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子系中山狼

什麼叫做刮目相看?楊愛兒對張大少爺的印象轉變就是典型的刮目相看!第一次看到張大少爺時,在楊愛兒眼中,張大少爺就是一個典型的鄉下土財主家的紈絝惡少,到處欺男霸女為非作歹無惡不作,屬於那種如果沒有一個好老爸就得被四嶺八鄉老百姓聯手抓起來浸豬籠的貨色——從某程度來說,楊愛兒的眼力確實不差,看得特准。

楊愛兒對張大少爺的印象產生改變的時間,當然是張大少爺的真實身份被揭穿的那一刻,楊愛兒年齡雖小,又是第一次來到淮河之北,但張大少爺的名聲之響,卻早已響徹了大江南北,先不說張大少爺在江南搞的六合彩已經基本融入江南百姓的生活,單是張大少爺以錦州孤城抗衡建奴傾國之力、三千騎兵偷襲盛京火燒大政殿、八千軍隊大破十二萬韃靼聯軍並橫掃漠北草原無敵手等等等等變態戰績和顯赫威名,就早已讓每一個大明百姓交口傳頌,尊若天人,也早已讓每一個懷春少女心馳神醉,芳心蕩漾——年僅十歲就被人販子賣進花船的楊愛兒當然也不例外。所以從那一刻起,張大少爺在楊愛兒心目中的形象,自然而然的也就蒙上了一層無比神聖的光環,威嚴而又高大,俊朗而又儒雅,浪漫而又下……風流……

更讓楊愛兒沉醉的還是張大少爺的王霸之氣,當張大少爺與楊宛攜手並肩踏入李府大廳時,喧鬧的大廳中剎那間鴉雀無聲,幾百人交杯換盞的宴席上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清清楚楚,緊接著,無數往日眼高於頂的達官權貴和風流名士象炸了鍋一樣,爭先恐後的衝到張大少爺面前拱手作揖,雙膝下跪,或是畢恭畢敬或是激動萬分的大叫,「小人見過宣大張憲台,憲台萬福金安!」「下官拜見張憲台,下官給憲台大人磕頭了。」「末將拜見張憲台,恭賀憲台東征建奴,再度旗開得勝!」「學生叩見張大人,學生今日再度得見大人尊容,三生有幸矣……!」

「都起來吧,都起來吧。」張大少爺放開楊宛的小手,微笑著拱手還禮道:「各位大人,各位將軍,各位士子學子,都請起來吧。這裡不是宣大,本官也沒穿著官服,是以客人身份來拜望李大會長的,大家都是客人,就不必這麼客氣了。」

「謝張憲台。」「謝張大人。」七嘴八舌的答應聲中,給張大少爺行禮的文武官員和文人墨客陸續站起,又一窩蜂的湧向張大少爺,或是向張大少爺自我介紹自己的來歷省份,或是溜須拍馬自我介紹自己的官職姓名,或是與張大少爺互敘別來之情,那熱情激動的模樣,簡直讓人懷疑這些人是想把張大少爺給撕成碎片,生吞下肚。還好,張大少爺身邊及時站出一人,張開雙臂攔住眾人,大聲說道:「各位,你們的熱情,張憲台心領了,但張憲台這一次是來拜訪通州商會的李會長兄弟的,還請你們稍安勿躁,讓張憲台先與此間主人見了禮再說。」

「憲之兄?!」也是直到此刻,無數士林士子這才驚訝的發現,原來先前站在張大少爺旁邊的跟班,赫赫然就是江南四大公子之首的史可法!驚喜之下,不少人都回頭大叫起來,「李會長,李會長,你先前念著的史可法史憲之兄也來了,這回江南四大公子一起到齊,你的面子可長大了。」不過也有人也立即驚訝的發現,大名鼎鼎的張好古張探花忽然出現,此間的主人李家國和李家斌兄弟不僅沒有半點歡喜神色,表情還異常的複雜,和錢謙益站在一起,從頭到尾不見動靜。

「兄長,遠來都是客,我們過去見禮吧。」李家斌悄悄一拐李家國,小聲提醒。李家國猶疑了片刻,終於還是和李家斌走了過去,李家斌老實雙膝跪下,李家國則勉強行了一個拱手禮,異口同聲說道:「草民李家國、李家斌,拜見宣大張憲台,憲台大駕光臨,草民陋宅蓬蓽生輝。」

張大少爺笑笑,不還禮也不說話,李家國兄弟也不知道張大少爺打算搞什麼花樣,不敢隨便說話,三人僵在當場。倒是旁邊的順天府通判孫如冽悄悄拉一下李家國的後襟,低聲說道:「李會長,你是庶民,張憲台是官,按例你應該跪一下。」

孫如冽不提李家國現在的身份還好,一提起這事,李家國就有一種想把張大少爺生吞活剝的衝動。本來李家國沾著李三才的光,在大明朝的戶籍花名冊上是免稅免徭役的士籍,可是天啟四年李家國的老爸李三才蹬腿咽氣後,人走茶涼,張大少爺的干老爸魏忠賢乘機動手,硬生生削了李三才和李家兄弟的士籍,貶為庶民,愛財如命的李家兄弟為此每年不知要多交多少賦稅,自然恨屋及烏把張大少爺也給恨上了——天啟五年錢謙益慫恿李家兄弟撞擊張大少爺的欽差官船,李家兄弟也是為了出這口惡氣才答應的。現在張大少爺又小人得志的以官威壓人,李家國那還有不暴跳如雷之理?

「大哥。」李家斌又悄悄拉了一下李家國的褲子提醒。李家國思來想去,終於還是雙膝跪下,磕頭說道:「草民李家國,見過宣大張憲台。」張大少爺也這才笑嘻嘻的懶洋洋的一揮手,笑道:「免了,都起來吧。」說罷,張大少爺又轉向一直躲在後面的錢謙益笑道:「錢先生,好久不見了,上次你被人扔進弓河,沒著涼吧?」

從張大少爺進來那一刻起,錢謙益就一直處於極度尷尬的位置,生怕被人提起自己惡毒張大少爺不成,反倒被張大少爺收買的海盜扔進弓河差點淹死的事情,不曾想張大少爺打人專打臉,主動把那件事捅了出來,錢謙益自然也有一種想把張大少爺掐死的感覺。看看眾人竊竊私語和忍俊不禁的表情,錢謙益又羞又氣卻無可奈何,終於還是硬著頭皮過來,向張大少爺雙膝跪下,磕頭說道:「草民錢謙益,見過宣大張憲台。」——順便提醒一句,托張大少爺的福,錢謙益同樣被削去士籍,現在也變成必須交稅納賦的平民百姓了。

張大少爺也是有意氣錢謙益,故意不叫錢謙益起身,反而叫張石頭拿來一張椅子坐下,搖晃著二郎腿慢悠悠的問道:「錢先生,記得上次你被人扔進弓河後,曾經對天發誓,這輩子再也不偷稅漏稅,做一個合法納稅的大明良民,把你扔下水那些人才把你撈起來。這三年多時間過去了,也不知道你有沒有說話算話,履行誓言?」

「呵呵。」終於有人忍不住笑了出來。錢謙益則老臉通紅,咬著牙齒答道:「請張憲台放心,草民可以對天發誓,這三年來,草民絕對沒有偷逃一文一分的稅銀,憲台如果不信,盡可以向江南去文查問。」——錢謙益這話倒是大實話,因為得罪了張大少爺,張大少爺的官職又一直芝麻開花一般的節節升高,江南官吏自然把錢謙益盯得賊緊,隨時準備著找錢謙益的把柄好拍張大少爺的馬屁,錢謙益當然不敢隨便偷稅逃稅,損失也自然非同一般的慘重了。

「那就好,看來錢先生的弓河一游,也可以不枉此行了。」張大少爺三句話不離錢謙益的奇恥大辱,又笑眯眯的說道:「錢先生,當年在金鑾殿上,錢先生你無故欺凌考生,結果本官一席話,害得你丟官免職還被削籍為民,後來又無意中害得你被人扔進水中。現在想來,本官當時雖然出於義憤,但也實在刻薄了一些,也實在慚愧之至,也不知道錢先生能否給本官一個亡羊補牢的救贖機會,重新向朝廷舉薦你復仕為官,到本官治下的宣大任職?」

「多謝憲台美意,但謙益老矣,早已經無心仕途了。」錢謙益心中詛咒著答道。張大少爺笑笑,不再說話,旁邊的張石頭則乘機說道:「少爺,你可真是大人大量,寬宏大度,當年錢先生買通海盜企圖傷害於你,你不僅沒有記他的仇,還主動提出舉薦錢先生復仕為官,這份肚量,真是叫小的欽佩得五體投地啊。」張石頭此言一出,滿堂大嘩,錢謙益的老臉則漲成了豬肝色,恨不得找一條地縫鑽進去。

「石頭,不要胡說。」張大少爺假惺惺的喝止道。張石頭則反駁道:「少爺,小的可沒敢胡說,錢先生當年收買那個海盜鄭一官,可就是現在在福建大名鼎鼎的鄭芝龍啊。少爺,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你可要小心了,萬一錢先生和鄭一官藕斷絲連,還有暗中往來,那你可就危險了。」

「還有這事,我怎麼不知道?」史可法驚訝插話問道。張石頭鄭重點頭說道:「千真萬確,史師爺你還記得不,當年在東林大會上被我們少爺的凜然正氣打動,帶頭反水揭露錢先生那個壯漢,就是現在大名鼎鼎的鄭芝龍。我們少爺覺得這個人還有救藥,還一直在向朝廷建議,招安這幫海盜。」

「原來他就是鄭芝龍!」好幾個當時在場的東林士子都驚叫起來。錢謙益則只覺芒刺在背,羞得差點把腦袋鑽進褲襠里,跪趴在張大少爺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還好,張大少爺戳穿錢謙益的目的已經達到,就勢站了起來,笑道:「錢先生,既然你已經無心仕途,你就請起吧,本官也該向李會長道喜了。」說罷,張大少爺又轉向李家國笑道:「李會長,我聽說明天就是你的五十大壽了,就不請自來向你祝壽,向你討一杯喜酒喝,還請李會長千萬不要見怪啊。」

「張憲台遠來,那是給草民面子,草民那敢拒絕?」李家國暗暗琢磨著張大少爺的來意,嘴上客氣道:「張憲台如果不嫌酒菜粗鄙,就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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