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膽小如鼠

天啟六年正月初六傍晚,建奴主力全軍拔營撤退,匆匆結束了對錦州十餘日的圍攻,掉頭向東,向著來路撤退而去。反覆確認了這個消息準確無誤後,錦州城裡徹底沸騰了,大街小巷裡火把通明,到處都擠滿了歡呼慶祝的軍民百姓,揮舞著火把又叫又跳,大笑痛哭,慶祝這場來之不易的勝利——如果不是張大少爺早就把城裡的鞭炮煙花搜刮一空去做了火藥武器,錦州城今夜只怕鐵定要鞭炮響徹一夜,但饒是如此,錦州四門的城牆上,還是有無數的明軍士兵對天鳴槍,乒乒乓乓乒乒乓乓,給歡慶勝利增添了許多氣氛。

「恭喜張大人,賀喜張大人。」歡慶人群的中心當然是錦州兵備張好古張大少爺,張大少爺這幾個月在錦州的所作所為有目共睹,錦州軍民將士對張大少爺的印象也從最初的蔑視變成了現在的由衷欽佩,欽佩張大少爺與普通士兵的同甘共苦和清正廉潔,欽佩張大少爺的指揮若定,欽佩張大少爺的勇氣智慧,更欽佩張大少爺與錦州城共存亡的捨生取義決心。所以在這個勝利的時刻,不管是明軍將領還是普通士兵和錦州百姓,都紛紛自發的湧上張大少爺所在的錦州東門城樓,向張大少爺表示最崇高的敬意和最熱烈的祝賀。

「張兄弟,你這次真的立下蓋世奇功了!」原任山海關總兵馬世龍一把抱住張大少爺,含著眼淚叫道:「你不光帶著我們頂住了建奴進攻,守住了錦州城,還把努兒哈赤老建奴也打成了重傷,你救了我們錦州軍隊,也救了我們錦州所有百姓啊!」其他的明軍將領也紛紛附和,「是啊,是啊,張兄弟的這個功勞真是大的沒邊了。」「把努兒哈赤老建奴打成重傷,奏報送到京城,不知道皇上和九千歲要樂成什麼樣子。」「張兄弟,你才是當世第一名將!」「探花郎,咱家這次可跟著你沾大光了。」

「各位將士,錦州的父老鄉親們,請冷靜,請冷靜。」與欣喜若狂的錦州軍民百姓截然相反,張大少爺的表情一直非常冷靜,在城樓上揮手讓眾人冷靜,好不容易把喧囂平定下去,張大少爺這才大聲說道:「各位大明軍隊的弟兄們,錦州的父老鄉親們,你們的心情我理解,建奴撤兵了,錦州守住了,是值得慶祝,也值得高興,可我們絕對不能掉以輕心啊!建奴的軍隊還沒有走遠,我們如果就此鬆懈怠慢,建奴的騎兵只要幾個時辰,就可以重新殺到錦州城下,殺我們一個措手不及,那我們豈不是前功盡棄了?」

「張兄弟,我們明白。」馬世龍收起臉上的笑容,立正向張大少爺行拱手禮,大聲說道:「請張大人放心,建奴大軍走遠之前,我們錦州軍隊的將領士兵一定會象前幾天一樣小心戒備,輪流值勤,日夜巡城不斷,絕對不給建奴軍隊半點可乘之機!」

滿桂、趙率教和吳襄等將也是如此,都保證絕不會因為建奴撤兵而放鬆軍紀,怠慢軍情。張大少爺這才點頭,又吩咐道:「那好,先讓城牆上的無關人等回城慶祝,值勤軍隊重回崗位,隨時備戰。今天的晚飯可以給弟兄們加餐,但不許喝酒,更不準打開城門。」說到這,張大少爺板起臉,提高聲音,厲聲喝道:「沒有經過我同意就擅自打開城門者,不管是誰,一律處斬!」

「謹遵兵備大人號令!」錦州眾將打起精神答應——張大少爺給他們的印象除了不剋扣兵餉和與士卒同甘共苦外,還有一條就是軍法無情,凡是觸犯軍法被張大少爺抓到的,還沒有一個能逃脫處罰。張大少爺又點點頭,這才領著監軍太監紀用和茅元儀、宋獻策等人回城樓繼續商議軍情,明軍諸將則迅速指揮軍隊驅逐妨礙值勤的錦州百姓回城,重新布置城防。

進得城樓,宋獻策馬上向張大少爺問道:「東家,看你的樣子,好象還不太相信建奴大軍真的撤兵吧?難道東家你看出什麼蹊蹺破綻了?」張大少爺搖頭,憂心忡忡的說道:「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發現任何破綻和蹊蹺,但是我總覺得建奴退兵太快也太容易了。建奴這次南征,目的是搶奪糧食度過糧荒,結果不但沒有搶到一顆一粒的糧食,反而在錦州城下損兵折將,就這麼撤兵走了,也太不符合建奴貪婪殘暴的性格了。」

「探花郎多心了。」紀用笑嘻嘻的說道:「建奴的軍隊是沒撈到什麼好處還蝕了兵馬,可是老建奴努兒哈赤被你用紅夷大炮打成重傷,他不撤兵行嗎?要是他在錦州戰場上死了,軍心還不得大亂啊?到那時候,別說繼續攻城搶糧食了,不被你抓住機會反擊就算好的了。更何況他到現在還沒確立繼位人,他要是不趕著回去交接位置,他的幾個建奴兒子一旦內訌打起來,他好不容易打下來的江山,也要灰飛煙滅了。」

「東家,我也認為努兒哈赤如果真的受了重傷,那麼建奴大軍就非撤兵不可。」宋獻策也贊同紀用的部分看法,卻不敢肯定努兒哈赤是否真的已經受傷。張大少爺陰沉著臉盤算許久,吩咐道:「紀公公,我明天給那幾個建奴降兵一點獎勵,把他們補充到馬世龍將軍的軍隊里繼續當兵,你安排你掌管的東廠密探暗中看好他們,一有異動,馬上報我。」

紀用是監軍太監,手裡有明暗兩套人馬,專司監視明軍將領和軍中將士,暗中監視降兵自然是拿手好戲,所以一口答應。張大少爺又在心底喃喃說道:「努兒哈赤老建奴,我寧可不要這個蓋世奇功,也不想讓你死啊,要是你真的不小心被紅夷大炮給轟死了,你的兒子黃燜雞,可比你難對付得太多了……」

……

初七的早晨,以龍老四為首的五個建奴降兵被放出來了,張大少爺態度親切的親自接見後又賞給他們每人三十兩銀子,幾個建奴降兵都是感激不盡,還非常高興的接受了張大少爺把他們編入馬世龍軍隊的安排。但出乎張大少爺預料的是,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這幾個建奴降兵並沒有和任何可疑人物聯繫,也沒有任何異常的舉動和言語,倒是建奴的軍隊越走越遠,到了正月初十,建奴大軍便已經撤過了杜家屯,同時明軍搜遍了錦州附近的山谷樹林,也沒有發現建奴軍隊埋伏。這麼一來,錦州城裡除了張大少爺本人以外,幾乎所有人都相信建奴大軍真的已經退兵,百姓代表也紛紛涌到張大少爺面前,請求張大少爺打開城門,放他們出城重建家園,以便開春耕作。

「少爺,外面又來一群右屯的百姓,請你打開城門,讓他們回右屯整修房屋。」張石頭愁眉苦臉的向張大少爺稟報道:「小的已經向他們解釋得嗓子都冒煙了,說建奴還沒走遠,還沒確定建奴的軍隊是不是真的退兵,讓他們安心在錦州城裡再等一段時間,可他們就是不聽,還說不抓緊時間趕緊回去修好房子,等到開春,他們又要修房子又要耕作種田,就無論如何忙不過來了。」

「叫他們再等幾天,等建奴的軍隊撤過了三岔河再說。」正在翻看《三國演義》的張大少爺頭也不抬的回答,又補充說道:「順便去給紀公公、陸萬齡、茅元儀和其他文職官員捎一句話,讓他們別閑著,多到百姓中間宣傳安撫,讓百姓安心多等一段時間。」

「好,我再去解釋試試。」自認倒霉的張石頭愁眉苦臉出去了。又過片刻,馬世龍和滿桂二將卻又鑽進了張大少爺的房間,一起向張大少爺叫嚷道:「張兄弟,建奴都已經走了四天了,我們可以打開城門出去了吧?弟兄們都在城裡悶壞了,都想到城外去轉一轉,活動一下筋骨,順便打點獵物改善伙食。」滿桂又特彆強調道:「張兄弟,還有我們的戰馬,再不出去溜溜,好馬可就要被養壞了。」

「再等幾天,等建奴的主力全部過了三岔河再說。」張大少爺還是那句話。馬世龍和滿桂交換一個眼色,最後由滿桂吞吞吐吐的說道:「張兄弟,我們你是行事謹慎,不拿士兵和百姓的性命開玩笑,所以才不開門。可是大部分的弟兄都不理解這點,都埋怨你不近人情,建奴撤走了四天了,還要讓他們打仗的時候一樣日夜輪勤,不讓他們休息休息,還死活不開城門,還……還有人……」

「還有人說我膽小如鼠,只會象烏龜一樣躲在城裡,是不是?」張大少爺不動聲色的反問道。滿桂有些不好意思的點頭,又補充道:「不過張兄弟你放心,說這些話那幾個士兵,都被我和馬大哥下令抽了鞭子,讓他們知道你是為了大家好,不是什麼膽小如鼠。」

「多謝兩位大哥,軍隊麻煩你們多操點心,千萬不能讓他們懈怠輕敵,放鬆警惕。」張大少爺點頭感謝,又問道:「馬大哥,我們派去和寧遠聯繫的信使,有沒有消息送回來?還有寧遠的斥候,有沒有和我們恢複聯繫?」

「都沒有。」馬世龍搖頭答道:「我們的信使是正月初七去的寧遠,按路程計算,路上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昨天晚上他才到寧遠,要等迴音,還得有兩三天的時間。」

「就算信使往返需要時間,可寧遠的斥候怎麼還沒和我們聯繫呢?」張大少爺放下書,捏著光滑的下巴沉吟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寧遠的斥候巡哨地點,應該包括錦州和右屯在內,建奴已經解除錦州包圍四天了,怎麼寧遠的斥候還沒出現?」

「我也很奇怪這件事,我們向南去的斥候,也沒有撞見過寧遠的斥候。」馬世龍同樣對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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