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兩面三刀

申時三刻,張惟賢隨著張大少爺進到張府書房,和其他權貴府邸一樣,主人的書房一般都是防衛最為嚴密的密談場所,不搞陰謀詭計不舒服斯基張大少爺的書房更是如此。張大少爺和張惟賢還沒進門,張石頭就領著十幾個來自臨清的親兵家僕搶進書房,有條不紊的檢查書房每個可能藏人的角落,床底、書架、桌下和窗後,就連房粱上都沒有放過,兩人入房之後,張石頭又帶著親兵家僕出門,把守房門窗戶,以及附近的樹木,不給任何人偷聽偷窺的機會。

「難怪皇后娘娘說,這件事只有你才能辦到。」看到張大少爺親兵的職業反竊聽水準,張惟賢連連點頭,感嘆道:「也只有探花郎你這樣小心謹慎又聰明絕頂的人,才能和魏忠賢打得了交道。」

「張國公過獎,晚生不過是想多活幾年而已,被形勢逼到了這個地步,不得不小心一些。」張大少爺一聳肩膀,邀請張惟賢坐下,試探著問道:「張國公,你說這次皇上召我回京述職,是你們的意思,那你們是直接向皇上請的旨?沒有通過內閣和司禮監?九千歲他們知不知道我回來的消息?」

「對,事情緊急,我們怕魏閹從中搗亂,所以沒通過內閣和司禮監,直接向皇上請的中旨,沒有讓魏閹一伙人知道。」張惟賢坦率點頭回答。張大少爺一聽眼睛差點傻了,跳起來吼道:「什麼?沒通過內閣和司禮監直接請的中旨?這是誰出的主意,他想要我的命?」

「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她也知道此舉冒險,但事關緊急……」張惟賢還想解釋。張大少爺卻一蹦三尺高的怒罵道:「這個蠢婆娘,她怎麼就這麼沉不住氣?上次她在皇上面前把九千歲比做趙高,九千歲就已經忍下一口氣了,她還不知道收斂?這一次,她還想把我拉進去,給她陪葬么?」

「張好古,你說話客氣點!你罵誰是笨婆娘?」張惟賢勃然大怒,臉上變色喝道。張大少爺毫不懼色,頂撞道:「我罵的就是那位皇后!她知不知道,我一旦被她拖下了水,斷送的不光是她和我的滿門性命,還有整個大明江山!九千歲是什麼人,我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忽然回京,還是被皇后鼓動皇帝下的中旨宣召回的京,九千歲會怎麼想?會怎麼看我?你們和我到底有沒有合作誠意,到底是想和我聯手,還是想要我的命?」

張惟賢默然無語,半晌才低聲說道:「皇后娘娘此舉是有欠考慮,可是她確實是著急了,又沒有其他的渠道與你直接聯繫,不得不冒險這麼做——就連我們,也是在事後才知道的,想勸她都已經來不及了。具體怎麼向魏閹解釋,就要辛苦你想辦法了。」

「唉,算了,也怪我太大意,沒有事先了解實際情況就冒冒失失的回京,下次我也會汲取這個教訓。」張大少爺悶悶不樂的一揮手,也是拿那位漂亮美艷、端莊正直卻又固執剛硬、缺乏變通的張皇后毫無辦法。看了一眼窗外的日頭估摸時間,張大少爺又問道:「那皇后娘娘急著叫我回來,到底是什麼事?你可別告訴我,她又招惹上了九千歲或者奉聖夫人,那兩位打算廢掉她的皇后位置?」

「錯了,皇后娘娘的位置不僅沒有危險,反而更穩固了。」張惟賢搖頭,沉聲說道:「皇后娘娘懷上龍子了,她害怕客巴巴和魏閹又要對她的孩子下手,所以急著召你回來,讓你想辦法保全她腹中的龍子!」

「皇后娘娘懷上孩子?」張大少爺大驚失色,脫口問道:「幾個月了?」

「據太醫說,大概有三個多月了。」張惟賢沒留心到張大少爺臉上的異常表情,只是認真說道:「天啟三年的時候,皇后娘娘曾經懷上過一次龍種,可是客巴巴害怕皇后娘娘生下太子後對她不利,就派人在給皇后娘娘按摩的時候做了手腳,導致皇后流產,這一次皇后娘娘好不容易再次懷上龍種,擔心客巴巴故技重施,就只好想辦法把你叫回京城,希望你能通過你和魏閹、客巴巴的特殊關係,保全皇后娘娘的這個孩子,讓他平安誕生……」說到這,張惟賢奇怪的向張大少爺問道:「探花郎,你怎麼了?發什麼呆?我的話聽到沒有?」

「聽……,聽到了。」張大少爺趕緊收回思緒,強笑說道:「這可是大好事,皇上好象是先後有三位龍子,都不幸夭折了,希望這次皇后能給皇上順利誕下一位龍子,讓『我』大明江山後繼有人。」

「如果客巴巴和魏閹繼續從中搗亂,這就是不可能的事。」張惟賢搖頭,又壓低聲音說道:「所以皇后娘娘帶給你一句原話——如果你還自認自己是大明的臣子,是大明朝廷的忠臣,就得不惜一切代價保護他的孩子!普天之下,只有你才能辦到,也只有你才會不惜一切代價冒險去做!」

「張嫣這話什麼意思?給我戴高帽子,還是給我暗示……?」張大少爺心中狐疑萬分,不過眼下時間緊張,容不得張大少爺多想,飛快盤算一番後,張大少爺不客氣的命令道:「張國公,時間緊急,九千歲按慣例一般是在戌時出宮回家,我得先把自己的危險解決了再說。我知道你和馮銓聯繫,你馬上去……」

……

酉時正,張惟賢匆匆離開張府,風急火燎的打轎直奔自己的英國公府。

酉時初刻過後不久,張惟賢回到自己府中,片刻後,一名英國公府家僕就悄悄摸出了家門,打馬直奔戶部衙門。

酉時三刻將到,戶部尚書馮銓喜滋滋的衝出了戶部大堂,打轎直奔承天門,到得承天門時,時間距離戌時正已經不到一盞茶時間。

戌時正,魏忠賢按慣例準時離開皇宮,剛到承天門,魏忠賢就看到馮銓正背著手在金水橋上打轉,魏忠賢甚是奇怪,向馮銓喝道:「馮振鷺,你怎麼在這裡?想要進宮,怎麼不請旨?」聽到魏忠賢的聲音,馮銓象是遇到了救星一樣,趕緊衝上來給魏忠賢磕頭,魏忠賢一揮手,喝道:「免了,你到底想幹什麼?想進宮稟報什麼事?」

「不,卑職不是想進宮稟報皇上,而是有一件機密大事,想要稟報給九千歲你老人家。」馮銓神秘兮兮的答道。魏忠賢楞了一下,問道:「那你怎麼不進宮直接稟報,或者去咱家的家裡等著?」

「九千歲,事關重大,這個人在京城中勢力龐大,與崔呈秀等人也是交情非淺,卑職生怕走漏消息,所以只能當面面呈九千歲。」馮銓更加神秘的回答,獲得魏忠賢同意後,馮銓先看看左右,然後才附到魏忠賢耳邊壓低聲音說道:「九千歲,張好古今天回京了!而且卑職還收到準確消息,張好古剛回到京城,張惟賢就到他的家裡,和他見了面!」

「什麼?張好古那個小猴崽子回京了,還立即和張惟賢見了面?」魏忠賢的綠豆眼中閃過凶芒,惡狠狠的向馮銓問道:「是誰讓他回京城的?咱家為什麼不知道這事?他回了京城,為什麼沒來向咱家請安?東廠,東廠的人為什麼不向咱家報告?」

「據卑職所知,這次是皇后勸皇上繞過司禮監和內閣,以回京述職的名譽把他宣召回京的!」早就恨張大少爺恨得蛋疼的馮銓乘機大進讒言,陰森森的說道:「至於張好古回了京城,為什麼沒來給九千歲你老人家請安,這點卑職就不知道了。還有東廠為什麼沒向九千歲你老人家報告,這也許和東廠副提督宋金宋公公、還有東廠掌刑千戶肖傳肖大人有關——九千歲你也知道,他們和張好古的交情都不一般啊。」

魏忠賢的老臉拉得更長,盤算片刻,魏忠賢衝上自己的轎子,鐵青著臉向侍侯在轎子旁邊的一個太監喝道:「派人去文丞相衚衕,把張好古那個小猴崽子叫到咱家的府邸,咱家有話問他!」那太監恭敬答應,又向魏忠賢稟報道:「老祖宗,奴婢還有一件事向你稟報,快到酉時二刻的時候,東廠宋金公公派人送來急信,說是發現張好古大人回到了京城,剛到他的家,英國公張惟賢就跟了進去,申時三刻進的張府,酉時正離開。其後,張好古也身著便衣騎了一匹快馬單騎出了家門,具體到了那裡,目前還沒有消息。」

「哦。」魏忠賢的難看臉色總算有些放緩,又招手把馮銓叫到面前,問道:「你什麼時候知道張好古回到京城的?」

「回九千歲,酉時三刻快到的時候,卑職就知道這消息了。」馮銓恭敬答道。魏忠賢點頭,心說還好,東廠這邊始終還是靠得住的,消息也比其他人快得多。想到這裡,魏忠賢一揮手,喝道:「走吧,回府。」

魏忠賢乘轎回到魏染衚衕自家大門前,時間已是戌時二刻將到,下得轎後,魏忠賢向守門的太監問道:「張好古那個小猴崽子,來過這裡沒有?」守門太監恭敬答道:「回老祖宗,探花郎已經來了好大一會了,現在就在家裡等著老祖宗回來。聽府里的人說,探花郎正在姑爺的院里,和姑爺、小姐說話。」

「哦。」魏忠賢鬆了口氣,扭頭再看馮銓表情時,發現馮銓已經是面如土色,汗出如漿。發現魏忠賢在看自己,馮銓不死心的趕緊向守門小太監問道:「張好古是什麼時候到的這裡?」那小太監遲疑了一下,直到魏忠賢點頭,那小太監才如實稟報道:「大概是酉時初刻到的,只早不晚,當時探花郎是騎著一匹快馬衝來的,還滿身的汗水,因為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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