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暫時的離別

熊廷弼冤案迅速審結,張大少爺雖然用了不少相當不光彩的手段,可因為張大少爺最後那一段感人至深的肺腑之言,還是贏得朝野上下和街頭巷尾的一片讚譽聲音,不明真相的群眾和官員紛紛稱讚張大少爺為有勇有謀,才智過人,從不能入手處入手,成功揪出廣寧之敗和遼東喪失的真正元兇,同時也為犧牲的大明將士討回了公道正義,不愧為大明張青天。也正因為如此,魏忠賢向明熹宗報告審理情況時,說話聲也能大聲一些。

「這麼快就審結了?張好古這小子挺行啊。」明熹宗一邊親自研磨著自行車車輪最為關鍵的軸承,一邊隨口問道:「不過審得這麼快,朝廷官員和民間百姓有沒有怨言,認為張好古草率辦案的?」

「皇上,這一點奴婢可以用腦袋擔保,不管是朝廷上還百姓中間,都沒有半句怨言。」魏忠賢笑嘻嘻的答道:「張好古那小子之所以把案子審得這麼快,是因為他前期查案仔細,準備充足,在公堂上又巧設妙計,誘使王化貞說出了實情,所以民間和朝廷不僅沒有怨言,而且還誇獎張好古辦案公正,機智過人,是我們大明朝難得的青天老爺。甚至就連英國公張惟賢張大人,都對張好古的辦案手段佩服得不得了。」

「哦,原來張好古比朕想像的更能幹啊。」明熹宗頭也不抬的說道:「那這事你看著辦吧,不用再問朕了,還有張好古的封賞,也由你安排了。」

有了明熹宗的這句話,魏忠賢真的就開始放手幹了——王化貞喪師辱國,丟失廣寧兩條大罪外加擅自撤退半條大罪,秋決,遇赦不赦!熊廷弼不救廣寧罪當斬,但事出有因,罪減一等;擅自撤退,但這是熊廷弼與遼東巡撫王化貞共同商議的結果,同樣罪減一等,革職罷官,逐回原籍永不敘用!姚宗元指使家僕收買證人,破壞五堂重審並誣陷無辜,革職下獄,交三法司從重論罪!楊淵舉止失堂,辦事糊塗,革職永不敘用!至於五堂會審主審官張好古,雖審案有功,但年紀太輕,辦事有欠老練,記大功一次,不予升賞,仍任翰林院修撰一職。倒是監審太監宋金,因為協助審理有功,重賞紋銀千兩,又被升為司禮監掌司,讓宋金很是欣喜若狂了一把。

「老泰山,王化貞罪惡滔天,張好古給他定了一個斬立決,你怎麼改成了秋決?」直到擬完魏忠賢口述的公文,楊六奇才敢小心翼翼的問道:「而且王化貞欺騙老泰山,為東林黨充當內應,岳父大人你怎麼不但不給王化貞加罪?反而給他罪減一等?」

「黃毛小子,你懂什麼?」魏忠賢瞪一眼女婿,冷笑道:「咱家現在如果就殺了王化貞,還拿什麼給東林奸賊加罪?王化貞是該死,可現在還不能死,現在離秋決還有三個多月,咱家還要在三個多月里,利用王化貞行賄一案,徹底除掉東林六奸賊!」

「原來老泰山還考慮到了這麼一點,現在就殺了王化貞,我們是沒理由再處決東林六奸賊了。」楊六奇恍然大悟,對魏忠賢的手段佩服得五體投地。那邊魏忠賢面前新紅人之一的馮銓則落井下石道:「九千歲,其實這都怪那個張好古,他明知道王化貞案另有疑點——葉向高、鄒元標和王紀幾個東林黨賊頭很可能牽涉到了殺人滅口案,他卻不聞不問,故意放走了這三個賊頭。他如果揪住這一點不放,說不定可以把東林奸黨的所有人都牽連進去。」

「馮銓啊,咱家知道你急著給咱家建功立業,恨不得一下子就把東林奸黨連根拔除。」魏忠賢搖搖頭,緩緩說道:「可你還是欠缺了那麼一點大局眼光,咱家是想把東林奸黨連根拔除,可不能一下子就把東林奸黨拔除!為什麼呢?東林奸黨把持朝政數十年,學子門人遍布天下,在朝廷和民間都是樹大根深,咱家如果急於求成,動輒牽連成百上千,勢必引起國家動蕩,不利於朝局穩定,也不利於大明江山社稷的穩定。對付他們,要一步一步的來,先把他們分化,然後再分批、逐次的收拾他們,這樣才能不僅更有效,也可以把拔除東林奸黨帶來的損失和對朝廷的影響減少到最小。所以咱家認為張好古就處理得很好,故意不去追究東林黨黨魁葉向高的責任,以免事情鬧大,把所有東林黨奸賊都逼到咱家的對立面,讓咱家可以騰出手來專心收拾東林六奸賊。」

「張好古會有這麼忠心和聰明?恐怕他只不過是急著想把老丈人救出大牢,所以才不想把事情鬧得太大,牽連進太多人,免得他老丈人在天牢里住一輩子。」馮銓心中嘀咕,悄悄把目光扭開,偷眼去看魏忠賢帳下的頭號智囊崔呈秀,恰好崔呈秀也在看他,四目相交,立即撞出一連串看不到的火星,兩人心中也同時罵道:「他娘的,遲早有一天幹掉你!」

「岳父,小婿愚鈍,還有一事不明,請老泰山指點。」楊六奇又必恭必敬的說道。得到魏忠賢點頭批准後,楊六奇這才問道:「岳父,張好古為人幹練,精明過人,是一個很難得的人才,岳父大人你也多次說過要提拔他,這一次他為朝廷立下這麼大的功勞,你為什麼不乘機把他官職升上幾級?還有,張好古的岳父熊廷弼,雖然脾氣暴躁,但素知兵事,也是個難得的人才,這次全虧了岳父大人你點頭,他才能撿回一條命,岳父大人為什麼還不乘機籠絡他一下,讓他為你所用?反而將他革職回籍,永不敘用?」

「這你就更不懂了。」魏忠賢陰笑,淡淡說道:「咱家正是想用熊廷弼,所以才給他加上一條永不敘用。咱家也正是想要張好古的絕對忠心,所以才不急著升他的官。」

「想用熊廷弼,所以才判他永不敘用?想要張好古的忠心,所以才不升他的官?」楊六奇越聽越是糊塗。只有旁邊的崔呈秀和馮銓兩人心知肚明,一起心道:「九千歲,果然厲害。」

……

魏忠賢正式在釋放熊廷弼的公文上批了紅後,被關押了整整三年的熊廷弼才算是得以釋放,出獄那天,熊兆珪、熊兆璉和熊瑚三兄妹早早就守在了東廠大牢門口,當熊廷弼在肖傳的親自護送下走出世人聞名色變的東廠大門時,熊瑚三兄妹立即衝上前去,抱著熊廷弼嚎啕大哭,與父親互敘別來之情,哭得性格剛強的熊廷弼也忍不住老淚縱橫,和三個兒女抱頭痛哭,慶幸這次的劫外餘生。而肖傳等了許久,直到熊廷弼一家哭得差不多了,肖傳才笑道:「熊大人……哦,不,現在應該叫熊伯父了,快回家去吧,有人在你家裡肯定等得不耐煩了。再說這裡是東廠,呆久了別人也會說閑話。」

「多謝肖大人。」熊廷弼抹去老淚,指著肖傳向兒女們說道:「孩子們,這位是肖傳肖大人,為父在東廠大牢里,多虧了他的悉心照顧,才沒吃到苦頭,你們快替為父感謝他……怎麼?你們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父親,肖大人是得感謝,不過你更得感謝另一個人。還有,你得多謝小妹。」熊兆璉笑著答道。聽到二哥這麼說,熊瑚的粉臉立即紅到了脖子根。肖傳也笑道:「熊伯父,千萬別謝我,照顧你是我應該做的。再說就算要謝,也有人已經重重謝了。」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熊廷弼越聽越是糊塗。這時,肖傳又催促道:「熊伯父,你們快回去吧,你們回家的馬車,我也給你們雇好了。」說著,肖傳硬是把熊廷弼推上了自己早就備好的馬車。那邊熊瑚兄妹也先後上車,一邊和熊廷弼說著家裡話,一邊快馬加鞭的趕回安康衚衕。

到安康衚衕的自家門口,熊兆珪的妻子和幾個孩子也早守在門前,祖孫見面,少不得又是一陣久別重逢的喜極而泣。抱著小孫子哭了許久後,熊廷弼這才想起開始的問題,忙問道:「兆珪,兆璉,瑚兒,你們不是說有人在這裡等著我嗎?怎麼不見人?」熊瑚臉又是一紅,低頭不敢答話,熊兆璉則笑道:「父親,他現在還不方面在我們家門前露面,你進去就知道了。」

「到底是誰?怎麼都神神秘秘的?」熊廷弼滿頭的霧水,大步跨進自家房門時,卻猛然看到數日前的主審官張好古張大少爺輕裝微服,畢恭畢敬的站在大堂之中迎接自己歸來,身後還站著一個僕人打扮的年輕人。熊廷弼不由大吃一驚,「張大人,你這是幹什麼?還有,你怎麼會在我的家裡?」

「小侄張好古,見過熊伯父。」張大少爺不敢怠慢,領著張石頭雙膝跪下就要磕頭。驚得熊廷弼趕緊攔住他,說道:「張大人,你可千萬不能行此大禮,你是我熊廷弼的救命恩人,我怎麼還能受你這樣的大禮?」

「爹,你就讓他磕頭吧,他應該磕的。」熊瑚紅著臉小聲說道。看看女兒這副嬌羞模樣,又聯想起公堂上王化貞那些話,熊廷弼頓時明白過來,指指熊瑚,又指指張大少爺,結結巴巴的問道:「難……難道說,王化貞說……說的我那個女婿,就是他?」

「爹——」熊瑚的臉徹底紅到脖子根,低著頭不敢說一句話。張大少爺則毫不臉紅,飛快磕頭說道:「熊伯父,小侄與令千金雖然情投意合,但目前還是朋友關係,如果伯父開恩,能將令千金許配與小侄,那小侄一定不忘泰山大人的大恩大德,也一定會讓令千金終身幸福。」

熊廷弼目瞪口呆,半晌才苦笑著說道:「想不到生一個漂亮女兒,還有這樣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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