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返回山東

有道是:腰纏十萬貫,騎鶴別揚州。又有道是:兩袖金風存正氣,五湖皓月照黑心。——這兩句話,用來形容咱們張大少爺現在的狀況,那就是再恰當不過了。朝廷讓張大少爺籌款五十萬兩賑濟山東災民,任何人都不太看好張大少爺的這趟得罪人的差事,可咱們的張大少爺不僅出人意料的弄到二百一十多萬兩銀子,還給自己和隨從都撈足了好處;末了江南官民百姓不僅沒有抱怨張大少爺橫徵暴斂,勒索敲詐,反而對張大少爺是交口稱讚,稱讚張大少爺學冠古今,稱讚張大少爺的才智過人,稱讚張大少爺悲天憫人的菩薩心腸,更稱讚張大少爺生財有道的創收手段,給江南官府開闢了一條新的財源,也給江南百姓帶去了生產科技,更離譜的是歌頌張大少爺的為官廉潔,兩袖清風!可謂是名利雙收,兩不耽誤。甚至就連張大少爺返回京城經過揚州時,那些被張大少爺敲得哭爹喊娘的揚州鹽商,還乖乖的自發組織起來迎到碼頭,恭請張大少爺留鞋紀念……

「請欽差大人留鞋!」數十名揚州鹽商磕頭跪請聲中,鞭炮齊鳴,汪福光和喬承望兩個最大的鹽商跪下,親手為張大少爺脫去鞋子,高高舉過頭頂,留為去思,以紀念張大少爺『愛護』揚州鹽商的『功德』。而咱們的張大少爺卻絲毫不以獲此殊榮而悅,反而在肚子里破口大罵,「太陽他娘!是那個王八蛋發明的這個脫鞋禮?這不是逼著本少爺重新買一雙新鞋么?」

「劈劈啪啪」鞭炮又響,揚州鹽商和揚州地方官員的歌功頌德聲中,張大少爺的官船駛離碼頭,緩緩駛向北方。看著碼頭漸遠,提心弔膽了許久的張清韻終於也長舒了一口氣,如釋重負的坐回椅上,被張清韻牽在手裡的小邢沅好奇問道:「張姐姐,你怎麼了?」

「沒什麼,擔心一個人,幸虧她沒來。」張清韻搖搖頭,順口回答——不用說,張清韻擔心的人自然是眼中釘肉中刺江南第一才女楊宛了,賑災彩票發行的最後一站正是揚州,楊宛登台獻唱聚集人氣就沒有離開,此刻正在揚州,張清韻當然擔心她突然出現,勾引張大少爺為她贖身,把她帶到京城了。可就在這個時候,一絲悠揚的簫聲遠遠傳來,張清韻循聲看去,卻見一條小船緩緩劃來,一身淺紅紗衣的楊宛手捧玉簫,立在船頭迎風吹奏。

紗衣飛舞,未束長發迎風飄蕩,飄飄然宛如仙女下凡。簫聲清雅,夾著冰泉之氣,忽如海浪層層推進,忽如雪花陣陣紛飛,忽如峽谷一陣旋風,急劇而上,忽如深夜銀河靜靜流淌,彷彿多情少女立在月下,思念情郎,幾乎令人沉醉。聽到這簫聲,又看到俏生生的動人模樣,本來就千般不情願、萬般捨不得離開江南的魏家兄弟一起奔到船尾,沖著楊宛大喊,「楊姑娘,你來給我們兄弟倆送行了?謝謝,謝謝你啊!」「楊姑娘,跟我們回京城吧,我們給你贖身,在京城買棟宅子給你住!」而楊宛仿若不覺,只是閉目品簫,繼續吹奏。

「風流探花郎,怎麼還不去?」張清韻瞟一眼背手閉目站在旁邊的張大少爺,酸不擠擠的哼道:「相好的來給你送行了,你怎麼還不去與她道別?再或者,你乾脆把她帶回京城吧,反正你在文丞相衚衕那裡的宅子那麼大,住下她還不是輕而易舉?」

「清韻,這點你就大錯特錯了。」張大少爺搖頭,閉著眼睛傾聽著簫聲,微笑說道:「我和楊宛姑娘之間,其實並沒有半點男女私情,楊宛姑娘來給我送行,一是因為仰慕我的才學,二是實現她為我吹奏一曲洞簫的承諾,別無他意。至於我嘛,和她接觸不多,對她雖然偶爾會有一些色慾,可更多的是對她身世處境的同情,還有對她才華的欣賞,談不上什麼男女感情。畢竟,一見鍾情的例子,在這世界上太少太少了。」

「真的?」張清韻斜著眼,十分欣賞張大少爺臉上難得的嚴肅表情。誰知張大少爺的嚴肅表情眨眼即逝,立即又恢複了平時的嬉皮笑臉,笑嘻嘻的說道:「當然是真的——我身邊有一位你這樣的大美女,怎麼還捨得扔下你不管?去和其他女人勾勾搭搭?」

「呸!就你?下輩子吧!」張清韻紅著臉呸了一口,拉起小邢沅起身就走,表面上怒氣沖沖,心中卻著實又羞又喜。而張大少爺背手肅立原地,直到一曲終了,張大少爺才大步走到船尾,向小船上的楊宛微笑說道:「楊姑娘,多謝你的洞簫相送,小生慚愧,至到今天才完完全全的用心聽完姑娘一曲,姑娘在音律上的造詣天分,確實是天下無雙,小生佩服之至。」說罷,張大少爺向楊宛拱手行禮。

「多謝探花郎誇獎。」楊宛盈盈一福,還禮道:「探花郎,路途遙遠,奴家只能送到這裡,探花郎今後還請多多保重。」

「姑娘也請保重,今後如果有緣相見,小生一定再向姑娘請教音律。」張大少爺又拱了拱手。楊宛嫣然一笑,從懷中掏出物,揚手拋給張大少爺,然後吩咐船家掉頭,輕舟順流而回。張大少爺探手接過楊宛拋來的物件,入手綿軟,再攤開手時,一個五色絲線綉成的香囊躍然於目,而在香囊之中,還有一縷青絲。張大少爺不由嘆氣道:「唉,青絲,情絲?真是沒想到啊,本少爺的魅力會有如此之大?多好的一個姑娘,說不定就被我這下給毀了,造孽,我造孽啊!」

……

災情如火,龐大的運糧隊在途中不敢有半點耽擱,一直是日夜不停的趕路北行,經過十幾天的日夜兼程,張大少爺親自率領的船隊終於在八月十五中秋節這天進入了山東境內,而此刻的山東大地,完全已經是一片赤地。烈日當空,從船隊瞭望台上向遠處看去,運河兩岸已經看不到一點綠色,更別說能看到一點人煙,到處都是亮晃晃的一片赤色,晃得人眼暈,彷彿整個大地都在燃燒一般。不管田地還是山丘都是光禿禿的寸草不生,偶爾能看到一兩棵枯死的樹木,樹榦上卻沒有半片樹葉,甚至就連樹皮都是不翼而飛,赤裸的樹榦聳立在龜裂的大地之上,顯得之凄涼。

「怎麼旱成了這樣?怎麼旱成了這樣?」不太了解氣象常識的張大少爺痛心疾首,捶胸頓足的說道:「下江南的時候經過這裡,災情沒這麼嚴重啊?邸報上面還說,六月初的時候山東境內還下了一場大雨,應該緩解了部分災情,怎麼看上去災情比我們來的時候還要嚴重了?」

「壞就壞在那場大雨啊。」張大少爺重金禮聘來的師爺宋獻策長嘆一聲,解釋說道:「北方的氣候就是這樣,久旱之後忽來一場大雨,雖然能夠緩解部分災情,可是蝗災必然接踵而來,東家你可以仔細看,那些枯死的樹,其實樹葉和樹皮都是被蝗蟲給啃光的,田地里雨水滋潤出來的一點綠色,也被蝗蟲給吃得一乾二淨了。」

被宋獻策這麼一提醒,張大少爺立即想起自己在二十一世紀看科學節目時,好象是說過大旱降雨過後會有蝗蟲泛濫,具體因為什麼科學原因,張大少爺卻一點都記不得了。又嘆了一口氣後,張大少爺問道:「那麼水利呢?山東境內也有不少的大河流,為什麼水利就不起一點作用?我記得黃河舊道大清河就是從濟南旁邊經過,怎麼那裡的災情反而最嚴重?」

「張大人,自萬曆三十三年李化龍李大人、曹時聘曹大人治理黃河以來,朝廷已經幾十年沒有撥過一兩銀子治理黃河了。」張大少爺麾下最懂水利的前任無錫縣令劉五緯站出來,拱手解釋道:「黃河水利年久失修,自然無法引水灌溉農田,而且朝廷為了保證漕運暢通,乾旱季節運河之水許進而不出,洪澇雨季保漕而不保河,寧可讓黃河決口泛濫,也決不容許泥沙淤塞運河。所以運河流經山東一帶,雖然給山東帶來了漕運之利,卻使百姓洪澇時無河泄洪,乾旱時無水灌溉,所以才災荒不斷。」

張大少爺抿嘴不語,運河事關大明南北交通,張大少爺就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去做放運河水灌溉災區農田的事。沉吟許久後,張大少爺向劉五緯問道:「劉大人,這次你隨本官進京述職,如果本官舉薦你為河道總督,治理黃河水利,你可敢接任?」

劉五緯拱手答道:「多謝大人,朝廷倘若真的任命下官治理黃河,只要能為百姓造福,劉五緯自然義不容辭。只是治河一職,投入大而見效,朝廷不撥給銀子,下官同樣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張大少爺又不說話了,腦海里卻下意識的想起自己船隊里運載的一百多萬兩募捐賑銀——山東這邊的災情,張大少爺滿打滿算只使用了五十萬兩購糧運輸,賑濟災區,剩下的銀子張大少爺都是原封不動的送往北京,準備上交國庫用做遼東軍餉之用,還有就是準備賑濟陝西、河南這些同樣受小冰河期嚴重影響的災區,如果能從中提取一部分治理黃河,那自然是再好不過——可問題是,正在同時應對貴州苗亂和遼東戰火的朝廷會不會答應?

因為災害最為嚴重的濟南府不通運河,張大少爺率領河道軍隊押運的糧草必須先運到陸路距離濟南最近的家鄉東昌府,在那裡卸船裝車,再走陸路運往濟南發放,在此之前,張大少爺運糧船隊還得經過同樣受災的山東兗洲府,在那裡就近發放一批賑災糧食。不過在距離兗洲府濟寧碼頭還只剩下一天路程的時候,張大少爺忽發奇想,叫來幕僚部下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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