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法網難逃

琢磨好了對付殿試這一關的主意,張大少爺徹底便輕鬆了下來,每天里只是四處赴宴,應付那些溜須拍馬的文武官員,期間又抽空去請魏良卿和傅應星兄弟玩了一次冰火毒龍鑽,聯絡感情,小日子倒也過得悠哉游哉,清閑而又自在。可這麼一來,有一些人就有些不自在了……

天啟五年三月十二,距離殿試已經只剩下三天時間,早朝散去以後,一大群子御史言官、清流名士便齊聚到了東林黨在京城的老巢都察院!這群人中,為首的幾個老大里,除了刑部尚書王紀、左都御史鄒元標和大理寺卿周應秋之外,還有一個就是曾經在國子監被張大少爺頂得灰頭土臉的右都御史——曹於汴!而這些人聚在一塊的目的,除了躲在背後大罵九千歲魏公公的祖宗十八代之外,還有一件事就是討論三天後的本科殿試問題。

「各位同僚,這一次進士會考,我東林書院的人,可以說是幾乎全軍覆沒!」眾官坐定後,站出來給東林黨官員做本科得失總結的人是左都御史鄒元標,這位曾經因為反對張居正一條鞭法被廷杖打斷過腿、親手把熊廷弼送進天牢的左都御史雖然已經是年過七旬,聲音卻異常的高亢,臉色也非常的陰鬱,幾乎是咬牙切齒一般的說道:「本科取進士二百九十七人,東林書院出身的舉子,十成之中所佔竟然不到兩成!而且一甲前三名,竟然沒有一個東林書院是出身!這是我等東林學子的奇恥大辱,奇恥大辱啊!」

「鄒大人所言極是,這一次會考,確實是我東林學子的奇恥大辱。」一幫子東林黨人紛紛附和點頭,贊同鄒元標的觀點。更有幾個人仗著是在自己的地盤,公然叫道:「這都是張瑞圖和王志堅幾個奸佞小人搞的鬼,他們為了阿諛魏閹而排除異己,故意打壓我東林學子!本科會試之污濁,簡直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但也有個別人說了公道話,東林地滿星吏部員外郎周順昌就說道:「張瑞圖恐怕也不是故意打壓我等,本科榜眼余煌就是江左會稽人氏,也可算我東林一脈。」

「順昌兄,你太想當然了。」曹於汴冷笑起來,解釋道:「我已經仔細打聽過了,那余煌確實是會稽人氏不假,可此人並非求學於東林書院,而是學自陽明心學,與朝中閹黨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這樣的人,如何能算我東林一脈?」(注)

「哦,還有此事?」周順昌也皺起了眉頭,哼道:「這麼說來,這一甲之中,我東林學子確實是全軍覆沒了,狀元劉若宰是山東人,探花張好古也是山東人。哼,說不定要不了多久,這朝廷里就要出現一股魯黨和我們分庭抗禮了。」

周順昌不提張大少爺的名字還好,一提起張大少爺大名,曹於汴第一個就變了臉色,就連年紀最大的鄒元標都哼道:「張好古?阿諛奉承的宵小之輩,提他作甚?莫要污了我們的口舌。」曾經在國子監和張大少爺交過手的李若星更是怒髮衝冠,罵道:「別人也還罷了,這本科進士之中,就數這張好古最為寡廉鮮恥,下流下作!一想到今後要和此人同朝為官,我簡直連辭官歸隱的心都有!」

「對對對,與此等人物同朝為官,真乃我等聖人門生之恥。」一大幫子東林黨官員掉轉槍口,一起對張大少爺開起炮來,有說張大少爺拜太監為父羞辱祖宗的,也有說張大少爺舉止輕浮有失體統的,還有說張大少爺眠花宿柳行為不端的,更有人一口咬定張大少爺違反祖訓參加會考不忠不孝的,總之一句話,如果讓張大少爺這樣的人入朝為官,肯定會敗壞大明朝廷的風氣,腐蝕大明官員的行為,動搖大明江山的根基!——當然了,從某種程度來說,這些話確實不假。

罵著罵著,有人忽然冒出了一句,「如果能想個辦法,讓這個張好古在殿試的時候落榜就好了。」這句話讓曹於汴的眼睛一亮,馬上點頭說道:「對,如果能讓張好古那個奸佞小人殿試落榜,那我等御史言官不僅在朝中可少一大敵,魏閹在朝中也會少一個臂助,於國於民,都將大有好處啊。」

「話雖如此,可殿試之時,不僅皇上親自在場,朝廷的文武百官也在一旁看著,又如何能讓那張好古落榜?」大理寺卿周應秋疑惑問道。曹於汴先是一楞,然後才尷尬答道:「我也就是說說,具體怎麼辦,我也不知道。」

「我到有一個法子,或許可以讓此人落榜。」東林黨中公認最陰、曾經因監守自盜而獲罪的東林黨地賊星鼓上蚤內閣中書汪文言忽然開口,陰陰的說道:「雖然不是有十足把握,但至少可以讓他無法考好。」(注2)

汪文言曾經用計離間過齊、楚、浙三黨,號稱東林黨首席智囊,他說有辦法收拾張大少爺,自然不會是無的放失,所以汪文言此語一出後,曹於汴和李若星等人立即欣喜若狂,趕緊一起問道:「守泰兄,計將安出?」但不等汪文言回答,東林黨中最有正氣的官員之一左僉都御史左光斗卻搶先說道:「萬萬不可,那張好古雖然人品低劣,行為不端,但我等若是用計使之落榜,豈非淪落為與他一樣的宵小之輩?君子坦蕩蕩,我等若要為國除奸,就得依理依法而行,萬不可用卑劣伎倆,落下千古罵名。」

汪文言、曹於汴和李若星三人被左光斗駁斥得滿面通紅,心中雖然不屑於左光斗的迂腐,嘴上卻不得不答道:「共之教訓得極是,我等受教了。」左光斗滿意的點點頭,轉移話題道:「好了,張好古的事暫時放在一邊,我們來議議江南茶稅的事吧,我聽江南來的人說,江南稅監總管李實已經放出話了,今年的江南茶稅鹽稅誰要是敢少收一個子,他就抽了誰的筋。從此可見,閹黨今年是鐵了心又想在江南橫徵暴斂……」

好不容易議完了公務,東林黨眾官陸續散去,知道肯定有人要找自己密談的汪文言故意走得很慢,果不其然。汪文言還沒走出都察院大門,曹於汴和李若星就追了出來,一起叫道:「守泰兄,且請留步,今兒個無事,我等想請守泰兄到東興樓共飲一杯,不知守泰兄意下如何?」

「二位大人相邀,下官又怎敢拒絕?」汪文言回頭,向曹於汴和李若星會心一笑……

……

時間過得飛快,才那麼一眨眼的功夫,時間就已經到了三月十四,殿試的頭一天。為了執行預定計畫,中午剛吃過午飯,張大少爺就換了一身輕便衣服,領著張石頭出門,打馬直奔那時候人煙還比較稀少的什剎海,沿著什剎海湖堤就跑起步來。

咱們以前說過,咱們的張大少爺前後兩輩子都是嬌生慣養的主,基本上沒吃過什麼苦頭,所以天上儘管天色陰沉,氣溫不是很高,可咱們的張大少爺才跑了不到半個時辰,也就累得汗流浹背、氣喘吁吁了。又強撐了片刻實在撐不下去,張大少爺正打算停下來休息,提著菜籃的熊瑚就領著丫鬟秀兒卻不知從那裡鑽了出來,被熊瑚的如星美目一瞟,天籟之音一鼓動,張大少爺又不知道從那裡鑽出來一股力氣,馬上又撒開腳丫子飛奔,即便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也腳步不歇。

快跑了一個多時辰,喝了幾口水,張大少爺在熊瑚的親自指點下練起了八段錦,順便再練練蛙跳和負重行走什麼的。還別說,男女搭配,幹活不累,有心上人熊瑚在一旁監督,這些平時殺了張大少爺都做不到的事,今天好象變得簡單起來,從午時過後一直鍛煉到天色入黑,張大少爺雖然累得汗水順著下巴淌,身上衣服也象是剛從水裡撈起來一樣,卻楞是沒有躺倒,也沒有叫過一聲苦。以至於連熊瑚都忍不住贊道:「不錯,看不出你的耐力還不錯嘛,一天之內練這麼多跑這麼遠,就是軍隊里的精銳士兵都很難受得了。」

「多謝熊小姐誇獎,其實我還有一個方面耐力更好。」張大少爺色眯眯的盯一眼熊瑚挺拔的胸脯,淫笑答道。熊瑚被張大少爺看得臉一紅,嗔道:「少貧嘴。天色不早,依我看你練到現在也差不多了,快叫張石頭回客棧去先準備冰水,然後你騎馬回客棧,就可以直接洗冷水澡了。記住,動作越快越好,要是身體恢複過來,再洗冷水也沒用了。」

「乾脆你去幫我洗如何……?」張大少爺的話還沒說完,熊瑚就已經通紅著臉把手裡的菜籃子砸了過來,張大少爺不敢怠慢,趕緊躲開,又吩咐張石頭騎馬先回客棧準備冰水,自己則快跑返回客棧。臨分別時,熊瑚又叫住張大少爺,猶豫了一下才紅著臉輕聲說道:「你保重,明天中午我去客棧照顧你。」說罷,熊瑚飛快轉身就走,根本不給張大少爺說下流話的機會。

「哈哈,看來這小丫頭開始被我的真心打動了。」張大少爺心中奸笑。不過眼下還有正事,張大少爺也沒敢耽擱,只是抓緊時間上馬,一路打馬,快馬加鞭的返回客棧。

不得不承認,為了通過殿試這關保住腦袋,咱們的張大少爺確實是拿出十二分的力氣鍛煉,累得幾乎是接近虛脫,快馬加鞭返回客棧的速度也非常之快。可天不遂人願,咱們的張大少爺距離客棧已經只剩下不到兩條街的時候,他的馬頭忽然被一隊衣甲鮮明的錦衣衛騎士攔住,為首的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張大少爺的拜把子大哥肖傳。肖傳勒住張大少爺的馬韁,哈哈大笑道:「張兄弟,跑這麼快乾什麼?難道怕大哥叫你請客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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