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卷 第十二章 真假何以辨

酷夏里一場清涼雨,讓一夜睡得如此之香,曾楠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淅淅瀝瀝的小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推開窗戶,撲面而來的清新空氣頓時讓人感覺神清氣爽。窗戶直對著招待所的後院,自己那輛在鄉下開不起來的寶馬就停在那兒,車稀人少的鄉里什麼時候都讓感覺到安靜,偶而幾隻低飛覓食的雀兒嘰嘰喳喳飛過,又讓人心裡多了一份恬適。

很給力地伸了一個懶腰啊了一聲,除了第一天暈車,幾天來倒越來越喜歡鄉村生活了,這裡的沒有車流人海的喧鬧、沒有燈紅酒綠的誘惑、沒有琳琅滿目的商場,每天早睡早起,從來沒有感覺到這麼神清氣爽的清晨,甚至於覺得這種舒適是自己從未體驗過一種安逸和幸福。

穿衣、洗漱、下樓,像往常一樣去敲那仨位同行的房門,想了想費仕青的門沒敲,門口都聽得到呼嚕聲,這懶漢你要是強叫起來,肯定是咧咧嘴說怪話,笑了笑去敲簡凡的門,沒人,連肖成鋼的門也敲不開,以為倆人早早下樓吃早飯去了,下樓的功夫看時間不到七時,後院的小餐廳里還沒開飯,隨意地問了門房一句,門房登記的直指著外面:溜達去了。

攏攏頭髮,看看樓外的陽光剛剛升起,雨後清晨看得四周格外清新,信步出了招待所,四下看著,不遠處肖成鋼正對著一面牆在壓腿,笑著招著手上得前來,這武校出來的四肢加外發達,運動褂子包在身上被撐得鼓鼓囊囊,裸露的臂膀隆起著幾條肌肉,黝黑黝黑的皮膚掛著亮晶晶汗滴,曾楠笑著在肖成鋼背後擂了一拳頭,直誇這肌肉硬得梆梆滴,一問簡凡,肖成鋼笑著指指路外的方向:河邊遛彎呢,正好,叫他回來吃飯。

這任務曾楠當然是樂意之至,又是踱步著,跨過路沿,順著斜坡直進了河道,簡堡鄉這個大鄉其實要比起來比城中村還是小不少,公路和河道交叉成十字穿行而過,除了鄉政府的四層樓勉強還算現代一點,剩下的就是做生意的平頂房和住戶的斜坡瓦房,大清早的光景鄉駐地四周的田野里密密麻麻的莊稼地里偶而能看到早起勞作的人,走了不幾步居然還見到了傳說中背著簍撿糞的鄉民,和曾楠擦肩而過的時候只是微微有點生分的瞥了一眼,多少讓曾楠這位自詡的美女有點詫異,撿糞撿得如此專心,好像身邊的事沒有什麼能影響到他,包括美女。

遠處,迎著初升的陽光,抱膝而坐無聊地往河邊飛著的石片的,曾楠沒有看清幾乎就斷定是簡凡,因為放眼四下只有這麼一位閑人,輕輕地走了幾步,還不忘看看自己身上的裝束,雪白的旅遊鞋、水洗紗的長褲,配著流蘇的白襯衫,費仕青曾開玩笑說,像鄉政府出來的女幹部,這幾天嘛一直就這個有點老土的打扮,不過每每從簡凡的眼光里,曾楠似乎感覺到,這好像就是他喜歡的形象。

躡手躡腳地上前「嗨」了一聲,不料簡凡根本無動於衷,頭也不回地說著:「早知道是你了。」

「咦?你怎麼知道?什麼時候就起來了?」曾楠笑著,蹲到了簡凡身邊,順著簡凡的眼光看,就是一條齊膝深的小河,什麼也看不到,這才明白,這貨又是發獃呢,於是關切地又加了個問話:「想什麼呢?」

「什麼都想,什麼也沒有想,呼吸新鮮空氣不行呀?你身上味道可夠沖了啊,隔大老遠我就聞著了。」簡凡笑著側了側頭,促狹的眼神,鼻子扭扭作嗅的樣子,曾楠笑叱了句:「什麼味道?」

「香水味唄,很特殊哦,什麼香水?」簡凡道。

「告訴你,你也不懂,老關心女人的事。」曾楠沒作解釋,似乎要保持著點神秘,不過媚眼飛飛,讓簡凡看得嘿嘿直笑,搬了石頭坐到簡凡身邊,曾楠心裡怕是藏不住話,邊贊著這地方空氣好,邊說著找不著別急,在這兒多玩幾天才好呢,反正吃得好睡得香,比在大原天天應酬要強多了。不知道挑動簡凡的那根弦,簡凡笑著給曾楠診病,你這是得了消費主義和成功學引發的城市病、現代病,曾楠笑反詰:「別說我呀,你不也窩在城裡,沒見你回鄉下呀?」

「哎,身不由己呀。」簡凡一早上的思量估計就在這裡打轉,笑著看著四周的環境喟嘆著:「你看鄉下多好,上接天、下接地、中間是我們一起生長的萬物,在這裡,沒有必要穿上全身名牌彰顯你的身份、沒有必要為房貸和消費發愁,更沒有必要一天就想著掙多少錢,要幹嘛幹嘛……你看這兒多自然,這種菜的、下地的、拾糞的、擔水的,你說他們不比咱們快樂么?」

「嗯,這倒是,幸福指數和財富有時候不正比的,以前我不懂什麼心境,這趟倒是懂了點,看咱們走的村裡,男人下地、女人做飯,一上午一坐鍋一群人扯閑話……那活得真叫自在啊。」曾楠笑著說上了,進村印像最深的莫過於村裡這大姑娘小媳婦名氣老太太曬著太陽納鞋底扯家常里短了。

「哎,城市呀……就像一個過關遊戲場啊,每個人都是玩家,每個玩家都在拼盡全力打裝備、打級別,以求在這個環境里高人一等,不但捨不得放棄以前,而且要不斷為新的獎勵不斷過關,勞心勞力,永無休止,而且不能停下來,一停下來就落伍就要被淘汰……咂,那如這裡的悠閑、從容……」簡凡若有所思地說著,像是檢點自己過去的生活,看了看曾楠,此時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睛正扮演著忠實的聽眾,又是長嘆了句:「其實咱們一樣,我也得了城市病……辭職後在桂園那幾年最苦,蒙著腦袋最多一天要干十六個小時,當時就想著,我要憑自己掙座房子、掙個未來,不靠誰我也可以堂堂正正站在大原街上。哈哈……拚命干呀干呀、回到大原以拚命干呀干呀,其實楚總那次出事對我觸動挺大的,就拼到億萬、拼到大原首富,估計拼不到這輩子就拉倒了……何必呢?回過頭來看看呀,我倒覺得我活得連唐大頭都不如,連個睡懶覺的費胖子更不如。」

「所以你就準備退休了,生意全扔到張芸和那幫廚子,天天跟唐大頭混,釣魚、旅遊、下鄉玩、還有,看艷舞?」曾楠嗤鼻笑著。不過簡凡倒不以為忤,點點頭:「嗯,不好么?生活本身就享受,幹嘛要過成難受呢?再說生意做得是生生不息,又不是非要做多大多強才算好……餐飲這東西人多量大沒好食啊,再擴大一點,恐怕就保證不了質量了。」

「咦?」曾楠一聽簡凡如此瀟洒,十二分不信了側頭面對面瞧了簡凡幾眼,促狹地問著:「既然你這麼洒脫,那幹嘛還要拿人家兩千萬勞心費神?」

嘿嘿……簡凡幾分羞赧地訕笑了笑,一揚手又擺活上:「可不叫你說的,洒脫的不夠徹底,禁不起誘惑唄。」

曾楠哧聲笑了,拽著簡凡要起身:「得得得,回吃早飯去……你就俗人一個,不是拿不起就是放不下,再投回胎還這得性,你就直接說愛財吧,誰笑話你似的。」

「你看你這人,我真不愛財,只不過這次數額太大,我實在禁不起誘惑,曾楠我跟你說實話啊,其實這事我心裡根本沒譜,我本來想他就富就富吧,出兩千萬怎麼著也得掂量掂量吧,嘿,誰可知道人家真給了……咂咂,搞得咱現在倒是騎虎難下了,這要是找不出線索來就丟人丟大發了……」簡凡說著心裡話,拍拍屁股站起身來,曾楠一聽笑了,鬼祟地指指簡凡問著:「哦,我明白了,你只帶了倆哥們還有一個我這麼個隨從不多帶人,是怕出醜吧?」

「可不……要大張旗鼓地來,收不了場怎麼辦?」簡凡正色道,曾楠笑了笑,倆人並肩向招待所走著,此時曾楠倒覺得要是熬上了一段時間沒效果,還真是騎虎難下了,不過還是安慰著:「反正錢饋贈給你了,就找不著,你也發橫財了。」

「那多不好意思……人簡老爺子都快死了,眼巴巴等消息呢,咱們不但沒辦事,再昧人家這麼多錢,這還算人么?要真找不著,除了花費的,剩下的我都不要……我要這麼多錢其實就想撐撐他,要光簡懷鈺,我就不辦事我都拿錢,可有這麼個老人……哎,算了,記那仇幹嘛,還真怨不著人家……」簡凡喋喋反覆咂摸著,低頭說著的時候猛地發現身側沒人了,一回頭,曾楠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定了,很欣賞、很欣慰也很悅色地看著自己,倆人目光相接的時候,簡凡燦然一笑自誇上了:「……呵呵,你不要這麼崇拜地看著我呀?我這人勉強可以吧?」

「切……」曾楠不料瞬間色變嗤鼻豎小拇指,鄙視狀態,直斥著簡凡:「就知道你這得性,不是拿不起就是放不下……知道簡懷鈺為什麼敢給你錢不?」

「為什麼?」

「他本來不敢也不信,不過和李叔一通電話,直接就敲定了……李叔把你全身骨頭都看透了,大材小器啊,嘴利心仁、做事不狠,拿不起放不下……都給你了,你再還回去?白跑一趟呀?切……懶得說你……」

曾楠不迭地教育著,指頭點點幾欲要戳,看著簡凡愣摸眼瞧著,渾身不似平時鬼精靈那勁道,又是嗤鼻幾聲不屑,乾脆拂袖而走,留下的簡凡獨自鬱悶,你說發揚個風格嘴上才說說吧,就成了小器了,可不鬱悶還是咋地!?

「媽逼的,這麼評價老子,你看我見了李威狠不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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