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八十七章 有隙亦相商

照片,一張,一張,輕輕的放在桌子上……

背部,瘀傷青紫;臉部,血色凝結;腿部,青瘀紅腫;或躲或卧的照片,像沉默的罪證擺在桌上,足足二十幾張,一張張被放到了劉超勝的面前。

動作很輕,很柔,悄無聲息,放照片的是簡凡,每放一張,都凝視著對面枯坐著等律師來的劉超勝,僅僅是微微地蹙眉,僅僅是臉上稍稍有點不適,僅僅是眼皮輕輕的顫顫,除此之外,在此時無聲勝有聲的空間里,簡凡再也捕捉不到自己想捕捉的任何端倪。

悔恨?沒有……恐懼?也沒有……坦然,更沒有……劉超勝像根本不認識照片上的楚秀女一樣顯得無動於衷,最起碼從表面上看是無動於衷,不管照片是個美女,還是一個傷痕纍纍、觸目心驚的美女。

那麼這樣的話,劉超勝的心理素質就不是一般的好了。簡凡心裡暗道著,仔細凝視著無動於衷的劉超勝,從心底暗暗地犯難,對面的劉超勝保持著進來的姿勢,對於這號既有錢、又有身份、還有一定影響力的人物,特警並沒有為難他,更何況根本沒有證據來指證他。回到了支隊就被帶到詢問室,相對於預審和羈押所,這是支隊里最溫和的一個地方,你可以隨時要求吃飯,喝水,除了不能打電話和隨便走動,和正常人沒有什麼區別。簡凡來之前,看守特警的彙報是喝了十二紙杯水,上了六趟廁所,一共說了四句話,有三次是要求見領導,一次要求打電話。四句話里都強調要見律師。

僅此而已,簡凡挖空心思想到了這一招,看來效果並不明顯,從劉超勝不屑一顧的眼神里,不但是對照片里的人無動於衷,對於放照片的簡凡也是不屑之色,那樣子就如厭惡地看著一位上門推銷保險的業務員一樣,恨不得一腳把簡凡踹出門外。

那種高高在上睥睨的眼色簡凡見得多了,像豪商巨賈看待路邊乞丐的眼神,而且遇到這種眼神,你別指望他會給你什麼施捨。

很傲!對,很傲,簡凡霎時給對面這位年少得志的帥哥下了一個很準確的定義。這傢伙不是普通的傲,是像那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傲然,一雙薄薄透明的眼鏡片後那睥睨的眼光,根本沒有把這個地方,把面前的人放在眼裡的意思。

那這就不對了。簡凡不動聲色,腦子轉著,又從相反的角度考慮著,但凡普通人,即便是看到這堆照片,第一感覺應該是惻然,巴不得和自己洗清關係,而劉超勝的反應恰恰相反,偏偏是沒有什麼反應,就是個普通的人看到這種場面多少也會有幾觸動,可他為什麼一點觸動都沒有?

那這就是在裝了。簡凡繞了好多圈想到了這裡,心裡慢慢地有主意了,越無動於衷越能說明他在刻意地掩飾自己的情感,這個傲得目空一切的表情其實是一文不值,對付這號牛逼得有點烘烘的成功人士,只要打掉他的傲氣,那結果就像扒掉美女的衣服一樣,接下來就能為所欲為了……

足足靜默了五分鐘,倆人都沉得住氣,誰也沒說話。簡凡沒說是因為沒有斟酌好,而劉超勝也不會開口,在這個地方沉默是金的格言很貼切。

「劉總,不嫌悶得慌,不想聊聊啊!?我覺得咱們應該有共同語言,都是三十郎當,都是做坑蒙拐騙生意的、都是認識照片上這個美女、能坐到一塊,這就是緣份吶。」

半晌,簡凡弔兒郎當地開口了,很隨便的口氣,和劉超勝之間不存在審和被審的關係,不到萬不得已,反劫中心的意思是先把人扣著,至於善後的事嘛,估計是已經想好了,查得出來就暫扣著,查不出來就放了,也就像把這個傳回來一樣,根本就不通過正常程序傳訊的,那麼就不存在非法扣押了。

幾個小時了,劉超勝估計也想清楚了應對之策,對於簡凡的話依然是無動於衷,聽得這人把自己和他扯到了一個層面,鼻子輕嗤了聲,沒說話,不過那射過來的眼神很玩味了,像是在說:你算老幾!?

看來是算不上老幾,簡凡笑了笑,起身給劉超勝倒了杯子,放到這位年青才俊的面前,保持著飯店小老闆養成的對誰都點頭哈腰的習慣,殷勤地放好杯子安慰著:「要不,先喝口水,潤潤嗓子……沒監控,沒筆錄、沒外人,就咱們倆,說不定咱們一席話下來,出了門還是好朋友呢?我知道你看不起我這號塊兒八毛掙小錢的生意人,沒關係,咱不介意,咱就想高攀您這號大老闆……說實話我是挺羨慕您這號海歸學子的,整個就是坐著太空梭蹭地一傢伙就飛進有錢人堆里了,我們就不行了,說不定辛辛苦苦幾十年,活得不如解放前;我就指著認識認識您老人家,出了這門還得靠你提攜提攜涅……」

「好好……打住、打住……」

劉超勝被這一堆無厘頭得吧得吧嘴說得不勝其煩,做了停的動作,簡凡就等著這貨開口,一俟開口,立時停了,一個請的姿勢作出來了:「好,打住,您發言,我傾聽。」

可不知道這面前這人何故前倨後恭的這麼厲害,劉超勝十二分警惕地左右前後上下看看,確實是一間簡單的會客室而已,瞪了簡凡幾眼才開口詢問著:「簡凡是吧,你別跟我裝,我就問你一句話,你到底是不是警察?」

「不是,絕對不是。」簡凡立時否定到。

「不是警察你憑什麼傳喚我?」劉超勝霎時聲音變了,喉嚨里有點啞。簡凡心裡一笑,這貨終於反應過來了,不過臉上還是很無辜地說著:「沒有傳喚你呀?」

「什麼?沒有?那你們把我帶這兒來?」劉超勝手指點點,幾乎想來個二龍搶珠直戳簡凡。

簡凡兩手一攤:「沒人帶你呀?我隨口謅了一句,你就信了。而且又是你自己走的安全通道下了樓,上了車特警隊的車,這過程沒人強迫你呀?再說沒人把你怎麼著呀?」

「什麼,你!?」劉超勝嘭地一拍桌子,臉氣得煞白,騰地站起身來,門開了,鋼盔一露劉超勝省得這裡是什麼地方,又軟了,氣咻咻地說著:「好好,我不跟你一般見識,既然沒人帶我來我自願來的,那麼我是不是可能隨走呀?」

「可以,完全可以。」簡凡道,劉超勝正尋思是不是甩手離開,簡凡這話鋒一轉又語重心長地說著:「不過您來的不是時候,現在特警支隊處於封隊狀態,能進不能出,進來還不能隨便走動,等封隊一結束,您愛去就去哪。」

「你……好,我記住你了啊。」劉超勝有點氣結地手指點點指指簡凡,忿然一臉,簡凡卻是嘻皮笑臉,立馬應了句:「被您記住,太榮幸了啊。」

幾句交鋒簡凡屁股都沒挪挪,而劉超勝看著簡凡戲謔的眼神此時才省得自己失態了,敢情一直就被人握在手心裡玩著呢,再想想自己還真是糊裡糊塗被人牽進來這裡,幾個小時都快天黑了都沒人管沒有問,還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事,霎時又是頹然而坐了。

這時候簡凡端著架子了,又是一張、一張地收著照片,仔仔細細一絲不苟,不時地瞟著劉超勝的表情變化,那表情此時真有點不自然了,雖然誰也沒說因為什麼事進來的,可這作態都不用說是為什麼事,而越是不說,越讓劉超勝心裡打鼓,不知道警察究竟掌握了多少對自己不利的事。

不過有一點劉超勝很肯定,應該沒多少,如果多的話,就不應該是這種待遇了。

稍稍的不自然之後,又是無動於衷了,簡凡收起了照片,話題又跑偏了,笑著問:「劉總,反正咱們也沒事幹,要不聊聊您老人家的前程?能坦然地跟我們來這裡,這說明您非常誠實,我就喜歡老實人,其實我這人也挺老實,您心裡有什麼疑問,其實可以問問我,我是有問必答。」

「沒有。」劉超勝油鹽不進,搖著頭,只是損了簡凡一句:「就是覺得你這人有點賤。」

「對,一針見血,是不是覺得我給警察當走狗有點賤。」簡凡饒有興趣的湊上來問著,劉超勝被這個更賤的笑容逗得哭笑不得,哼了哼,默認了,不料這位賤人有話說吸,一肚子苦水倒著說著:「……大哥,我是賤,可我沒辦法,我被逼的呀?不知道那個王八蛋非把贓栽我腦袋上,我大清早就被抓這兒來了,我不當走狗我沒辦法呀?隨便給我個刑事拘留收拾我仨個月那是合理合法,那就超期羈押一年兩年也沒人管,咱們這兒什麼社會你不知道啊,無產階級專政社會,一專政,沒人管你了啊……這也是我為您擔心的地方,要是萬一隨便給您扣個什麼黑帽子,比如和綁匪什麼竄通一氣什麼的,身上有疑點什麼的、再要不要是沒法放你,往你車裡塞點什麼東西,給你搞個什麼窩藏罪名什麼的,那您這一世英名,可就拉倒了啊……」

簡凡隱隱晦晦地說著,不過已經說得很明白了,要給你這麼個人安個罪名,簡直太容易了,劉超勝此時孤立無援,被簡凡這話唆得是如芒在背,不自然是挪了挪位置,強自鎮定地說著:「沒證沒據,還能誣陷怎麼的?我倒要看看,誰能把我怎麼樣?」

「哎喲唷……大哥,社會這麼黑暗,不是你殺身成仁就能換來朗朗乾坤滴,其實連誣陷你都不用,給你扣個身上有疑問沒查清,刑事拘留幾個月查查,直接就把你的生活毀了。警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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