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一箭四雕

「熊廷弼?!」汪文言大吃一驚,脫口叫道:「熊廷弼和你有什麼仇?你為什麼要陷害他?」

「我和他有什麼仇你別管,總之我只想要他的腦袋。」張大少爺滿臉的猙獰,陰笑著說道:「現在我再問你一句,你到底願不願意幫我除掉熊廷弼?如果你肯幫我這個忙,那我就可以想辦法請許大人他們不再對你用刑,然後再想辦法幫你擺脫牢獄之災。如果你不答應,那你就留在這裡繼續享受鎮撫司的十八般大刑,而我呢,還可以去找別人幫忙。」

「你去找別人吧,我汪文言雖然算不上什麼正人君子,但良心二字還是知道怎麼寫的。」汪文言眼珠亂轉,偷看著張大少爺的臉色大聲說道:「熊廷弼與我無冤無仇,我為什麼要幫你去陷害他?如果我答應了,那我即便得逃牢獄,也會終生良心不安。」

「得了吧,汪文言,你在我面裝什麼裝?你這些話,拿去騙別人去。」張大少爺冷笑著說道:「你以為我真不知道,你汪文言是什麼人?你原本是一個小縣城的牢頭,因為脅迫無辜女囚賣娼事發,知縣大人要拿你問罪,你就逃到了京城,結果你在京城時來運轉,先是抱上了王安王公公的粗大腿,不僅擺脫了罪名,還買得了一個監生的功名。後來王安作姦犯科,被九千歲執行國法處死,你就又抱上了葉向高葉閣老的粗大腿,尋思著等待機會向九千歲報仇。再到後來,葉向高也不知道是看上你那一點,又讓你當上了內閣中書,你就徹底的飛黃騰達了——怎麼樣?我說得對不對?」

「你怎麼知道我的這麼多事?」汪文言有些吃驚,情急之中連張大少爺話里夾帶的私貨都沒有發現。張大少爺聳聳肩膀,答道:「你也別管我是怎麼知道你的事的,總之我還知道,你這個人很講義氣,喜歡滴水之恩湧泉相報,葉向高對你有知遇之恩,難道你就不想報這個大恩?我準備收拾那個熊廷弼,是王化貞的死對頭,王化貞又是葉向高最得意的門生,難道你就不想報葉向高的恩,把王化貞從大牢里救出來?讓熊廷弼去給王化貞當替死鬼?」

汪文言眼珠子轉得更快,過了許久,汪文言才試探著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叫我怎麼幫你收拾熊廷弼?」

「聰明,果然識時務。」張大少爺微笑著說道:「其實也和簡單,你只要這麼招供就行,你告訴鎮撫司的審問官員——就說熊廷弼通過你的手,向楊漣、左光斗、魏大中、周朝瑞、袁化中和顧大章六個東林黨罪員賄賂了許多銀子,請他們在朝廷上給熊廷弼脫罪。這麼一來,熊廷弼不就必死無疑了?」

「哈哈哈哈哈哈……!」張大少爺的話還沒說完,汪文言已經仰天大笑起來,瘋狂大笑道:「張好古啊張好古,你這個小閹狗,終於還是露出狗尾巴了?!你這是想要熊廷弼的腦袋?還是想要楊漣和左光斗他們的腦袋?」狂笑著,汪文言吼出了他那句被後世文人爭相傳頌的千古名言,「世上豈有貪贓之楊大洪(楊漣)哉?!」

「楊漣有沒有貪贓,我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張大少爺搖頭,微笑道:「但我的乾爹九千歲要他們死,他們就必須得死。你願意幫我栽贓他們也罷,不願意幫我栽贓他們也罷,他們既然得罪了我的乾爹,那他們進了這鎮撫司大牢,也就別想再活著出去。」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青照汗青!」汪文言傲然長喝,「不錯,我汪文言進了這鎮撫司大牢,就再沒打算活著出去,我相信楊大洪和左光斗左公他們進了這鎮撫司大牢,也沒打算活著出去!不過這沒什麼,我們縱然一死,卻可流芳於千古,揚名於萬世,死何足惜哉。」

「啪,啪,啪。」張大少爺拍了幾下巴掌,微笑說道:「汪文言,你這番話說得很對,九千歲手裡有殺人的刀,你們東林黨手裡卻有毀名的筆,九千歲他老人家能殺掉你們幾個的腦袋,卻無法砍斷你們名垂青史的筆!——可是,你偏偏算少了一個人。」

「我算少那一個人?」汪文言好奇問道。張大少爺指指自己的鼻子,微笑說道:「在下,鄙人,我!我不但有辦法除掉你們,更有辦法讓你們遺臭萬年,讓普天之下的士林學子,都對你們恨之入骨,都把你們罵得狗血淋頭,認為九千歲殺你們殺得好,殺得妙!殺得呱呱叫!同時也讓普天之下的讀書人群起上書,誅殺你們七個國賊!」

「癩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氣。」汪文言譏笑道:「你好象忘了,江南士林成千上萬,十之七八出自東林書院,也個個恨魏閹老狗入骨,你倒是有什麼辦法,能讓他們這麼做?」

「太簡單了,一道臨終謝恩疏即可。」張大少爺從袖子抽出一道奏章,奸笑著說道:「知道這是誰的認罪謝恩疏不?你最尊敬也最崇拜那位楊漣楊大洪——當然了,是我找人模仿楊漣的筆跡和口氣寫的。」

「無恥小人,竟然偽造奏章!你在上面寫了什麼?」汪文言怒吼問道。張大少爺微笑著答道:「其實內容也很簡單,除了認罪謝恩之類的廢話以外,最關鍵的就是一條,奏請當今萬歲推行一條有利於國計民生的新政,藉以贖罪。」

「什麼新政?」汪文言緊張問道。張大少爺淡淡一笑,答道:「攤丁入畝。」

「攤丁入畝?什麼攤丁入畝?」汪文言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名詞。張大少爺笑著解釋道:「很簡單,我讓楊漣告訴朝廷,就說現在大明朝土地兼并情況嚴重,官員士紳家裡有良田萬畝,卻不向國家交一文錢的稅賦,平民百姓無田少田,卻要交納沉重無比的丁稅,經常因為交不起丁稅被逼得家破人亡。長此以往,國家能收上來的稅銀越來越少,官員士紳家手裡的土地卻越來越多。所以楊漣建議大明朝廷推行攤丁入畝,廢除人頭稅,按手裡的田畝數量交稅!這樣一來,老百姓的負擔就輕了,國家能收上去的稅銀卻多了,只是這麼一來,你們東林黨背後的讀書人和士紳名流可就倒大霉了……」

「哈哈哈哈哈。」說到這裡時,張大少爺忍不住得意的悟住肚子的大笑起來。而汪文言則聽張大少爺說一句,臉色難看一分,到了最後,汪文言乾脆眼睛都直了,掙扎著只想把張大少爺活活掐死,瘋狂怒吼道:「你無恥!無恥!卑鄙!不會相信,天下的讀書人不會相信楊大人會上這樣的奏章!一定會認為是你們這些閹狗偽造的!」

「天下的讀書人為什麼不會相信?」張大少爺大笑著說道:「你剛才也說了,楊漣為官清廉,家裡肯定沒有很多土地或者根本就沒有土地,所以他上這樣的奏章完全合情合理。而我們九千歲一黨的人,那一個家裡不是良田千傾,會傻到偽造這樣的奏章,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你說說,我如果把這道奏章用楊漣的名譽往朝廷上一遞,再把你和左光斗、魏大中他們的名字也簽上去,就說是你們上奏的,到那時候,天下的讀書人和官員士紳還不想抽你們的筋?扒你們的皮?」

「無恥——!無恥!」汪文言血紅著眼睛瘋狂怒吼,吼得幾乎把自己的嗓子都撕啞了。而在刑房之外,也響起了輕微的得意奸笑,還好汪文言這會情緒激動,沒有留心到。張大少爺見事不宜遲,趕緊喝道:「汪文言,我最後問你一句,你到底幫不幫我?如果你幫我除掉熊廷弼,那麼這道謝恩疏,我馬上就可以當著你的面燒掉,讓你的幾個知己好友即便掉了腦袋,也可以留下一個好名聲!如果你還在冥頑不靈,那麼你們就算死了,也只會遺臭萬年!到那時候,你們的家人朋友,就算九千歲不親自動手,恐怕天下的讀書人和官員士紳也要抽他們的筋,喝他們的血!」

「無恥!無恥!無恥!」汪文言腦海里彷彿已經只剩下了這兩個字,只是不斷大罵張大少爺。張大少爺佯做發怒,喝道:「好,既然你不肯幫我的忙,那你也別怪我不講客氣了,我現在就把這道謝恩疏獻給九千歲去。對付東林黨這些人,本少爺有的是辦法,一個攤丁入畝如果不夠,本少爺還有士紳一體當差、一體納糧和火耗歸公侍侯著!」說罷,張大少爺轉身就走。

「慢著!」汪文言總算回過神來,嘶啞著嗓子問道:「如果我幫你除掉熊廷弼,你真能把這道謝恩疏燒了?」

「那是當然,本少爺一向說話算話。」張大少爺傲然答道。汪文言猶豫良久,終於咬牙說道:「那你現在就可以把這道謝恩疏燒了,你不用動手,熊廷弼已經死定了!」

「熊廷弼已經死定了?為什麼?」張大少爺滿臉驚訝的問道。汪文言獰笑著答道:「很簡單,因為魏忠賢老狗已經中了我的釜底抽薪之計!鄒元標、王紀和周應秋三堂會審王化貞和熊廷弼的時候,他們都被判了死罪。我為了報答葉閣老的知遇之恩,就給王化貞出了一個主意,讓他主動假裝投靠魏老閹狗,先保住性命,等機會東山再起;然後我又跑到魏忠賢老狗的面前,說是熊廷弼準備送給魏老閹狗的四萬兩銀子,只求魏老閹狗饒他一命。後來魏老閹狗果然上當,在皇上面前替熊廷弼說了好話,所以熊廷弼和王化貞當年都沒有執行秋決。可是直到現在,一直蒙在鼓裡的熊廷弼還沒有把銀子送去給魏老閹狗!你說,魏老閹狗還能不殺熊廷弼?」

「張好古,我的話你聽到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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