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一百一十八章 綿綿此情長

畢竟在鄉里村間的辦事喜味才更濃一點,不管別人認可不認可這說法,楊紅杏這回的一婚三結算是深有體會了。

初六大原待客請了五十多桌,初八回烏龍辦事,連楊紅杏也沒想這裡的場面比大原還要熱鬧幾分,在烏龍讓楊紅杏印像最深的怕要數費仕青了,鍋哥結婚這費胖子比鍋哥還高興,自然是使出了渾身解數,說什麼也要把鍋哥喜事給弄得熱鬧非凡,前後串連了三十多位有車族的小財主,驅車幾十公里迎接,大原迎親歸來的不過十輛奧迪,進烏龍縣城的時候車隊就超過五十多輛了,剛進城從市裡回來的肖成鋼又是假公濟私把一隊的派出所的警車弄出來開了個道,這場面飛揚跋扈得厲害,煞是壯觀,把一中的住宅區攪了個雞飛狗跳。而簡凡家爸媽一個是幾十年老師,一個幾十年廚師,在這小縣城裡也算得上公眾人物了,幾十年積下來的人脈端得是不可小覷,大宴一開又是連請三拔,七八十桌客人滿座,饒是簡凡酒量似海,七八十桌一敬,最終還是被費胖子一干人抬著扔回了洞房。

本以這婚就結完了,本以為再回鄉下也就應個景正個名,卻不料楊紅杏想錯了,到了老家楓林,這婚呀,才結到了高潮。

初九回家,提前幾天三叔簡忠信早在這裡準備上了,話說這老簡家長房長孫,又是好多年沒經這紅白事,這事肯定是不敢耽誤了,初九一大早開始走,進村就是頭一項,按著這裡的習俗,新郎要牽著馬馱著新娘迎回自己家,這個已近衰微的儀式又因為老簡家不惜成本再現了一回,於是喝得尚有幾分不清醒的簡凡像模像樣的牽著馬,馬上端坐著楊紅杏,雪白的婚紗早換成了里里外外通紅的喜裝,前有樂隊,十二音的嗩吶、臉盤徑粗的大鑼、四人抬的大鼓,吹得敲得擂得是震天介響。後有送行,放鞭扛禮發煙和喜慶糖跟了一大群,浩浩蕩蕩沿村裡繞了一大圈,圍觀的自然是更多了,不少光屁股就在一塊玩的村伴一路上擋了一路,就為逗逗這對新人。本來肩負著全程拍攝梁舞雲、秦淑雲和牛萌萌幾位死黨這一路跟來,可看得是眼熱不已了,特別是這裡的熱鬧勁那叫一個喜慶,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婚結得是新意和創意那是全乎了。

第一趟進門式完,又是遵著老規矩來了叩謝長輩,跟著是全村大宴開席,這吃飯的場所選得是村裡不知那朝那代修的廟宇,據說這是當年人民公社一口鍋年代的大灶,但凡村裡的喜事都在這裡熱鬧,待到了現場一看,又讓城裡來的嘆為觀止了,只見得石壘庄、泥封火,口口都是十八擔水的大鍋,老爸簡忠實帶著夥計,還是兒子簡凡的夥計,光當廚的來了二三十人,偌大的場面里里外外都是滿滿當當,據說二百斤的大肥豬宰了三口,拉回來的配菜副食裝了四車,新漏的粉條足有五六大鍋,從屋裡到院外楊木桌和條登足足擺了上百桌,待到吃飯光景,陸陸續續人村裡到喜宴吃飯的絡繹不絕,看著這光景敢情這一百桌還不太夠,費胖子帶著大原這群伴娘到現場的時候早沒座了,不過這難不倒費胖子,直接鑽進廚房一人給整了一大碗燴菜配饃,幾個人坐在角落裡吃的功夫,指指點點頗為好奇,抱著孩子的小媳婦、滿地亂竄的小屁孩、旁若無人葷話連篇的老娘們、邊吃邊大碗灌酒的老爺們,還有拄著拐獨立一桌的耄耋老人,俱是喜滋滋的吃相,不過這麼多人聚在一起如此壯觀的場面卻是讓城裡人難得一見了,再聽費胖子一介紹,偶在這裡當過鎮黨委秘書,這村裡人呀,有點喜事就倆字,窮吃。一請就得請全村,一吃全家男女老少是齊上陣,不來吃還都覺得不熱鬧咋地。再一問這能來多少人,費胖子掰著指頭粗粗一算,全村三百多戶,帶上外村來熟人來趕熱鬧的,現在又快過年了,返鄉的人多,算了算單手一翻,一千人打不住,這數目字,聽得見多識廣的城裡幾姑娘自然是目瞪口呆、咋舌不已了。

別以為光吃就完了啊,好戲在後頭。送走的迎親送親的親朋好友,天剛擦黑廟裡的請的戲班子大戲就開鑼了,楊紅杏對於這年代居然還有戲班當然是好奇之至了,一問簡凡才知道這是鄉里的八音會加上縣裡的自發組織的劇團,就湊著紅白事熱鬧掙個喜錢,一聽有這熱鬧,楊紅杏硬拖著懶得不想起床的簡凡要去廟裡看戲,待到了現場卻發現早已經沒有插足的地方了,戲台前大小凳子擠滿了,空隙里也站得滿滿當當,不但空隙,連窗台上,屋檐上,缺磚少瓦的樑上都騎著人,戲台上唱什麼倒聽不清楚,只是夾雜著男女的喧鬧,小孩的亂喊再加上偶而前台能聽到的大叫叫好鼓噪,後面的也不知聽懂看清了沒有,也在鼓噪著叫好。

於是楊紅杏這城裡人就看不懂鄉下人了,不過簡凡釋疑著,這叫樂在其中,已經樂在其中,自然就不需要樂在戲中了。倆人回家的時候再往深里解釋,其實很簡單,就是人多湊個熱鬧,好事湊個喜慶,誰還指望來看懂這偉大的戲劇藝術不成?

說者無心,聽得有意,從大原到楓林鄉下,觸目能明顯感覺到了物質生活的貧乏,這個四面夾在山間的楓林鎮連電腦也找不到幾台,通手機信號也不過兩三年光景,最大娛樂恐怕就是家裡的電視機了,而看電視的時候也經常雪花點一片,據說是基站傳輸經常停電的緣故。不過簡凡開玩笑說這裡的爺們活得最瀟洒,什麼原因呢?心情不好了就摁著打老婆,心情好了嘛,就摁著老婆打炮。

結婚走得近了楊紅杏愈發發現簡凡這流氓話層出不窮了,被這話一刺激,羞笑地追打著簡凡直回了酒坊家裡,笑著打鬧著進了新布置的喜房,臨時住住應景的新房裡,自然沒有那麼麻煩的擺設,經歷了三結的婚終於到了尾聲,倆個人閑聊著,還真感覺到了這種鄉間的貧乏,於是早早關上門,熄了燈,進了紅帳,幹啥呢這麼早就睡?

還能幹什麼?心情這麼好,你說還能幹嘛!?「打」老婆唄。

……

……

席撤了、灶冷了、鼓停了、樂息了,甜甜蜜蜜的新婚三天過去了……

依然處處紅色,瀰漫著喜慶的喜房裡,燒得紅紅的爐膛把屋子熱得曖洋洋的,午休後不久,坐不住的簡凡和村裡那羅鍋老頭說是上山套兔子去了,院子走了走,農閑的冬季男人們聚一起不是喝酒就是打麻將、女人的除了扯閑話也是打麻將,溜了圈又回到了喜房裡,半躺在鴛鴦戲水的被面上,曖烘烘地有點昏昏欲睡了。

這三天是老家呆著的,醒著的時候是如漆似膠相隨著,睡著的時候是如膠似漆地互抱著,每日里聽聞著雞叫狗吠,應酬著不認識的三姑六叔,說長道短的都是鄰里的雞毛蒜皮小事,好像越是這種簡單的生活里,越容易讓人得到滿足和幸福感覺。

我幸福嗎!?

楊紅杏有時候忍不住會理性地問著自己,對照著簡凡的呵護,對照著簡凡爸媽的喜歡、對照著這邊倆位爺爺奶奶的愛護,再對照著這些天經歷的喜慶,答案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儘管這個婚禮和自己料想的溫馨、浪漫的二人世界相去甚遠,不過還是讓她覺得自己是幸福的。經歷過被歧視、被鄙夷、被唾棄的人,就像自己,會對來自外界的關心、呵護和愛格外敏感,而這一次結婚讓她感覺的是如此強烈,強烈到讓人幾乎要眩暈,這種幸福恐怕是無可替代的。

那這是愛么?

好像不是,好像離少女時代憧憬的那份浪漫相去甚遠,曾經夢想過偎依在愛人的肩上一起看海聽濤,曾經憧憬過嫁一個才子作紅袖添香的陪襯,更或許想過,攜著愛人的手站在最能孕育出浪漫地方,是哪裡?是東方明珠?是巴黎?還那一個夢中曾經到過的地方。可不管怎麼樣,從來沒有憧憬過與才子無緣卻與廚子結緣,一說到浪漫楊紅杏翻著身忍不住素顏淺笑,這些浪漫在被窩裡已經給簡凡說過無數遍了,只不過被簡凡嗤之鼻子,有理有節地駁斥著楊紅杏的浪漫:你信那玩意呀?你說的那些浪漫愛情的故事都是瞎扯淡,孔雀東南飛里,那妞結婚幾年不會生娃娃,被趕出門了有什麼浪漫的;梁祝感人吧,那門不當戶不對,不照樣掰了;還有那什麼廊橋遺夢,那丫說得是出軌;泰坦尼克號說的是偷情;魂斷藍橋還說得是小姐呢,等咱們攢點錢,咱倆愛上那浪上那兒浪去……

呵呵哧哧的聲音響在空蕩蕩只余楊紅杏一人的屋子裡,被窩裡這些與風月和浪漫無關的情話一想起來總是讓她忍俊不禁,這好像,又是愛。

是的,應該是,它就是……

想到了這些情話,想到了倆人的初識,想到了集訓隊的漫步,是這位不懂浪漫的男人;想到了抗洪歸來的那個吻,是這個不解風情的男人;更想到了在困時、難時,牽著自己的手的人,也是這個缺點浪漫的男人。這時候楊紅杏突然發現,在這一丁一點的小事里,那個人的影子已經被深深鐫刻在心裡最不經意的地方,總是在你不經意的時候會想起,會萌生戀意、會不棄不舍,即便是遠在異地求學的時候,生活中匆匆過客那麼多,沒有一個人的印像和挂念會像他留給自己的這麼深刻,那份挂念最終牽著自己還是心甘情願地走上紅地毯。

那是愛,肯定是愛,是一份放不下的牽掛,是一份擋不住的思念,就是一份簡簡單單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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