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卷 第三十章 諸事來紛迭

市委的回覆下來了,是劉書記直接傳達給現場的蓋局長的,現場會在領導的專車裡臨時舉行的,領導班子的五個人擠在這輛車上商量了許久彙報措辭,蓋局長當著大家的面給市委劉書記彙報了現場的情況,隱隱地聽到電話里劉書記指示的聲音,很短,不過隨著領導的指示讓蓋局臉色變得陰晴不定,彙報了幾分鐘,指示聽了幾秒鐘,放下了電話,半晌才向班子成員傳達:

「市委指示我們,務必採取穩妥有郊的方式,動員群眾疏散。」

這句沒有語病的病句讓幾位市局的正副職霎時間眼皮子一顫,心裡一咯噔,真犯病了。

但凡方式,穩妥和有效是向來兩難全的,而且強調務必、強調動員,這那麼就別指望還會有那個重量級的領導會出面,更別指望還能用其他的方式,也就是說只能靠嘴皮子動員,而且得磨出效果來,至於蓋局長彙報的拆遷事件,毫無懸念,沒音了,此類事件正如幾位班子成員商議的那樣,太過敏感的話題,不管是那位領導都不會輕易涉足其中。

「大家討論一下吧,不能再這樣拖著了,現在已經快凌晨四時了,到了天亮還像這樣,那問責首先就要從咱們公安局開始了……」蓋局長從副駕的位置看看了現場,街面僅余兩輛車可並行的寬度,停車的位置在丁字路口,離現場尚有幾百米,而此時車輛已經綿延到了這裡,說著的時候回頭看看后座的三位副職,粗粗一看卻是無甚觀瞻,分管治安的陳副局,在這個位置上已經呆了兩任局長,是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領導;分管刑偵的是省廳下來的,接替前任被雙規的副局長的位置已經三年有餘,但擺得正自己的位置,從來都是敏於言而訥於行;還有一位分管經偵是和自己同時提拔到這個位置不過數月的,從鄰市調來,對情況根本不甚了了,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坐在駕駛座上,面無表情的老書記伍辰光了,又一次把眼光投向伍辰光,不料伍辰光故作未覺,似乎在等著大家發言。

其實誰也沒發言,這事究竟怎麼處理也只有伍辰光提出了一個通盤的解決方案,不過這個方案里的缺陷也很明顯,平陽拆遷公司不是個小單位,要是對拆遷公司動手勢必要牽扯到方方面面的關係,沒準那家能把事給你捅到市裡、省里,萬一處理不了再僵結住了,又是一鍋夾生飯,那時候就不是難受的問題了,更或者惹到那一級幕後的人,說不定將來連自己怎麼下台的都不知道,更何況這個項目本身就是簡氏企業投資,沒準劉書記沒有具體表態也有其中這一層意思。

話沒明說,不過大家都心知肚明,伍辰光侃侃而談的時候都沒有表態,局長現在追了,追了兩次,后座中間陳副局終於還是開口了:「要不,我建議由伍書記牽頭,處理這次突發事件,畢竟這個全盤方案是伍書記提出來的。」

「我同意。」

「我同意。」

伍辰光稍一愣神,後面的仨同僚都已經同意了,蓋局長就勢下坡勸著:「我也同意,伍書記在基層呆的時間長,對處理這種事有經驗……比如他剛才提到的擴大正面宣傳,引導輿論的辦法我就覺得非常好,值得我們大力推廣……伍書記,現場的警力都交給你,你全權處理,需要協調我出面,怎麼樣?」

「好吧,我來處理……還是那句話,非常之事要用非常之法,我要求調動特警隊到場。」伍辰光乾脆不再推拒了,直言著。

「好,吳支隊也歸你指揮……」

蓋局長拍板定案了……

……

二十分鐘後,早已駐守在北街臨街路面以防事態有變的特警乘著悶罐車急馳而來,在圍觀的觀眾眼裡如神兵天降一般,迅速在街道用防暴盾圍成了人行通道,還以為發生了什麼變故,人群下意識地向著特警圍駐的現場圍了過來,不過看到的卻是荷槍實彈的特警押解著一個個、一串串披著雨衣耷拉著腦袋的拆遷人員,頓時有人大喊著,斃了斃了,把這群王八蛋都斃了……還有膽大點的,聽說了當晚的事,直接用石頭蛋蛋、塑料瓶子和小板磚說話,朝著押解的嫌疑人直擲上來,一人帶十人、十人帶百人,霎時間隨手隨身的東西劈里叭拉朝解押人群里扔,這倒好,根本不用特警催了,這干參與拆遷的上押解車比老鼠竄得還快,幾乎是戴著銬子直蹦上了車去了,被警察抓著估計沒什麼大事,要是被群眾圍著,非砸個半身不遂都是輕的。

「同志們靜一靜……現場的市民同志們都靜一靜,我是大原市公安局黨委副書記伍辰光,大家聽我說一句……」

伍辰光喊著,擎著手提式喊話器,被特警圍擁著,不過聲音蓋不過叫罵聲、詛咒聲,乾脆扶著幾位特警的肩膀,架起了人台,把伍辰光高高架在空中,此時如鶴立雞群般地站到了人群面前又是擴大的聲音喊著:「……市公安局已經下令拘捕今天參加非法的所有涉案人員,扣押所有在場器械設備,打死拆遷戶的兇手我們已經開始追緝,大家維持秩序,靜一靜……馬上就有封印的通緝令送過來,有認識通緝的兇手的市民同志請配合公安機關儘快捉拿歸案……」

「我們不相信警察……」

「對,我們不相信,警察和開發商穿一條褲子……」

「都是欺壓老百姓的王八蛋……」

「……」

有相信的,有不相信,有發泄不滿的,有趁亂起鬨的,還有瓶子板磚直接朝伍辰光招呼過來了,好歹被防暴盾架住了,下面在催促著快點快點,上面在叫囂著安靜安靜點,快也快不了,安靜也安靜不下來,就在非法拆遷嫌疑人要走的這一時刻,群眾的積鬱的情緒瞬間爆發了,來得像驟雨急風,讓人想不到會如此地猛烈。

就在此時,現場西頭數十米處的衚衕傳來的一聲慘叫,圍著特警的群眾的車輛上的人真真切切地又聽到了女人的喊叫,然後是撕心裂肺地一句:「啊……救命啊,又打死人了,救命啊……」

聲音尖厲、急促、讓人怵然心驚,跟著是不少人往出事的方向跑,跟著是更多的人向出事的方向跑,跟著是圍著特警押解隊的所有人,像潮水逆流般地「嘩」聲倒瀉過來,接著是架著防暴盾的特警們感覺頓時一輕,人全身放鬆了,人台上架著伍辰光趁著這一機會趕緊著喊著:「……全速前進,離開現場……」

十數輛押解車在兩行特警的清場下,迅速向前、向前,離現場越來越遠,直到拐過北深坊丁字路口,兩隊特警自動合圍,前鋒成為後衛,壓住了街口來向的車輛,第一拔,勉強地撤離了……

……

……

倒瀉如潮而來的人群從現場直接衝破了警戒線,此時的警察已經像控制不住局勢了一樣,袖手旁觀著,人群似乎在找一個渲瀉的出口,要是真在警察的眼皮底下還打死了人,那恐怕更要群情激憤了,幾十米的距離,足有三二百人蜂湧而來,不過聚到了聲音發起的地方卻是懵了,什麼都沒有,除了拆了半截的殘垣斷壁,什麼都沒有,有的只是瓦礫石灰老式房子的泥灰形成的泥漿,讓跑在最前面的沾了一身黃不黃、白不白的泥跡。

「怎麼回事,人呢?」有人在大喊著。

「剛才聽到了喊什麼來著……」

「誰聽到了?到底聽到什麼了?我怎麼沒聽到?」

「沒聽到你拽著往這兒跑?」

「都往這兒跑,我還以為又出什麼事了?」

「……」

前面的怨後頭的,後頭的怨前頭的,聽清的在迷懵,而沒聽清的在怨自以為聽清楚了,指指點點,說說吵吵,莫衷一是,不過大家對於瞬間衝破警察的警戒線倒是都蠻有成就感,就是嘛,咱們這麼多人,警察算個鳥?

其實你細細看看身邊的人,絕對的好人和絕對的壞人那是很少見的,多數是不好也不壞的人,就看處在什麼環境中了,這些拆遷戶和拆遷戶的三朋六友雖然在面對那群拆遷嫌疑人的時候有點軟弱,可此時這些人不是被警察鎮壓住了嗎?於是乎被積壓的情緒爆發出來之後,看樣並不比那些嫌疑人差多少,剛剛奔上來的時候,還有人已經順手彎腰撿了不少板磚塊準備著趁亂越哄,這兒的房子前幾次拆遷都是被拆遷戶大棒大磚頭趕跑的,要不是打死了人驚動的警察,還真說不準這兒的房子都要被推了,要那樣的話,恐怕連個說理地方也沒了,人群中議論紛紛這一茬,於是讓更多的人義憤填膺了,叫囂著要討還個公道,至於向誰討還公道,誰也說不清楚,好像現場只剩下警察了……

怕亂的時候,又最容易生亂,正亂著,又起亂子了,人群之後不知道誰在喊:「老小爺們,把他們這挖掘機砸逑了……讓他們拆不成咱們的房子,這機器值百把十萬呢,不給咱們賠償,咱們也不讓他好過……」

「對,砸……砸……」

說著,三個年輕大小伙,劈里叭拉朝挖掘機那大鐵疙瘩上直扔磚頭塊,不知道那塊大磚頭直敲上了車窗,被彈了回來,「膨」地重響了一聲。

耶!?這發泄得真過癮。

於是三個人在砸,成了五個人在砸,成了十個人扔磚頭,跟著成了幾十個人磚頭、瓦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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