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生性多疑

初五夜裡,風雪交加,休息了一個白天又飽餐了一頓烙餅肉湯後,守衛錦州的明軍將士逐漸恢複了體力,仔細觀察建奴大軍沒有異動,錦州四門城牆上都陸續用繩子吊籃放下士兵,打掃城牆下鄰近的戰場,收集可以回收利用的武器和屍體上的少許財物,順便收割建奴士兵的人頭,以便用生石灰腌制後送到山海關請功,還有一些士兵專門修補城牆,將就地面上的亂石塞進被建奴鑿出牆坑,縫隙塞以灰泥草草修補,忙得不可開交。偶爾還能聽到基層將領的大聲喝罵,「別他娘的亂割腦袋浪費時間,建奴蒙古兵和漢兵的腦袋不算戰功,知道不?」

「沒事,割吧。」城牆上傳來黑雲龍的聲音,笑道:「你以為咱們是東鎮兵,倒霉到拿到建奴女人老人的腦袋都不算功勞?你也不想想咱們的兵備張大人是什麼人,當朝九千歲的乾兒子!那些收人頭的芝麻綠豆官敢刁難咱們,除非他不想要自己的腦袋了!」

「滿大哥,東鎮兵拿到建奴女人老人的腦袋不算功勞?什麼意思?」黑雲龍身後忽然傳來張大少爺的聲音。黑雲龍趕緊回頭一看,卻見張大少爺不知何時已經領著親兵巡城來到了自己身後,大概是聽到黑雲龍的話覺得奇怪,所以張大少爺才向陪伴在一旁的滿桂詢問原因。

滿桂苦笑答道:「張兄弟,事情是這樣的,以前東鎮毛大帥經常偷襲建奴敵後,斬殺建奴守兵和建奴百姓,把他們的人頭送到山海關記錄功勞,換取軍餉糧草,那時候不管是建奴士兵,還是建奴普通百姓,就是頭上剃了小辮的漢奸和蒙奸人頭都算功勞,所以毛大帥每次都可以滿載而歸。可是到了天啟三年以後,統計東鎮戰功的地方換成了寧前道,清點人頭的官員十分苛刻,建奴小孩子的人頭不算戰功,建奴女人的人頭不算戰功,辮子花白的老建奴也不算戰功,就更別說漢奸和蒙奸的人頭了。」

「就算是貨真價實的建奴士兵人頭。」黑雲龍怒氣沖沖的補充道:「那位兵備大人也要用手去摸頭皮,仔細檢查人頭的頭髮是不是新剃的,氣得毛大帥現在都懶得去砍建奴的老人小孩了。」

「還有我們蒙古人。」滿桂也悶悶不樂的說道:「以前蒙古部落的戰士,每砍下一個建奴士兵的腦袋,都可以送到我們軍隊交換二十斤生鐵或者一些鹽巴茶葉,所以蒙古戰士都很喜歡組織起來偷襲建奴,從側面減輕我們的壓力。但是戰功統計權移交給寧前後,多少建奴人頭都換不了東西了,蒙古部落的勇士當然也就沒勁了。」

「豈有此理!」張大少爺大怒說道:「建奴老頭小孩的人頭不算功勞,難道要等建奴小孩長成大建奴,多殺幾百個大明百姓,他的人頭才算戰功?建奴女人的腦袋不算戰功,難道建奴女人生出十個八個建奴禍害大明百姓,才算戰功?那些老建奴更是雙手沾滿大明百姓鮮血,不殺他們報仇雪恨,還要讓他們善終不成?不行,這件事我一定得管,等和高大人恢複聯繫,我馬上請高大人把東鎮的戰功統計權收回山海關!還有建奴人頭的收購,也一定要重新展開,而且還得加價!他娘的,蒙古部落每殺一個建奴,我們在戰場上就少一個敵人,連這個道理都不懂,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果然還是張兄弟了解我們這些當兵的,我們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殺建奴,不是圖立功掙點銀子養家糊口,還圖什麼?要是讓毛大帥聽到張兄弟的話,一定會感動得掉眼淚。」黑雲龍嘿嘿笑了幾聲,又沖著城下喊道:「弟兄們,聽到沒有?給我使勁割人頭啊,都可以換戰功!」

「黑大哥,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張大少爺趕緊制止,搖頭說道:「我不是鼓勵你們使勁割建奴軍隊里的漢奸和蒙奸人頭,建奴軍隊里漢人和蒙古人,除了少部分,大部分還是被建奴軍隊逼著來當炮灰的無辜者,你也看到了,建奴每次衝鋒,被督戰隊趕在最前面的,基本都是漢人和蒙古人,他們的戰鬥力很差,很少有真正拿命和我們拼的。這樣吧,反正屍首這麼多,漢奸和蒙奸人頭就割到這裡,剩下的專撿建奴人頭割。剩下的漢奸和蒙奸,就給他們留一個全屍吧。」

「只割建奴人頭?那太少了吧,十個裡面恐怕最多只有一兩個。」黑雲龍哭喪著臉說道。張大少爺答道:「那就把那些梳著小辮子的漢奸和蒙奸人頭也割下來,這些狗漢奸和狗蒙奸為了討好主子,主動剃髮蓄辮,不給他們留全屍也是應該的。把我的命令傳達四門,讓打掃四門戰場的弟兄都這麼干。」

「是。」空歡喜一場的黑雲龍有氣無力的答應,又把張大少爺命令傳達下去。張大少爺看出黑雲龍的心思,嘆了口氣,說道:「黑大哥,不是我逼著你放棄功勞,我是漢人,滿將軍是蒙古人,馬世龍將軍是回族人,你好象是漢矇混血,我們和這些戰死的漢奸蒙奸一樣,都流著華夏子孫的血,都是因為建奴殘暴荼毒,才被逼得自相殘殺,在戰場上我們是你死我活的敵人,可是在戰場外,還是能給他們一點仁慈,就盡量給一點吧。我這也不是胡亂施恩,我讓你們只割建奴人頭和頭上蓄有小辮的漢奸蒙奸,給其他的漢奸蒙奸留一具全屍,也是想告訴建奴軍隊里那些漢奸和蒙奸,血濃於水,只要他們願意懸崖勒馬,棄暗投明,我們還是會給他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的。」

張大少爺的這番話情真意切,發自肺腑,特別是那句血濃於水,感動得以蒙古人為主體的滿桂嫡系將士淚眼朦朧,因為蒙古血統身份沒少受白眼的滿桂更是感動萬分,語帶哽咽的拱手說道:「張兄弟,我真是越來越佩服你了,以前高大人把我調到你麾下聽命,我聽別人的挑撥離間,還覺得不痛快沒給你好臉色,現在看來,高大人其實是在疼愛我們,才把我們調到你的麾下啊……」說到這裡,滿桂已是眼淚滾滾,顯然是想起了以前遭受的排擠刁難,又對比現在,這才如此動情。

「滿大哥,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張大少爺也知道滿桂在寧前軍中遭受的排擠,嘆口氣,拍著滿桂的肩膀說道:「大哥放心,只要我還在遼東一天,就絕對不讓你受半點委屈,也不讓你的弟兄受半點委屈。我在朝廷里的靠山你也知道的,只要有我在,就沒人敢給你一點氣受!」滿桂含淚點頭,周圍的不少蒙古籍明軍士兵也是直接哭出聲來,對張大少爺更感親切。

「有敵情!」一聲驚叫打斷了滿桂軍的感懷,不等張大少爺下令,錦州北門上的明軍滿桂部所有士兵已經衝到城邊拉弓搭箭準備殺敵,滿桂也是迅速把張大少爺拉到自己背後,免得建奴暗箭偷襲。還好,遠方出現的黑影沒有幾個,還有人用漢語叫道:「錦州的弟兄們,不要放箭,我們是遼東漢人,我們是過來投降的。」

「放下武器,舉著手一個個走過來。」滿桂大喝命令道。那幾個黑影依令而行,扔下武器高舉雙手,一個個依次走到城下,借著火把光芒仔細一看,還真是五個服裝與建奴八旗不同的建奴漢兵。滿桂仔細觀察再沒有建奴軍隊跟來,這才下令把這幾個建奴漢兵捆好,用繩子吊上城牆,又押到張大少爺面前。為首那個建奴漢兵則左顧右盼,不斷問道:「錦州張好古張大人在那裡?我有機密軍情稟報給他。」

「我就是張好古,你有什麼機密軍情,說吧。」張大少爺觀察著這幾個建奴漢兵士兵神色,平靜答道。那幾個建奴漢兵顯然沒想到眼前這個小白臉就是傳說中殺建奴如麻的張大少爺,嚇得趕緊一起跪下,為首那個建奴漢兵磕頭說道:「小人龍老四,原來是遼東虎皮驛驛卒,叩見錦州兵備張大人,小人狗眼不識泰山,沒想到張大人你這麼年輕,小人罪該萬死,請張大人恕罪。」

「遼東虎皮驛驛卒?那個驛站好象是在瀋陽以北吧,難道你是在袁應泰當遼東巡撫的時候投降建奴的?」張大少爺狐疑問道。那龍老四磕頭答道:「張大人聖明,小人確實是在天啟元年建奴攻打瀋陽時,被建奴抓去當兵的。不過小人可以對天發誓,小人這五年來絕對沒傷過一個大明士兵,是被建奴逼著來打錦州的。」

「被建奴逼著來打錦州?那麼建奴讓漢兵在前面衝鋒的時候,我怎麼沒見過你?」張大少爺使個眼色,讓親兵摘掉那龍老四頭上的頭盔,露出了一根細細的豬尾巴辮子。那龍老四也不知道張大少爺這是什麼意思,只是磕頭答道:「回張大人,小人也被建奴逼著衝鋒的,只是奴才運氣好,沒被大明軍隊的弓箭火槍傷到,可能是當時人太多,張大人你才沒看到小人。」

「哦,那你說有機密軍情稟報給我,什麼機密軍情?」張大少爺不置可否的問道。龍老四重重磕頭,面帶喜色的說道:「小人恭喜張大人,賀喜張大人,張大人你可知道,昨天晚上你的紅夷大炮把建奴的那一個人給打成重傷了?」

「不會是努兒哈赤老建奴吧?」張大少爺隨口問道。龍老四先是一楞,又驚喜叫道:「張大人,你知道這事了?昨天晚上,正是努兒哈赤老建奴被你的紅夷大炮給打傷了啊!」

「努兒哈赤老建奴被我們的紅夷大炮打傷了?」幾乎所有的在場明軍將士都沸騰了,張大少爺也有些傻眼,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會和袁崇煥一樣好。不過張大少爺很快又冷靜下來,趕緊問道:「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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