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命中注定的貴人(上)

臨清城還是那麼的繁華,時近正午,街道上仍然遊人如織,人聲鼎沸,街道兩旁也是攤擺長龍,百商具全,堪堪一副繁華盛世的景象。不過這樣的情景看在眼裡,對張大少爺來說卻又是一番別樣滋味,「如果不趕緊想個辦法拯救大明,那麼要不了幾年,滿韃子就要進來,把這裡殺得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了。——本來這些人被殺光殺絕都沒什麼,如果殺到少爺我的頭上,那麻煩可就大了。」

「少爺,你一定要出來逛街,那我們到底去那裡?」張石頭問道。張大少爺把春宮扇一合,用扇柄拍著掌心說道:「找算命的,你給少爺仔細看好了,那個算命攤子上最熱鬧,咱們就去那裡。」

「算命?少爺你一向不是不信那些玩意嗎?」張石頭髮現自己越來越捉摸不透從小一起穿開襠褲長大的張大少爺了,不過張石頭畢竟是咱們的張大少爺最親近也最信任的僕人,雖然還不理解大少爺的用意,但還是恭恭敬敬的遵從命令,和張大少爺一起轉動賊眼,滿大街的尋找算命先生。

臨清城有運河碼頭,市面繁華,街上打著活半仙和某鐵嘴招牌的算命先生自然不少,生意不錯的也不在少數,所以沒過多久,張大少爺就瞄上了一個打著謝半仙幌子的算命先生——主要是這個謝半仙的攤子旁圍了一大堆人,和張大少爺記憶中那個斷定自己能考中狀元的算命先生很象。心裡大概有了一點底後,張大少爺推開人群,湊到那謝半仙攤子前,卻不主動開口說話,準備等這謝半仙說那句——「哎呀!這位老兄,你雙眉帶彩,二目有神呢,可做國家棟樑之材,這要是上京趕考,准能得中。」

「哎呀!」謝半仙果然驚叫起來。張大少爺先驚後喜,心說難道張好古那個故事是真的?不曾想謝半仙又接著說道:「這不是張少爺嗎?少爺今天光臨小攤,是想算姻緣?還是想算財運?」

「不對呀,不是這句啊?」張大少爺滿腔的歡喜頓時飛到了九宵雲外,不過張大少爺不肯死心,又冷哼著說道:「都不是,本少爺想算前程,你給少爺我算算,少爺我這次進京趕考,能考中狀元不?」

張大少爺的話還沒說完,在場的臨清百姓就已經忍俊不禁,只是懼怕張大少爺的勢力沒敢當面笑出來,張石頭和謝半仙則張大了嘴巴,半天不敢說一句話。倒是張大少爺早有心理準備,見謝半仙那副模樣心裡就有底,趕緊給自己開脫道:「別急,少爺我看到前些日子天天有進京趕考的舉子路過臨清,就開個玩笑——怎麼樣?最近生意還好吧?」

「托少爺的福,生意還算不錯。」那謝半仙鬆了口氣,忙賠笑道:「大少爺如果想問婚姻和財運,請儘管說。」張大少爺大失所望,也懶得廢話,直接領上張石頭掉頭就走,沒走多遠,身後就響起一片巨大的嘲笑聲,隱約還聽到人一邊笑一邊說,「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認識,也想考狀元?是不是前天在碼頭被人打昏了頭,到現在還沒睡醒?」就連張石頭都在旁邊小聲埋怨道:「少爺,你這個玩笑開大了——臨清城裡誰不知道你從小就沒念過書,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拿什麼考狀元?」

「誰說我不會寫自己的名字?少爺我會用簡體字寫張好古這三個字!」張大少爺萬分鬱悶的嘀咕,把扇子又一甩,不死心的向一旁偷笑的張石頭喝道:「石頭,走,繼續找下一個算命先生。」

在謝半仙面前出了點小丑,張大少爺學精乖了許多,再不直接去問那些算命先生自己能不能考中狀元了,而是回憶著張好古連升三級的故事,滿大街的找算命攤子碰運氣,每遇到一個算命攤子總要轉上三圈,等待命中注定那個算命先生出現。但還是那句話,前任張大少爺的名聲在臨清城裡實在太響,差不多是個人都知道張大少爺目不識丁,算命先生也不是傻子,當然不會自討沒趣來昧著良心說咱們新任張大少爺這一科肯定能高中狀元,所以張大少爺和張石頭的四條腿都快跑斷了,卻楞是沒一個算命先生對咱們的張大少爺來上一句,「哎呀!這位老兄,你雙眉帶彩,二目有神……」

轉悠了一個多時辰,前後兩輩子都是嬌生慣養的張大少爺逐漸吃不住勁了,在臨清城裡一座還沒完全修好的橋上尋了橋墩坐下來,一邊搖著扇子休息一邊心裡琢磨,「難道張好古那個故事是虛構的?否則的話,說我會考中狀元那個算命先生怎麼沒出現?或者說是時間還沒到,可今天已經是正月二十六了,會試就要開始了,再不出現的話,我可是連趕到京城的時間都沒有了?他娘的,難道相聲里說的那個張好古的故事全是假的,歷史上只是有一個叫做張好古的土財主少爺,根本沒有什麼連升三級的事?」

張大少爺的心情本來就夠不好了,陪著張大少爺逛街的張石頭卻不識趣,湊上來問道:「少爺,你今天不是說出來找算命先生嗎?找了那麼多算命先生,你怎麼又不問一句,就在他們的攤子旁邊轉悠?」張大少爺心裡正煩,搖著扇子懶得理會張石頭,張石頭卻又更近一步,關心的追問道:「少爺,郎中說你腦子受了傷,該不會是因為這個吧?要不,小的再送你去郎中那裡看看?」

「滾,少煩我。」張大少爺心情極度不好,抬腿一腳踹在張石頭身上。雖說張大少爺和張石頭從小一起長大,這一腳用的力氣沒有多大,但為了讓張大少爺消氣,張石頭還是無比誇張的連退十幾步,嘴上大叫大嚷,「哎喲,少爺,你的武藝真是越來越高了,小的快被你……」沒等張石頭的馬屁拍完,張石頭忽然感覺自己的屁股象是撞到了什麼東西,一個殺豬般的慘叫也響了起來,「哎喲!你小子走路不長眼睛嗎?」

「直娘賊,輕輕撞你一下,嚎什麼嚎?想敲竹杠啊?」張石頭知道沒撞上多大勁,便毫不在乎的亂罵著回頭去看情況,但一看之下,張石頭不由有些傻眼,原來被他撞到那人生得十分瘦小,身高不滿三尺,尖嘴猴腮,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乍一看去,幾乎一隻獼猴沒什麼兩樣——準確來說,長得和山東名人武大郎有得一拼。所以張石頭這一撞雖然不重,卻把他給撞了個四腳朝天。張石頭無奈,只好上去把那尖嘴猴腮給攙起來,客氣的道歉道:「這位先生,實在抱歉,我剛才真沒看到你,你沒摔著吧?」

「沒事,沒事。」那尖嘴猴腮也還算通情理,見張石頭態度前倨後恭,也沒繼續追究,揮了揮手就站了起來。直到此刻,咱們張大少爺和張石頭才發現這個尖嘴猴腮手裡還拿著一個算命先生用的幌子,上面除了畫了個八卦外還寫著三個字『宋鐵嘴』——這三個繁體字有兩個都和簡體字一樣,所以張大少爺連猜帶蒙也看了個大概明白。

「咦?莫非他才是我命中注定的算命先生?」張大少爺萬分失落的小心肝又騷動起來。可那尖嘴猴腮的宋鐵嘴卻看都不看他一眼,回過身又把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攙上了橋,徑直從張大少爺身邊走了過去。張大少爺心中有氣,暗罵一聲正準備回家吃飯,那宋鐵嘴和那老頭卻又在一個木樁子旁邊站住,指著那個建橋所用的木樁,在老頭耳邊神神秘秘的低聲嘀咕起來。

「幹什麼?」張大少爺萬分好奇,小心翼翼的湊過去偷聽,隱約聽到那宋鐵嘴低聲說道:「老人家,你可以去找那些建橋的工匠幫忙,讓他們把那張寫著你兒子名字的符貼到這根木樁頂上,這樣一來,工匠只要往這根木樁上敲一錘,就可以把你那個打老娘的不孝兒子精氣帶走一點,敲上十天以後,你那個不孝子就會……」

「叫魂!」張大少爺醒悟過來。前任張大少爺的記憶里曾經說過,這個時代的江湖術士有一門奇術,通過作法於受害者的姓名、毛髮和衣物,便可讓受害者得病甚至死亡,並可偷走受害者的靈魂精氣,使之為己所用——今天這個宋鐵嘴叫老頭把兒子的名字元咒帖到橋樁上,擺明了就是叫魂術的一種。想到這裡,咱們的張大少爺心中有氣,心說好你個江湖騙子,不來給少爺算命說我考中狀元,卻跑去騙一個窮老頭,良心簡直比我還黑,等會老子非要讓你嘗嘗厲害!

「活神仙,你教我這麼做,如果我兒子真的死了怎麼辦?」白髮老頭哭哭啼啼的問道。那宋鐵嘴笑著答道:「老人家儘管放心,只要你兒子真心改過向善,孝敬你和你的老伴,你就把我給你的另一符燒成灰,放在水裡喝下,他就可以痊癒如初了。」

「活神仙啊,真是活神仙啊。」那白髮老頭千恩萬謝,再三道謝後才哭哭啼啼的告辭離去。張大少爺先不作聲,直到那老人走遠,心情極度不爽的張大少爺這才衝上去攔住那宋鐵嘴,先用扇柄狠狠敲一下他的腦袋,又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獰笑道:「好個妖道,竟然敢在我們臨清城裡用叫魂妖術,教唆親爹坑害親兒子?走,跟少爺我上衙門去!」從小和張大少爺穿一條褲子的張石頭心領神會,也是叫道:「如果不想上衙門也行——拿封口費來!」

「這位老兄,你都聽到了?」宋鐵嘴挨打卻不慌不忙,僅是操著一口外鄉口音反問道。張大少爺奸笑道:「聽到了又怎麼樣?石頭,來幫少爺我把這個妖道抓到衙門。」

張石頭答應一聲,過來就要提那宋鐵嘴,不曾想那宋鐵嘴又說道:「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