進堂來在李家國兄弟耳邊嘀咕,李家國兄弟又臉色大變匆匆出堂而去,張大少爺立即就懷疑——朝廷將在第二天查抄李家的消息,很可能已經走漏了!而事實上也正如張大少爺所猜測的一樣,壟斷通州碼頭數十年的李家樹大根深,不管是在民間、朝廷和宮廷,都擁有著相當強大也不容忽視的力量!魏忠賢下令東廠和鎮撫司暗中偵查李家罪行,收集李家走私逃稅和涉嫌通奴的罪證,東廠和鎮撫司由魏忠賢直接控制,對朝廷和魏忠賢忠誠度較高,又本身就是天下第一第二的特務機關,保密工作和反滲透工作做得非常之好,所以調查取證的過程中,幾乎就沒有半點風聲。但是到了魏忠賢向明熹宗請旨準備向李家兄弟下手時,再想不走露半點風聲是絕對不可能的事了,不管是內閣擬票還是司禮監批紅再到傳諭執法官員,每一個環節都有可能出現問題,也不可能完全堵住所有消息泄露渠道——比如歷史上的袁崇煜,就是事先聽到風聲,這才得以提前捲款逃走。所以很不幸的,就在李家即將被查抄的前夜,魏忠賢準備向李家動手的消息,終於還是傳到李家兄弟耳中……

「消息確認了嗎?魏老太監真的要讓人查抄我們李家?」在密室中與報信人見面後,李家國兄弟不顧那滿身雪花的報信人已經凍得臉青唇白,剛一見面就顫抖著迫不及待的問道:「什麼時候動手?用的什麼罪名?會不會是謠傳?」

「消息絕對可靠。」那報信人抹著臉上的雪花,哆嗦著說道:「家父是內閣的書辦,今天上午都察院都御史崔呈秀向內閣呈文,讓內閣擬票請批時,家父正好當值,冒著殺頭的危險偷聽了票擬內容!都察院和東廠、鎮撫司三個衙門聯手,收集了大量對兩位公子不利的證據,其中最要緊的一條就是被關在鎮撫司詔獄的張家口八大商號的大掌柜,向朝廷舉報了你們明知張家口八大商號向建奴走私違禁物資,你們不但不阻止,反而通過他們與建奴使者有過多次接觸,又通過他們向建奴走私了大量私鹽和糧鐵布匹,牟取暴利——僅這一條,就足夠殺頭抄家了!」

「轟——!」李家國和李家斌兄弟耳旁一聲巨響,雙雙臉色灰白的癱坐在椅子上,腦海中也只剩下一個念頭——東窗事發,當初真應該殺了張家口八大掌柜滅口的!那報信人又小聲說道:「兩位公子,你們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父親估計,那個條陳鐵定會得到通過,抄家的隊伍明天中午就能抵達通州,帶隊的官員是正在京城述職的宣大總督張憲台,為了預防萬一,就連屠奴軍都要來通州!你們如果想反抗是絕對沒希望的,所以我父親建議你們,最好是帶著一些能夠帶走的家產連夜離開通州,找個偏僻的地方隱姓埋名去過下半輩子吧。」

「帶隊查抄我們家的人是張好古那條小閹狗?」李家國和李家斌異口同聲的驚叫,「難怪這條小閹狗莫名其妙跑來給我們道賀,原來這條小閹狗是先來看笑話,準備向我們動手啊!」

「什麼?張憲台已經來了?」那報信人嚇了一跳,趕緊站起來說道:「那兩位公子,我得趕緊告辭了,要不然我被堵在這裡出不去,那我父親也完了,當年把我父親安排進內閣當差的葉閣老只怕也得受牽連,兩位公子,小人告辭。」說罷,那報信人扭頭就走,李家國兄弟心亂如麻,也不強留,讓管家拿了五百兩銀子獎勵給報信人,便又緊張商量起對策來。

「范永斗,你們這些言而無信的小人!」大難臨頭,李家國也顧不得去裝什麼斯文君子了,一蹦三尺高的就張口大罵起來,「上次明明說好的,我暗中照顧你們的家人,給那麼的子孫後代留一條活路,必要時還可以把你們的子孫後代送到大金,你們也答應了不扯上我們,這才幾個月過去,怎麼就把我們招出來了?」

「難怪今年秋決時,魏老閹狗沒把張家口八大家千刀萬剮!」李家斌分析道:「現在看來,范永斗那幫奸商鐵定是貪生怕死,為了多活幾天,又不想死得太慘,就把我們賣了。」

「肯定是這樣,范永斗,王登庫,你們這些不得好死的狗漢奸!」李家國一腳踹翻燒得正旺的炭爐,瘋狂咆哮,「如果你們落到了我手裡,我一定要你們死得比凌遲慘千倍萬倍!還有你們的老婆女兒,我也要賣進樂坊里,讓千人騎!萬人壓!」

「大哥,那些事還是以後的再說吧。」李家斌黑著臉提醒道:「眼下我們還是先想辦法,怎麼躲過這場大難吧?」說罷,李家斌也建議道:「我們李家是鐵杆東林黨,如果落到了魏老太監手裡,肯定死得凄慘無比。要不就象報信人說的那樣,連夜收拾金銀珠寶離開通州,找個偏僻的地方隱姓埋名的過下半輩子吧?」

「四五百萬兩銀子的身家,倉促之間,我們能帶得走多少?」李家國心疼的問道。李家斌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跺腳叫道:「大哥,都什麼時候了,腦袋都快丟了,你還顧什麼身家?聽我的,你趕快去家裡人收拾東西,揀最值錢的東西拿,我去準備船隻和馬車,安排逃命路線,準備好了就立即走。」

「可是……」李家國還是有些猶疑,說什麼都不肯下定逃命決心——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富可敵國的身家,不是每個人都是說扔就能扔的。遲疑之下,李家國忽然心生一計,忙說道:「二弟,你還記不記得前年魏老閹狗派東廠鷹犬到蘇州抓周順昌的事不?要不咱們也學周順昌,鼓動通州的各個商會罷市,還有漕運,也全部停了,再把我們的五六千個夥計也組織起來保護我們,逼著魏老閹狗收回命令,不再抓我們。等過了這個風頭,我們再多花點銀子上下打點,把爹的那些老朋友都請出來給我們活動,把這事給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這個……」同樣捨不得放棄萬貫家財的李家斌也猶疑起來,盤算了許久後,李家斌忽然說道:「如果花銀子擺平這件事的話,說不定還真有點希望,不過收買別的人恐怕不行了,要花銀子,就只能花在魏老閹狗和張小閹狗身上,只有他們點頭,我們才有希望逃過這次大難。」

「給魏老閹狗和張小閹狗送銀子,能行嗎?」想到要向張大少爺低頭,李家國不由苦起了臉。李家斌則跺腳說道:「怎麼不行?不管是魏老閹狗,還是張小閹狗,就算查抄了我們的家產,銀子也大部分歸國家,他們能拿到一兩成就很了不起了!我們拿三成家產砸給他們,還怕喂不飽他們?依我看就這麼辦了,乘著眼下還有一點時間和有一個機會,我們先花銀子給楊宛贖身,然後送給張好古那條小閹狗,拿銀子餵飽他,再求他給我們引見魏老閹狗,用銀子餵飽魏老閹狗,我們就有活命和保住家產的希望了!」

「買下楊宛送給小閹狗,小閹狗會收嗎?」李家國有些猶豫的問道。李家斌獰笑道:「他怎麼不收?如果他不收,楊宛就是我們李家的人,到時候我們李家被抄家,按大明律,楊宛也跑不掉!你看那條小閹狗和楊宛那副姦夫淫婦的乾柴烈火模樣,小閹狗捨得把她推進火坑么?」

「那……,就這麼辦吧。」李家國終於下定決心,吩咐道:「那你去碼頭找楊宛的花船,不管花多少銀子,都先把楊宛的身給贖了,拿賣身契回來。我回大廳招待客人,順便把張好古小閹狗請來密室,和他談判。」李家斌答應,當下兄弟倆分頭行事,李家斌帶著銀票去碼頭找楊宛的花船,李家國則匆匆趕回大廳,應付全國各地來的客人。

李家國回到大廳時,張大少爺和李逢節已經坐到了一張桌子上,兩廣大總督李逢節自然沒了先前的張狂,不斷向著張大少爺點頭哈腰,端茶斟酒,百般獻媚,懇求張大少爺千萬不要計較他的無禮之罪,李逢節那個隨從也已經跪到大廳外的風雪之中,正在不斷的抽著自己的嘴巴,抽得雙頰血肉模糊都不敢停手——沒辦法,他的主子雖然和張大少爺平級,可是在朝廷里的得寵程度,卻又是天上和地下了。張大少爺則面帶微笑,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李逢節隨便聊著。李家國不敢怠慢,趕緊走到張大少爺面前,滿臉堆笑的問道:「張憲台,酒飯用得還好嗎?菜已經涼了,要不要草民叫人給你重新換上一桌?」

「不用了,我已經吃飽了。」張大少爺含笑點頭,站起來說道:「時間不早,我也該回客棧去休息了,等到了明天,再來給李大會長拜壽。」

「別,別啊。」李家國急了,趕緊攔住張大少爺,點頭哈腰的說道:「張憲台遠來,這是草民的福分,那還能讓憲台屈尊到雞毛小店暫住?草民已經吩咐下人準備了最好的客房,張憲台如果累了,就請到草民家中客房休息,草民一定吩咐下人好生招待。」

「不用那麼麻煩了,客棧的房間已經訂好了,就不麻煩李大會長了。」張大少爺繼續含笑拒絕。李家國更是焦急,滿頭大汗的又是留宿又是留飯,還讓人搬來一壇六十年陳的茅台,說什麼都要和張大少爺再飲幾杯,至於坐在旁邊的兩廣總督李奇逢,李家國乾脆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這麼一來,李奇逢臉色更加難看自不用說,還忍不住惡狠狠瞪了一眼另一邊的袁崇煜,心說小子,老子記住你了!說什麼有好處可撈生拉活扯把老子拉到這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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