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大明毒瘤

朝鮮淪陷後的局面,似乎正在向著最壞的方向發展,調查朝鮮淪陷案的欽差劉若宰離開京城才兩天,熊廷弼和遼東巡撫就又上了一道聯名彈劾毛文龍的奏章!在這份奏表中,熊廷弼明顯表示出了一種衝天的怒氣,怒罵毛文龍貽誤軍機,坐視朝鮮淪陷而不向熊廷弼這個節制三方的遼東督師稟報,導致朝鮮孤立無援,致使被建奴征服,最終還導致熊廷弼兩年來苦心經營的三方布置方略流產,經濟已經接近崩潰的建奴也獲得了寶貴的喘息之機,軍事封鎖與經濟封鎖一起前功盡棄!同時熊廷弼還厲言彈劾毛文龍不聽調遣、多次違反軍令和殺良冒功等多項罪名,與遼東巡撫一起,奏請朝廷將毛文龍斬首問罪!

平心而論,除去貽誤朝鮮軍機這一條,熊廷弼彈劾毛文龍的其他幾個罪名其實都是事實——關於這點,包括張大少爺的拜把子兄弟宋金都可以做證,宋金掌握的東廠秘密情報網路早有報告,說自熊廷弼上任後,毛文龍確實多次違反軍令,不肯聽從熊廷弼的調遣,殺良冒功的事也沒少干,可這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是軍隊里的常事——當年狗少第一次到遼東的時候,遼東眾將又有幾個服氣張大少爺?包括滿桂和馬世龍這樣的名將在內,開始對張大少爺都是抱著不肯合作的態度,直到張大少爺在錦州展露出自己不搞陰謀詭計不舒服斯基的本性,還有能與普通士兵同甘共苦的所謂美德,滿桂和馬世龍等將才開始對張大少爺心悅誠服起來,張大少爺也才能夠如臂馭指一般指揮軍隊。而脾氣暴躁的熊廷弼不僅沒有張大少爺陰忍的性格與圓滑的手段,更因為王化貞一案,與毛文龍有一些理不清扯不明的恩怨,同樣脾氣暴躁的毛文龍自然也不會心甘情願的聽從熊廷弼的調遣,兩者之間的激烈衝突,也是從一開始就註定的結果。這麼一來,自然也給了一些人鑽空子的機會。

「肯定又是那小子的在忽悠,在挑撥離間!」看完熊廷弼和遼東巡撫的聯名奏章,張大少爺氣得破口大罵,當著魏忠賢的面都是吼聲如雷,「我那個岳父,也是越老越糊塗了,建奴攻打朝鮮這麼大的事,毛文龍膽子再大,也不敢故意隱瞞軍情吧?聽那小子的幾句讒言,就把所有責任推到毛文龍頭上,這不是想把毛文龍逼反么?」

「猴崽子,看來你和咱家一樣,都嚴重忽視了你岳父和毛文龍之間的矛盾了。」大概是習慣了手下之間的狗咬狗,魏忠賢此刻竟然比張大少爺還要冷靜,枯瘦的手指敲打著太師椅扶手,緩緩說道:「咱家這兩天也仔細考慮一下,覺得劉若宰這次去遼東,十有八九是查不出真所有相的。毛文龍自稱五次派出信使求援,都渺無音信——如果毛文龍沒有說謊的話,那麼那五個信使肯定已經被人滅口了!死無對證,劉若宰想查也無處可查,查不出真相,毛文龍就得背上這口黑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唉,如果你的岳父和毛文龍的脾氣都不是那麼暴躁,都能夠冷靜下來,這事也不會弄成這樣了。」

「父親,孩兒可以拿腦袋擔保!」張大少爺氣急敗壞的說道:「我岳父熊廷弼,還有毛文龍,都不會故意貽誤軍機,坐視朝鮮淪陷!有問題的,肯定是那小子!」

「咱家當然相信你的話。」魏忠賢點頭,又無奈的攤手說道:「咱家也不相信你那個狗熊脾氣的岳父和毛文龍能夠干出這樣的事,可證據呢?你拿不出證據證明是那小子搞的鬼,咱家又拿什麼罪名收拾他?不管怎麼說,咱們大明是個講理的地方,他也是一個三品大員,沒有確鑿的證據,咱家也沒辦法把他下獄問罪啊!」

張大少爺啞口無言,沒有確鑿的證據,張大少爺確實是拿那位遼東巡撫無可奈何——魏忠賢夠牛了吧,殺楊漣殺左光斗,也得污衊他們一個收受王化貞賄賂的罪名,而不敢什麼罪名都不給,直接就把他們給宰了。無可奈何之下,張大少爺只得垂頭喪氣的說道:「希望劉若宰到了皮島之後,能夠找到證人證明毛文龍確實五次派出了信使求援吧。」

「劉若宰就算找到了這樣的證人,作用也不大,最多只能夠證明毛文龍的清白。」魏忠賢慢條斯理的說道:「可那個遼東巡撫如果一口咬定他沒有收到求援書信,毛文龍又拿不出證據,證明他的求援信已經送到了遼東巡撫手裡,那這個案子還會是一個無頭案。遼東巡撫照樣可以推說是海上風浪,或者建奴截殺信使,導致信使無法將求援書信送到寧遠,從而擺脫責任。——至於想找到證明遼東巡撫已經收到求援信又故意瞞報軍情的證人或者證據,那你是想都別想,這種抄家滅族的大罪,只要是稍微有點頭腦的人,都會在第一時間殺光所有知情人,更何況那小子?」

「父親所言極是,如果我是他,我肯定也會這麼做。」張大少爺搖頭晃腦的嘆氣,承認老謀深算的魏忠賢言之有理。無可奈何之下,張大少爺只得向魏忠賢求援道:「父親,那依你看來,這事應該如何是好?」

「還能有什麼辦法?糊塗帳就糊塗算唄。」魏忠賢陰陰的說道:「追查此案的欽差已經派出去了,如果能查到真憑實據,當然最好,就算查不到什麼真憑實據,劉若宰想給毛文龍證明清白還是很容易的。到那時候,咱家先保住毛文龍這個難得的猛將,再隨便找個借口,把那個小子給一擼到底,剝奪他的兵權,貶為平民,慢慢找借口和他算帳,怎麼著也得把他千刀萬剮,才能消咱家的心頭之恨!哼,咱家雖然沒讀過什麼書,可也不傻!」

「父親英明,在沒有辦法找到證據的情況下,也只有用這個徐階殺嚴世蕃的法子了。」張大少爺大喜,又說道:「不瞞父親,其實兵部的王堂官,還有工部的徐光啟和幾個御史,都懷疑是這小子從中搗鬼,朝廷裡頭腦清醒的也不少,父親你這麼收拾他,他們肯定贊成,還全力配合。」

「很好。」魏忠賢點頭,又招手叫張大少爺跪到自己面前,撫摸著張大少爺頭髮慈愛的說道:「不過這事你就別參與了,也別上本參劾他,有咱家替你張羅就足夠了。你還年輕,不能在朝廷里過多的得罪人,更不給人留下太壞的印象,還有你那個岳父又很賞識他,你如果直接對他開炮,只怕會鬧得翁婿不和。」

「父親——!」素來狼心狗肺的張大少爺再度感動,情不自禁的伏到了魏忠賢膝上。魏忠賢慈祥一笑,又說道:「在宣大好好乾,等咱家給你攢夠了糧草軍餉,讓你平定了陝西亂賊,如果遼東還沒平定的話,咱家就把你再放到遼東去,再把建奴平定下來,到時候,你這個猴崽子,就是封異姓王都夠本錢了。」

「父親……」張大少爺哽咽起來,心裡卻在哀嘆,「魏老太監,你對我別這麼好,行不行?我的良心雖然不多了,可也會疼的。」

二月二十一,親自監督著刑部劊子手把寧完我活剮了三千六百刀之後,張大少爺啟程返回宣大,而魏忠賢也在朝廷上力排眾議,按照張大少爺的意見,將孫傳庭任命為大同巡撫,盧象升任命為宣府巡撫,馬士英升任宣大巡撫,一口氣把宣大的幾個重要官員全部換成張大少爺指定的人——雖說總督要誰當巡撫就讓誰當巡撫,在大明朝還是開天闢地頭一次,無奈魏忠賢的臉皮之厚不在張大少爺之下,明熹宗也極其信任魏忠賢和張大少爺父子,所以百官對此雖然非議甚多,卻最終還是無法阻止張大少爺大肆任用私人,在宣大一手遮天。至於馬士英力薦的阮大鋮,因為張大少爺還不太了解他的能力,所以只是給他舉薦了一個大同知府的職位,也獲得了批准。與此同時,南下徵兵的盧象升、吳三桂和張大炮等人也順利完成了任務,帶著新招募的八千屠奴軍士兵北上與張大少爺會合,共同返回宣大。

張大少爺倒是滾蛋了,朝鮮的爛事卻留了下來讓魏忠賢頭疼,在接下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同樣都是狗熊脾氣的熊廷弼和毛文龍差不多是天天送來奏章打嘴仗,不僅彼此指責對方貽誤軍機,導致朝鮮淪陷,還把以前的一些陳穀子爛芝麻的事都扯了出來,比如毛文龍斬殺被建奴強行剃髮的朝鮮百姓,用他們的人頭換取戰功,導致朝鮮遞交國書抗議;還有熊廷弼當年在遼東與王化貞之間的衝突,賭氣放棄廣寧撤回山海關。語氣一個比一個兇狠,罵的話一個比一個難聽,很是讓人懷疑,這兩個傢伙下次如果見面的話,會不會當場就挽起袖子打起來?倒是嫌疑最大的遼東巡撫,在成功挑起熊廷弼與毛文龍衝突吸引眾人目光之後,又不聲不響的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之外,躲得遠遠的去看熱鬧了。

熊廷弼和毛文龍吵成這樣,大明朝廷當然不能置之不理,絕大部分的官員都傾向於把熊廷弼和毛文龍暫時分開,以免重蹈熊廷弼和王化貞的廣寧覆轍,貽誤了軍機大事,一部分官員還建議同時處置熊廷弼和毛文龍的失職之罪,讓他們一起背起朝鮮淪陷的責任。不過還好,老奸巨滑的魏忠賢更信任張大少爺一些,借口辦案欽差已經出發,待到有了結果再做決斷,總算是把這股風頭給壓了下去,又從東廠抽調精銳好手密赴遼東,與劉若宰一明一暗共同調查此案。

為難的不只魏忠賢一個,還有辦案欽差劉若宰,更是被熊廷弼和毛文龍同時架到了火爐上燒烤。在山海關,熊廷弼差不多是揪著劉若宰的衣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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