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學究天人

「老鴇子,有沒有清倌?傅爺我準備上賭場,要開苞見紅!」

「還有魏爺我也要一個,轉轉運氣!」

半路殺出兩個程咬金,咱們的張大少爺為了驅邪避晦,剛剛在玉堂春蘇三曾經坐過台的蘇淮院挑中一個清倌準備開苞,兩個破鑼一般難聽的聲音就從蘇淮院的大門外傳來進來。這兩個聲音難聽就不用說了,還帶著無盡的囂張,無比的跋扈,隔著二三十里地就能聞到那股子相同的味道——換句話說,那語氣和腔調,簡直和咱們張大少爺一模一樣,也和張大少爺在臨清城裡那幫子狐朋狗友的語氣腔調一模一樣,讓咱們的張大少爺倍感親切,差點就想脫口大罵,「一群賊廝鳥,現在才來?少爺我都梅開三度了!」

「哎喲,二位爺,你們怎麼……又來了?」和張大少爺的倍感親切截然相反,聽到那兩個聲音後,剛才還是笑容滿面的老鴇子一下子變了臉色,有些發青又有些發白,膽戰心驚的回過頭,強笑道:「魏爺,傅爺,你們又來小院玩了?」張大少爺也回過頭去,卻見蘇淮院門外已經衝進來了一大群男子,為首兩個衣著華貴的公子哥,歪戴帽、披散發、擦脂抹粉、油頭粉面是又滿臉淫邪——那二到極點的氣質,簡直就象是和咱們張大少爺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老鴇子,傅爺的話聽到沒有?你這裡今天有沒有漂亮的清倌?」兩個紈絝公子中年紀比較小的那個首先衝到老鴇子面前,啪的一聲,無比風騷的甩開扇子搖晃著問道。

「哎喲,好朋友來了。」張大少爺眼毒,一眼便認出那畫扇乃是與唐伯虎一起畫春宮畫出名的仇英仇十州所作——換句話說,也是一面春宮畫扇。而兩個紈絝公子中的另一個則年齡較大,少說也有三十五六歲,但打扮之風騷卻絲毫不在咱們二十一歲的張大少爺之下,手裡也提溜著一把祝枝山的春宮畫扇,操著一口濃重的直隸口音,故作風雅的說道:「老鴇子,魏爺我這段時間一直沒空來你這裡,你有沒有想魏爺我啊?」說著,那三十多歲的魏公子竟然公然在那風韻猶存的老鴇子胸前捏了一把。

「兩個含鳥猢猻!老娘是盼望你們來——不過你們得付錢啊!」老鴇子心中叫苦亂罵,臉上卻不敢表露分毫,只能是強裝出一副笑顏嬌嗔道:「哎喲,傅爺,魏爺,看你們這話說的,你們這麼久沒來,不光是媽媽想死你們了,院子里的姑娘誰不是想你們想得都瘦了?」

「想我們想瘦了?是嗎?那傅爺我得好好檢查檢查?」那傅公子甚是油嘴滑舌,馬上從旁邊拉過來一名蘇淮院的年青妓女,公然伸進她的衣中摸了幾把,大驚小怪的叫道:「好象沒瘦啊?算了,隔著衣服看不出來,媽媽你把院子里的姑娘全叫到房間里去,脫光了衣服讓傅爺我一個一個的仔細檢查,看看是不是真的瘦了?」

「哈哈哈哈哈……,傅爺說得真是太好了,太妙了。」話音未落,傅、魏兩個紈絝公子帶來的大群隨從已經成淫笑一片,蘇淮院的眾多妓女和老鴇子則嬌嗔埋怨,虛情假意的眉來眼去,勾手搭腳,歡呼淫聲,氣氛淫靡無比。可就在這時候,一個清脆響亮的聲音忽然朗聲說道:「這位傅公子,你如果要把院子里的姑娘叫到房間里檢查肥瘦,一定得點上八八六十四根大紅蠟燭,再在牆壁四周支上四四一十六面西洋進貢來的琉璃鏡子(玻璃鏡)!——否則的話,這麼晚的天怕是看不清楚。」——不用說,敢在光天化日和眾目睽睽之下臉改色心不跳說出這些話的,自然就是咱們的張好古張大少爺了。

「對!好主意啊!」那傅公子眼睛一亮,鼓掌大聲叫好,很是欣賞這個點子。不過也是直到此刻,那傅公子和魏公子才發現咱們張大少爺的存在,仔細打量咱們張大少爺一番後,傅魏兩個紈絝公子雖然不是很爽咱們張大少爺那張小白臉,卻對咱們張大少爺身上那股子輕浮油滑的氣質十分欣賞,所以那傅公子很難得的向張大少爺行了一個弔兒郎當的禮,笑著問道:「這位公子,看來咱們是同道中人,敢問尊姓大名?那裡人氏?」

「不敢當,小生張好古,山東臨清人。」張大少爺還了一個更加弔兒郎當的禮節,笑道:「小生不才,生平最喜歡結交風月英雄,剛才看到二位公子與諸位姑娘說風弄月,就知道二位公子與在下興趣相投,所以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得罪之處,還望海涵。在下剛到京城,人生地不熟,如蒙二位兄台不棄,咱們交個朋友如何?以後在這風月場中,也好互相有個照應不是?」

要換成在臨清城裡,咱們張大少爺如果對那個富戶士紳家的公子說這樣的話,那不管是誰都不敢說一個『不』字——那怕他是縣太爺家的衙內!可京城裡就不同了,咱們一身土包子氣質的張大少爺向那兩個紈絝公子提出交朋友,魏傅兩個紈絝公子不僅沒有半點欣喜若狂的表情,反而一起皺了皺眉頭,似乎很是看不起咱們張大少爺的身份。而魏傅兩個紈絝公子帶來的大幫隨從更是哇哇怪叫,指責咱們張大少爺的不知天高地厚,其中一個長得非常猥瑣的隨從更是指著張大少爺的鼻子破口大罵,「放屁!你丫的算什麼東西,也配和我們魏爺、傅爺交朋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長什麼樣?」

「任三,閉嘴。」那傅公子喝了一句,又轉向張大少爺說道:「張公子,我們只是準備上賭場,才來這裡找個清倌開苞攢點運氣,平時是很少來的。如果以後有機會在其他地方遇到,咱們再交朋友不遲。」

「好狂,看來來頭不小。」張大少爺碰了一鼻子灰卻不生氣,只是對這兩個紈絝公子的來歷產生了一些興趣。這時候,那個比較木訥的魏公子已經急不可耐的向老鴇子追問道:「老鴇子,你這裡今天到底有沒有清倌?越漂亮越好,魏爺我有的是錢!」

「賊殺才,你們有錢也不給!」老鴇子心中亂罵,嘴上苦笑答道:「魏爺,真不巧,這幾天客人多,今兒個院子里就只有一個清倌了,還已經被這位張公子給訂了。」說著,老鴇子往那俏臉已經紅到脖子根的清倌少女一指,證明自己沒有說謊。

和張大少爺一樣,那少女羞答答的模樣和中等偏上的姿色飛快打動了魏傅兩個公子哥,傅公子搶先笑道:「好,就是她,傅爺我要了!」魏公子嘴比較笨,急得大叫道:「表弟,你太不象話了,這個小妞是我先看上的,應該是我的!再說我是你表哥,你應該讓給我!」

叫嚷著,魏傅兩人一起去拉那名少女,那少女被兩人的急色醜態嚇得又羞又怕,下意識的往旁邊長得比較順眼的張大少爺身後躲。張大少爺則也來了一點火氣,將唐伯虎的春宮畫扇瀟洒甩開,攔在魏傅面前笑道:「二位公子,真是不好意思了,這位姑娘是在下先訂下的,實在不好割愛。」

張大少爺的這句話惹了大禍,沒等魏傅二人發話,他們帶來的二三十隨從已經一涌而上,挽袖子捏拳頭,摩拳擦掌的亂罵亂嚷,「那來的腌臢廝鳥,敢和我們魏爺、傅爺搶姑娘?老子揍死你!」「小雜種,聰明的話就快給老子滾,否則叫你吃官司!」那邊張大少爺的忠僕張石頭見勢不妙,趕緊也是張手攔到張大少爺面前,大吼大叫道:「幹什麼?幹什麼?你們想對我家少爺幹什麼?」

還好,張大少爺開始給魏傅兩人留下的印象還算不錯,交換了一個眼色後,那傅公子喝住眾隨從,大模大樣的向張大少爺說道:「張公子,你是外地人不知者無罪,還有咱們說話還算投機,看在這兩條的份上,今天我們表兄弟倆可以不追究這件事。那個小妞讓給我們,這事就算完了,否則的話,一切後果由你自己擔待。」

「這位公子,這兩個公子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物,還是算了吧。」老鴇子也好心好意的在張大少爺耳邊奉勸,同時老鴇子也不想給魏傅兩個瘟神發飆的借口——蘇淮院的靠山雖說還算強硬,可是和這兩個瘟神背後的靠山比起來,那可就是和豆腐差不多了。

「果然不出所料,這兩個傢伙的來頭肯定不小。」張大少爺何等精明,立時就猜出魏傅二人身份不俗,是絕對不能隨便招惹的人物——也就是說,張大少爺現在已經只剩下兩條路可走,要麼拿雞蛋去碰石頭和魏傅二人死抗到底,要麼就是主動退讓,丟掉面子保全性命。不過張大少爺就是張大少爺,眼珠子才那麼轉了一轉,第三條光明大道就琢磨了出來。

「二位兄台,切莫動怒,先聽小生一言。」張大少爺把身後那名少女拉了出來,用扇子指著她微笑道:「有句古話說得好,朋友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了可再換,手足斷了如何續?區區一個清倌人,二位兄台如果喜歡,小生讓給你們就是了。」

「算你聰明,你可以走了。」魏公子大模大樣的冷哼。傅公子也點了點頭,笑道:「張公子果然識時務,這事就這麼定了。」

「二位兄台莫急,先請聽小生把話說完。」張大少爺嘻嘻一笑,合上唐伯虎的春宮畫扇,用扇柄指著那臉蛋已經紅到脖子根的少女笑道:「二位兄台請看,這位姑娘不僅正當妙齡,生得如花似玉,還身材婀娜,苗條動人,算得上一名傾城傾國的尤物,不知二位兄台可也是如此認為?」

魏傅二人又仔細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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