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八十章 矢志志不移(二)

「留步……留步,伍書記,實在打擾了啊,改天一定賞光到鄙處坐坐啊,您放心,我們是一千個、一萬個配合公安同志把問題查清,是我們問題決不坦護……該法辦法辦。」

申平安申總抱拳作揖,客氣地讓著一幹警察。

此間帶頭的正是市局來的伍書記,起身爽朗地笑著來了句太極推手:「申總,沖您這態度,我就知道沒什麼問題,過場還是走的啊,免不了打擾你們。」

「客氣什麼呀,隨時歡迎啊,伍書記、劉支隊長,還有這幾位,恭候大駕光臨啊。」申平安同樣客套著,一行人出了支隊長辦,邊走邊說著下樓。

這個場合秦高峰和刁貴軍屬於坐陪的身份,只有聽而沒有說話的份,眼中這位平安安保的老總長相很呵磣,稀疏的頭髮,凸出的鼻子臉有白殿風患者的痕迹,配著雙招風耳,一說話露著參差不齊的煙漬牙,實在不敢恭維。不過這人可小覷不得,只帶了一位副總隻身就來特警支隊了,對於因為截訪事件被羈押的保安有新說辭了,是下面小分隊長之類的小隊長雇的臨時工胡來,公司高層根本不知情;對於非法扣押上訪群眾的事,當然就更不知情了;來支隊就是表個態,支持公安的工作,嚴懲嚴辦兇手,決不袒護。

這個姿勢誰也能理解,就像公安內部出了問題,一古腦全推到臨時工協警身上,一開除就萬事大吉了。像這種有影響力的大型安保公司,能把安保的生意做大,免不了和公安有千絲萬縷的聯繫。而能摻合到截訪事件里,明眼人都看得出八成和政府也少不了灰色交易,起碼刁主任就知道孟向銳預審出來的一些問題,遣返的保安就一致反映,把上訪群眾送回原籍的時候,接人的有時候是當地政府派人、有時候直接就是當地的公安人員把人帶走了,直接都是現金交易,送一個人五千一萬不等。而這些錢恐怕會以會議費、招待費或者其他貌似合理支出悄無聲息地進了賬,你就查也是查無實據。

一俟出了辦公樓的廳門,這位申總又是口氣頗大地隨意提了句,安保一直和轄區的派出所分局是共建單位,這次的辦案經費呢,出於支持公安工作考慮,一定要先付先支,甚至於暗示車輛什麼的,安保公司可以提供……伍辰光書記大手一揮,好啊,卻之不恭。書記一發話,支隊長樂了,給經費給車這可說到了興奮點上,客氣地笑著,推辭也沒推辭。一行人把申總倆人直送出了支隊大門,眼看著申平安上了輛加長的賓利,招手作別著。

很多事解決的結果是什麼也沒有解決,這次事恐怕又要流產了。刁主任無奈地笑著送人,笑容僵持在臉上回頭看看和自己身份的相當的秦高峰,秦高峰歪著嘴也在笑,不過是一種不陰不陽的謔笑,對於別人可能不知情,而對於他而言,很了解這個刑偵支隊上到紀檢書記的伍辰光了,以前是板著臉訓人,現在早上升到笑著臉玩人了,這麼公開地錢和車都要,那是要讓對方人財兩空了。

果不其然,人一走,伍書記地手指點點對著一干隨行做著指示:「經費照收,這是合理的;問題照查,這是合法的,合理合法的事,大膽查,大家不要有什麼顧慮……劉支隊長,還有你們手裡的綁架案啊,千萬不能耽擱,梁局長在劉書記面前是拍胸脯保證的……」

隨行安排著,被支隊長和一干屬下領著進了支隊的餐廳,一人發言,眾口附合,到了這個位置和這種程度,估計已經很難聽到逆耳之言了,吃飯的功夫伍辰光有意把秦高峰叫到自己跟前,趁了個沒人注意的空子小聲問著:「高峰,那小子怎麼樣了?怎麼沒見人?」

此時的環境很想那小子,那個敢和自己吹鬍子瞪眼的小子,好多年記憶仍然是那麼深刻,現在已經很少和別人吹鬍子瞪眼拍桌子罵人了,當然也不會再有敢和自己叫板的屬下了,隱隱地對於那人的記憶更深刻了,這一發問,秦高峰小聲附著簡短說了幾句,聽得伍書記眉頭大皺,跟著一轉念一尋思,撫掌笑著:「人才,人才,除了他沒人能想出這法子來……我現在就能預測到,有人要倒霉了啊,呵呵……」

自得其樂地笑著,要是別人說一個小時組織起來數百人的搜索隊伍估計伍辰光不相信,不過秦高峰說的,就不能不信了,而且是簡凡乾的,估計不信也得信,呵呵地笑著,一抬眼,支隊長、刁主任、支隊長政委和一群坐陪都愣眼看著伍書記的臉色,不知道那裡做的讓伍辰光這麼開懷大笑了。

「哦……對不起啊,失態了,我是說人才呀,咱們支隊是人才躋躋呀,我是覺得可笑啊,咱們人才躋躋公安拘個人得三查五審,保安倒是成群結隊抓人,這真是沒天理了啊……」

伍辰光巧妙地把話引到了保安非法拘禁群眾身上,引得一干坐陪又是一陣附合的笑聲,笑著的時候都是在猜測伍書記到底什麼意思,這話里,究竟是暗示和深挖平安呢,還是想放他們一馬?

飯吃著,不過在這種場合,很多人吃到嘴裡根本不知道味道……

……

……

同樣坐在賓利的申平安也有食不甘味的感覺了,寬闊的車廂裡面對面的排座是一個足夠開個小型會議的空間,上車的時候,司機很知趣的放下了駕駛座和車廂的隔離板,車裡坐著位相貌威武,臉上尚帶著坑坑窪窪青春痘的痕迹的男人,看著申總抽出支煙來,順手點火湊上來了。

是吳鏑,準確的身份是平安安保公司的法律和安保顧問,對於這個從公安除名的年青人,申平安起初挖到公司的原因是看中了他的家世背景,不過試用之下才知道這位刑偵學院出身的高材生並不是浪得虛名,不少半黑半白的生意被他捋得井井有條,比如這次,被特警拘走看管保安們都是編外人員,公司完全可以把責任推卸到底層保安胡亂抓人上,而且遣返人員傭金都是以安保諮詢費的名義入賬的,放開了讓誰查也查不出什麼問題來。

看著這位謙恭有禮的吳鏑顧問,最讚許的地方還是在於這人從來不隨便問什麼,說什麼,比如現在,對於剛剛在特警支隊的談話他根本沒有表現出一點好奇心來。只不過這事揪心揪得讓申平安倒沉不住氣問上吳鏑了:「小吳啊,這個事可是大大出乎意料了啊,這都整整一天了,我派了幾拔人都沒找到官虎下落,會不會出什麼事了?」

「今天上午我得到消息是公安正在全力排查持槍嫌疑人,看樣應該孔賓強了,那麼周官虎肯定應該見到孔賓強了,能引起這麼大的動靜,我想應該只有一種情況了……」吳鏑輕輕說著,眼睛裡閃著睿智,眼神同樣很犀利。這話一說,申平安想到了什麼,臉上的肌肉不自然是顫了顫,吐了幾個字:「你是說,人死了?」

「應該是,倆虎相爭,除了你死就是我亡,第三種情況是不存在的。倆個人都是一般般的悍匪,你還指望他們能坐談呀?更何況還有那一百萬支著,足夠驅使他們去殺人放火了。」吳鏑淡淡地說著,在警隊的若干年,同樣對嫌疑人心態把握得很准,這些只為錢賣命的人,向來很好驅使。

噝……聲申平安倒吸著涼氣,很多年前經歷過的心驚肉跳的感覺又上來了。眼睛閉著,夾著煙的手指抖了抖。

「申總,我覺得這個沒有必要擔心,這倆個人,不管那一個死了,這件案子就永深海底了,理論上講,周官虎如果真死了,應該更有利於事態的發展,畢竟是他找到孔賓強,他一死,這件案負責的就只剩下孔賓強一個人了,即便是孔賓強落到了公安手裡,他就再胡咬也咬不到您身上吧?所以,這個案子已經了解了,您應該關心一下截訪事件的善後和那塊地皮的事。」吳鏑寬慰著自己的老闆。

「那個女人怎麼辦?」申平安小聲道,難色鬱結在臉上。

「什麼也不辦,關押地在哪裡只有周官虎知道,即便我們知道也不能去,我想周官虎一定找到了一個很安全很穩密的地方,這樣的話可以讓我們更放心地進行接下來的事……雖然有點倉促了,不過還是儘快解決的好,至於那個女人是死是活我覺得我們也不用考慮,活著,我估計他連誰綁架她,她都說不清楚;要是死了,那好像負責的,不是姓孔,就是姓周吧?……您覺得呢?」吳鏑小聲指摘著這事里的關鍵所在,一看申平安還是不太放心,又是補充道:「以我對偵破運作效率的了解,這種案子最快也得幾個月才能解決,而且現在槍案的威脅性可要比一個什麼人質重要多了,退一萬步講,那個女人即便出現,而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她難道還能有力回天?不要說公安,就把咱們公司在職的一千多人都放出去,您覺得您能找到周官虎藏人的地方嗎?再加個時間限制,明天之前。」

「好吧,明天就開股東會,先形成個決議把事辦了,免得夜長夢多。」

申平安終於按捺不住了,說了句,這話引得吳鏑會心一笑,像大功告成的那種成功式微笑,這邊笑著那邊申總還尚余了點疑慮不放心地安排著:「千萬別出什麼意外了啊,這倆天的意外太多了,有信的會所關了,場子被幾個痞子挑了,現在連有信的人也不知道下落……幾個遣送點糊裡糊塗就出事了,我現在可真有點心虛了啊,這事就沒事,我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