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一百一十一章 餘韻啜茶香

時間過得好快,一眨眼數年而過,烏龍縣裡的初識,那個陽光燦爛的早晨;五洲酒店火場的奔逃,還有那長街上的一吻傾情;再往後,再往後仍舊是歷歷在目,平安小區里的溫柔鄉中耳鬢廝磨,再再往後,是那個案子的艱難繁複,就像倆人的關係一般慢慢由近而遠,直到蔣姐絕決地踏上飛機,那一刻的絕然,那一刻沒有多少留戀的絕然,讓萬念俱灰的簡凡落寂而走,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簡凡知道,無論倆人的愛有多深,永遠也沖不破現實的壁壘,情深愛濃就像灰姑娘的水晶鞋,在某一刻總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時間,又過得好慢、好慢……

在回憶中徜徉的簡凡洗了碗、拖了地、擦了桌子,然後又把地拖了一遍,直到再沒有家務可乾的時候,看看時間剛剛過去了一個小時。

對,家裡,這不是自己的家,而是杏兒的家裡,一晃數年,不知道記憶中是否花容依舊,可自己已經是心已難再。如果把現在的生意向前推進數年、如果早一點有今天的覺悟、如果那怕遲一點認識蔣迪佳,那或許一切都還有挽回的餘地,可現在……

現在恐怕是一切都為時晚矣。簡凡心裡升騰起無限的留戀和懊喪,別說有杏兒的相親相愛,即便是沒有杏兒,恐怕自己也沒有機會再走一次回頭路,就像那次刻骨銘心的初戀,仍然脫不了伊人已嫁、新郎非我的結局。

忘不了,總是騙著自己已經忘記了曾經的一切,可不經意的撩起,一怒一嗔的嬌厴、一顰一笑的月貌像刻在心裡的烙印,總是那麼清晰地反饋在眼前,讓簡凡在猶豫和彷徨中若有所失,也讓他在這種擔心和期待中煎熬,讓他在舊情和新歡之間權衡,幹完了家務,又是長時間地坐在簡陋的書房裡,半躺著,想著蔣姐、想著杏兒,甚至於還回憶著初戀的香香,更甚至於還想到了胡姐,在情與愛里迷亂過、沉淪過、放縱過,也哭過、也笑過,等到一切都經過之後,留下的是如此地悵然若失,因為不管對於生命中那一位愛過的女人,都懷著幾分歉疚。

哎……聲幽幽長嘆,在空蕩蕩的家裡格外地清晰,嘆息了良久,仍然是嘆息……

……

……

十一時,迎西街上,當簡凡把車停好站到街邊時,依然從悵然若失的感覺里沒有自拔出來。就在眼前不遠的馨友茶樓里,早上和快中午告訴簡凡的都是曾楠,直到現在還沒有聽到蔣迪佳的聲音,更不知道為什麼還要選這麼一個幽靜的地方邀約。

是生意?還是舊情?抑或是二者兼有,更或是兩者皆無,僅僅就是想再見一面而已?

說不清,即便是簡凡心思再靈巧也說不清,對於蔣姐簡凡從來都不願以那怕一點的陰暗心理來猜度,在他的心裡,那是唯一一個真善美的化身。

說不清、道不明、堪不破,恐怕也就這情之一字了。

簡凡環視著四周,人如織、車如潮、多年過去了自己仍然是這芸芸眾生中不起眼的一員,和曾經懵然四顧的站在大原相比,此時的心態只不過多了幾分從容而已,只是這份從容也剛剛被熾盛的思念打破了,又是懷著那麼一種患得患失的心理踱步著,越近,心裡那種情怯的感覺就越真切了。

幾步路程走了足有十分鐘,最後才咬牙走進了門廳,穿著唐裝的茶妹掀簾邀著,輕言細語地問著簡凡,一報座位,直領著簡凡上了二層。氤氳著茶香的走廊、古色古香的隔斷包廂、擺著各式名茶的櫃檯、穿著古樸的服務生、拎著長嘴鐵壺的茶妹,霎時進了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直領著標著枉凝眉的客廂,正要推門的服務員被簡凡攔住了,示意著自己進去,那服務員笑了笑,做了請勢悄然告退了。

環顧著,各包廂都是以詞牌、曲牌名命名的,雖然簡凡肚子墨水不足,可對於這個標著枉凝眉的三個字若有所想,這仨字,好像正符合自己的心態和境遇,不知道是不是蔣迪佳有意找到了這麼個地方,沉吟了良久才輕叩著門,包廂里響起了一聲久違的聲音:請進!

簡凡稍稍遲疑了一下子,機械地推門,房間里臨窗的矮桌旁,正坐著數年思之難見的蔣姐,螓首低回,蛾眉微蹙,見到來人的時候,那張讓簡凡魂牽夢縈的嬌厴,終於綻開了如花如月的笑容,於是簡凡也笑了,霎時間心裡的彷徨和焦慮在這一笑中煙消雲散。

「你……還好么……」

倆個人,蔣迪佳發問在前,簡凡出聲在後,卻不料倆人幾乎是同時問著同樣的話,又是同時省悟到了這等陌生的尷尬,又是同時的相視一笑,都覺得這個問題本不該問。

簡凡眼裡的蔣迪佳依然嫵媚動人,歲月似乎特別眷顧蔣姐一般,不忍在她的身上留下那怕一丁一點痕迹,除了眉宇間淡淡的愁容,簡凡根本看不出和三年多前分別有什麼明顯的變化。而蔣迪佳也知道哥哥不得已禮下於人求之,更或者從他已經從容的笑容中、從瀟洒的步履中,已經感覺到面前的簡凡也不可同日而語了。

於是都知道了,都還好。

「坐……我做主要的鐵觀音,秋茶,味道很醇,香重韻長,你喝得慣么?」

蔣迪佳輕聲地問著,擺著面前怪模怪樣的公道杯和小如酒盅的茶碗,只注意著蔣迪佳那雙修長、白皙雙手的簡凡又是弱弱地點點頭,等蔣迪佳起身時才發現房間里放著的炭火小壺已經咕嘟著冒著蒸汽,等客已久了。

茶韻簡凡倒不覺得,不過蔣姐依然輕盈如風、款步如柳、笑厴如春的風韻,霎時間讓簡凡如醉甘漿般未醉先醺,目光不離蔣迪佳左右,即便簡凡周身沒有審美細胞,也審視得出蔣姐那種讓人肅然起敬,讓人生不出淫邪之念的高雅之美。多少年了,仍然是那種感覺,站在蔣姐面前就有點形穢。

沒有說話,蔣迪佳輕捻著小壺,手輕揚著,白練似的水長長的揚進蓋碗,片刻的悶著又傾進公道杯,洗茶一遍浮沫已去,又是手腳麻利地幾揚壺口,悶茶,出水,進杯,分茶,動作輕盈熟練,煞是美觀,清綠鬱郁的兩碗茶直放到了簡凡的面前,霎時間茶香逼人,直透進了心肺。

很香,簡凡閉著眼,端著茶碗,熱騰騰的茶水,濃鬱郁的茶香,在鼻前長長地嗅了一氣,一揚而盡,咕嘟一口全下肚了,放下了茶碗,蔣迪佳的手伸著,又倒上了,笑著評價了句:「呵呵……喝鐵觀音要品啜,你這喝法是牛飲……」

簡凡憨憨地笑笑,看著蔣迪佳的喝法,兩手端著精緻細小的茶碗、輕啟朱唇貝齒如編,手傾時眼已閉,像魚吻一樣吸吮著細細的茶碗,茶水消失了,那張精緻的笑厴上顯出了淡淡的愜意。這是標準的品茶,不過注目著的簡凡並不是在學習喝法,而是在生怕有失地看著面前的蔣姐,眼閉時長長的睫毛閃著,翹翹的瑤鼻動著,滑膩的面龐上,依然白如凝脂吹彈得破,此時也才注意到和以前的蔣姐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在頭髮不再像波浪般地傾瀉,而是在頭上高高挽了個髻,少了幾分俏皮和活潑、多了幾分莊重和貴氣。如果不是她身上咖啡色的絨線衣和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恐怕會讓觀者以為是從畫中款款走出來的古典仕女。

不過簡凡的腦子裡缺乏高雅這根弦,看著蔣姐的時候就走神了,神思恍惚中似乎回到了陽光燦爛的烏龍初識,在撫著蔣姐的秀髮;似乎回到了晉安長街之外相擁著,在盡情地吻著;更似乎倆個人正坐在溫曖如春的小巢里呢喃,往事歷歷,俱在心裡,美人如玉,就在眼前,連他此時也有點迷懵,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僅僅是在夢中、在癔想里發生過的一樣,也似乎自己此時身處的是夢裡、是雲里、是霧裡,那裡都可能是,就是不是在現實里。

「又走神了!?」

蔣迪佳嗔怪了,抿著嘴,像是不悅,這個表情是簡凡最喜歡的嗔怪,愈發顯得蔣姐嫵媚了。

「哎……改不了了。」簡凡回過神來了,自嘲著:「我這輩子就這得性了,見了美女就不能自已。」

「呵呵……那樣挺好,沒有什麼需要改變的。」蔣迪佳淺笑著,又斟上了一杯,簡凡也笑了,仍然喜歡這個樣子的蔣姐,總是那麼寬容,總是一言能化去簡凡的自慚形穢,總能讓人有一種親和和如沐春風的感覺,品著不知道第幾杯茶,簡凡終於見初見的喜色中恢複到了正常狀態,笑著問著:「姐,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也不告訴我,還讓曾楠通知我。」

「我十一就回來了,不過聽說你又惹上了點什麼事,就沒有打擾……很嚴重嗎?」蔣迪佳說著,有點徵詢似地問道,簡凡一笑置之:「沒事,都過去了。」

「嗯……」蔣迪佳搖搖頭,幾分責怪的眼神,輕輕說著:「都不是警察了,為什麼還要陷進和自己不相干的事里?哎……你總是讓人那麼擔心,什麼時候才能安定下來。」

「我……呵呵……」簡凡突然語結了,笑了笑掩飾著無話可辨,眼看著蔣姐又注視自己,卻是知道臉上那道疤和此時的氣氛確實有點衝突了,又是有點不好意思地捂住了半邊臉,這道讓簡凡引以為豪的傷疤現在成了污點一般有點不好意思現人的感覺了。

三遍過後,再出蓋碗的茶水就有點淡了,也像初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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