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九十七章 浮世本炎涼

「根據對景睿淵的詢問結果,基本能印證我們已經掌握的情況……我做了個草圖大家看一下,新世界美食娛樂公司股東以及社會關係成份相當複雜……」

楊鋒把筆記本接駁在投影上,放出一個樹狀的關係圖,這個關係恐怕也只有景律師才捋得清,粗粗一看,在場的刁主任、秦隊長、孟向銳以及編外人員簡凡不約而同的眉頭皺著,眼蹙著,拿到遺囑文本的興喜霎時被沖走了個七七八八。

楚誠然的股份,百分之五十一,在繼承序列的一位是楚秀女,一位是李婉如,這其中的糾葛自不用說,直接引起的這件綁架案情還沒有解決;楚喜峰的百分之二十五,把其中的百分之十一給了兒子,又拿出了一部分向銀行抵押貸款一千多萬,據景律師爆料是投資到了股市上,現在還被中石油套著;恆益百分之二十四,這個股東名不見經傳,可現在已經很明了了,幕後是申平安。不僅僅是申平安,剛剛景律師的詢問和盤托出之後又引出來個消息,恆益機電掛名的副總經理、財務總監,一位叫於向陽、一位叫方雪瑤,於向陽是市委辦公廳於主任的內親;方雪瑤來頭更大,是沈榮歸副市長的小姨子,這倆個人據楊鋒介紹,就是出現在簽約現場的那一對男女,不過誰也知道這是掛羊頭賣狗肉的老招數,供個法人代表撐場,出了事好溜之大吉。這群人里,就連只佔5個百分點的袁紀兵,沖著這人和李婉如、和傅雨霞都有一腿的功夫,一看也不是善茬。

這件事要簡單點看就是家不和,外人欺,景律師對於內情是一知半解,不過說得清是小股東恆益方聯合富士捷,準備低價購進新世界爾後再聯合開發房地產準備大賺一筆,至於其他細節他就無從得知了。但在這一幫老刑偵的眼裡恐怕已經看得出其中的玄機不凡了,平安安保的截訪事件被生生的壓住了沒有爆光,這中間的原因應該和申平安的背景而關,已經查到的賬目多數是通過恆益機電公司消化的,而掌握恆益看來應該另有其人。

楊鋒條理清晰的介紹著,這是關起門來一個層次上的人說話倒也沒什麼忌諱,介紹了一番這些人的信息,徵詢地眼光投向沉思著的刁貴軍主任,話有點隱晦且語結地說了句:「主任……現在這個案情,我覺得走向越來越詭異了……好像……咂,我說不好,這個……」

「詭異!?」簡凡撇著嘴,沒明白楊鋒這個詞的用意。

「你不覺得嗎?好像一切就清清楚楚擺在眼前,就像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一樣,誰也知道禍害是誰……可反過來說,我們仍然是一無所有,孔賓強、周官虎死於非命,我們缺乏了直接的證人;而且也沒有直接的證據指證,案情的構架已經很龐大,可我怎麼看也像個空中樓閣,經不起推敲啊?」楊鋒雙手做著手勢,比劃著,提到了一個很嚴重且嚴肅的問題。

這是所有警察都面臨過的嚴肅問題,就像你明知道作案人是誰,而沒有證據指證他一樣,又鬱悶又憋曲的感覺。此時就是,一言至此說得刁主任、老孟、簡凡嘴巴咂吧的是滋滋有聲,嚴格地說從案情以及嫌疑人的交待能指向申平安,可什麼證據也拿不出來,你能把人家怎麼樣?再說了,甚至於從景睿淵提供的最新情況來看,似乎這個申平安還不是最終幕後人。

水很深,一層一層,那層都不透明,而且涉及到市領導的小姨子內親什麼的,那不是難查的問題,恐怕就是根本不能查的問題了,有證據都磕磕絆絆,何況現在還沒有直接證據!?

「也不算空中樓閣吧,楚誠然的遺囑現在已經到手了,遺囑上清清楚楚寫明了,公司的股權全部留給楚秀女,別墅房產和有價證券類的留給李婉如,楚秀女是公司百分之五十一股份的唯一繼承人這已經沒有疑問了,他們總不能明搶吧?」簡凡說道,一說到此處有些義憤填膺了,啪聲一拍桌子虎氣生生地一甩手指直接把自個當成支隊長講話了:「……我建議直接抓捕吳鏑和申平安,這倆貨都是知道全盤的人……怎麼啦?不行呀?」

這下子,說得一干人都面面相覷了,觀望簡凡的眼光裡帶上了幾分詫異之色,又一次顯現出了簡凡的不凡之處,敢情這神探的神字不僅僅是神秘,還有另一層含義:偶而會發神經。

看現在,眥眉瞪眼,義憤填膺,大有怒髮衝冠之勢,刁主任覺得這小子還是蠻可愛的,眉眼笑著問著:「簡凡你想過沒有,這倆個人和其他人是不同的概念,吳鏑和申平安的背景究竟有多少我們還看不透,抓這倆個人是牽一髮動全身,在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貿然抓捕,很容易讓我們陷入被動,更何況現在這個項目涉及到了歸國華僑的事,就更不能輕舉妄動了……四號五號這兩天你拿下的劉超勝和景睿淵,這已經讓我們向前邁了一大步了,不過就即便是這倆人開口,也是建立在知道自己涉案罪責不重的前提條件下的,假如就你所說這倆人是策劃人,你抓回來,他們會交待他們策劃謀殺了!?」

當然不會,不過刁主任這投鼠忌器有點打退堂鼓的話讓簡凡瞬間聲音提高了幾分分貝,叫囂著:「嘿喲……總不能老是刑不上大夫,罪只罰庶人吧?那麼多技偵手段,那麼多預審手段,擱那兒就是擺設?就只敢對付小賊小惡?就不敢動這些大奸大惡?案情都已經明了到這個份上了,不採取措施怎麼著,等著他們投案自首!?」

略帶質問的語氣聽得刁主任霎時一語結,幾個人又是面面相覷著,似乎想不通聰明伶俐的簡凡怎麼會搞不清楚其中的輕重,比剛參警的毛頭小伙那勁道還衝幾分。這句話問得很好,說到了眾人心裡去了,不過同樣問得很白痴,要能採取措施,要是個普通人,恐怕早被特警提留回隊里上手段審問了,可偏偏就不是個普通人,不但不是普通人,而且還涉及到了市府的領導,這方方面面的關係恐怕連刁主任也沒有下決定的資格,那輪得到簡凡這個局外人不知深淺的亂叫囂!?

眾人的眼光一詫異,簡凡也霎時省得不對了,自己太投入了,也太拿自己個不當外人了,而坐在這裡,還就自己一個人是外人,人家警察的事警察都沒定論,那輪得到自己說話!?一省得如此,悻然一拍額頭好歹自嘲著:「SORRY,有點失態了啊,我就案說案而已……我理解大家的顧慮,可是我永遠接受不了大家不作為的方式,好,我同意,結案,今天就結案……對了,我說話不管用啊,我同意不同意都能結案。」

又是幾句明顯帶著賭氣的話,這麼一說讓刁主任更難為了,弱弱地看著秦高峰,秦高峰笑著圓上場了,插了句:「大家別見怪,這位編外人士雖然在偵破上獨樹一幟,可在政治上很不成熟啊,當年就是一氣之下脫了警服就溜了,今天沒有拂袖而去,已經很有進步了。」

一句玩笑,說得幾位又是呵呵笑了,唯有簡凡沒笑,悻悻然地撇撇嘴,剜了秦高峰一眼,看來以前瞧他不順眼,是正確的,這麼多年了,還是順不了眼。

數日的連續奮戰,在這群男人間多少已經建立了一種信任和默契,對於這位屢屢揭破秘辛的簡凡,不管是當領導的刁主任還是當兵的楊鋒和老孟,多少對這位前同行的行徑有點嘆為觀止,即便是偶而的意見不和,也絲毫不影響對於這人的客氣,畢竟案子走到今天,很多關鍵的節點就是從他這裡轉折的。這個小小的牢騷,並沒有影響到大家對他的看法。

刁主任看了看楊鋒,半晌無語的楊鋒又開口了,開口就提了個尖銳的問題:「簡凡你想過沒有,楚秀女要活蹦亂跳什麼都好說,可現在昏迷不醒,事情就難辦了,這事捂不了幾天,遲早要通知家屬,一通知家屬,那股權分配的事,還和咱們有關嗎?就李婉如和楚喜峰不管誰,或者倆人合夥當家給她賣了,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簡凡被這話聽得一噎,憋住了,景律師和劉超勝這一層次一摸透,再向下又將是一個很大轉折,要真說起來,這個時候抓捕的時機還真不成熟,難道就憑景睿淵擺活出來的複雜社會關係給人家定罪?不過恰恰是這種緩慢的進度讓簡凡擔心,如果反劫中心投鼠忌器,別說不敢有所作為,即便是動作稍緩緩,楊鋒所說的遲早也會發生,地皮到了富士捷公司的手裡,那一切都為時晚矣。

一噎住了,楊鋒話鋒一轉又假設著給簡凡出難題道:「而且就現在楚秀女醒過來,我覺得這事情都很難辦,她頂多認得出幾個作案人和周官虎,可這些人死的死、抓得抓,對我們已經沒有什麼大的作用了,真正的內情恐怕連她也不知道……你說的沒錯,嚴格地說10·30綁架案現在為止我們已經可以結案了,就這個綁架案來說已經形成了一個完整的證據鏈,今天上午六組在長運貨車公司找到了接應子彈頭轎車的大廂貨,司機能指認出周官虎來……現在我們所有的實體證據僅限於綁架案本身,再向外延伸的話,那就只剩下劉超勝和景睿淵的供詞了,但僅憑口供,別說定罪了,就刑事拘留以後批捕的難度都很大……我現在迷懵的是,我們下一步究竟怎麼辦?」

難!很難!非常難!

楊鋒說得很中肯,是警察那種按部就班的中肯。簡凡兩眼無助地看過這些警服鮮明的警察,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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