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七十三章 溫故知心意

「你就是麥燕,認識我嗎?」簡凡問道。

鉛灰色預審室,四面水泥牆的包圍之中,一桌一椅,簡凡和楊鋒靠在預審員的位置,面前剛剛被帶進來的女人頭髮稍顯散亂,只穿著一件薄薄的線衣,緊身的褲子趿垃著拖鞋,形容憔悴,眼睛有點呆板,和國產劇刻意刻畫出來的文革受迫害的女知識分子很神似,在這個時候,就再美,你看到的也只有倆字:可憐。法律在很多地方的表現是殘酷的形式出現的,不會考慮到嫌疑人的性別而有更大差別。

聽到了面前預審員的問話,麥燕機械地抬起頭來,一看到這張熟悉的臉,再看到那條熟悉的傷疤,受驚似地騰聲從椅子上站起來,拉得銬鏈叮鐺直響,法警立馬斥喝了句:坐下,老實點!

於是,像馬戲團訓獸一般,麥燕很乖地又坐回了椅子上,眼睛裡閃著幾分驚恐,等簡凡再強調一句的時候,她才緊張地點點頭,囁喃了句:「認識。」

「那咱們是熟人了,就不客氣了,孔賓強一定沒告訴你他誘來的是位警察,而且是位特警吧?放心,你們雖然對我不仁,可我對你們絕對不會不義……把那天案發的經過重複一遍。」簡凡淡淡地說著,不帶什麼感情色彩,對於現在驚如小鹿的女人,早被如狼似虎的特警嚇破了膽,就現在這得性,別說實話實說,就讓她承認殺人都沒問題。

驚恐地、不時地看了幾眼簡凡,囁喃地把承認了無數次的經過又重複了一遍,簡凡聽著,不時地在紙上寫著什麼,楊鋒也在記錄著,很蹊蹺的事現在一說倒不覺有什麼稀奇的地方,上午十一十五分左右楚秀女被一個電話誘到了MIMIMIA西餐廳,是麥燕開的門,楚秀女在猝不及防下被孔賓強用乙醚捂著口鼻迷昏,而後倆人攙著出了西餐廳順利地綁走了人質,一路行駛到汾西鎮放下了韓功立,到了路口麥燕又被孔賓強扔下,爾後是乘坐客車回到了市區,在十五時左右到了天龍大廈開走了楚秀女留在停車場的車……再之後,到了興華小區的家裡開門,把孔賓強引進家裡,埋伏著只等簡凡上鉤,人來了如法炮製,同樣是被乙醚迷昏,被倆人拖著留了一堆指紋、體毛、內衣等證據再由麻三娃、耿金貴放進準備好的電視機大箱子運出興華,回頭再交到駕簡凡車出來了麥燕和孔賓強手裡,注射之後安定扔在高速路口處……

弱弱地說著,不過閃過幾次驚懼的眼神,在楊鋒看來簡凡很像一位老預審的作態,即便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也絲毫不見喜怒之色,等到說完了經過,簡凡和先前問麻三娃和耿金貴一樣,對麥燕和孔賓強的戀愛經過、倆人常去幽會的地方、經常聊天的內容甚至於倆人的性生活很感興趣,大部分問題讓這個已經無話不說的女嫌疑人倒回答了。

「麥燕,我本來很恨你呀,可以我又恨不起來……孔賓強不但利用了韓功立、麻三娃和耿金貴,而且欺騙了你的感情,你們相識不到一個月他就把你們引上了犯罪道路,犯下的又是這麼大案子,如果你知道藏身的地方,我希望你如實回答,爭取立功贖罪,廢話我就不多說了,為你自己想想,資料顯示你是四川重慶人,家裡還有個女兒,即便不為你著想也為你女兒想想……還有要說的嗎?」

簡凡輕言細語的問著,像是聊天而不像在審問,對於這個女嫌疑人看到她臉上寫著驚懼、眼光里閃了悔色,恐怕想恨也恨不起來。

「沒有,我們都不知道她在什麼地方,昨天晚上打完電話他安排著回老家,給了我十萬塊錢,你們去的時候我正在收拾行李準備一早乘火車走……我真的不知道他住在什麼地方,在一起的時候不是去酒店就是在我住的地方……」麥燕弱弱地說著,臉色裡帶上了一份悲戚。

「帶下去吧……想起什麼來,可以隨時告訴看守……」

簡凡示意著法警,頭也未抬,低著頭一直在寫著什麼,麥燕摁了手印,被法警帶著先行一步,叮叮鐺鐺的銬鏈響著,出門的時候回頭看了還低頭寫著的簡凡一眼,那眼神俱是很讓人心酸的哀求,不過那人,根本沒有抬頭再看她。

過了片刻,整理著口供資料的楊鋒看著簡凡還在埋頭沉思,一會想、一會寫,有點不解地問著:「寫什麼呢?我以為你審審這三個嫌疑人有什麼稀奇的地方,怎麼根本就沒問什麼?你覺得他們說的是實話么?」

「拜託,楊組長,麻三娃看著穿警服的就哆嗦、耿金貴現在還神志不清,麥燕坐在那兒手都發抖,這情況下,還有什麼可問的……哎楊組長,你們下手不比重案隊的輕呀?把人打成這個樣子怎麼交待,是說躲貓貓、還是的小時候受的傷,要不跳火車栽的還是海南旅遊出的事?……哎,別說他們,我現在想著都後怕,要是我沒當過警察、沒有經過這些事,進來懵懵乎乎啥都不知道,被你們特警揍一頓,再車輪審上三天,估計我都得承認我是綁匪……」簡凡調侃的口氣,剛剛見過的這仨個嫌疑人,個頂個都是慘兮兮地樣子,即便是簡凡和這仨個有扒褲子揪毛的仇恨,也在這一時間化解了。

就是嘛,人家都落到了這步境地,還有什麼仇化不開的。不但化開了,聽這口音,對特警突審的這種技術手段頗有幾分不滿,楊鋒知道簡凡忌諱什麼,自嘲地解釋著:「沒辦法,現在法治還禁絕不了類似的事,必要的威懾還是需要的,簡凡你當過警察,難道這些事沒經歷過?怎麼看你很反感。」

「不,正因為經歷的多了才反感,反銬弔死豬、熬鷹戰車輪,重案隊的拿手好戲,如果用到了真正的嫌疑人身上倒也無可厚非,不過如果搞成冤假錯案那就慘了……就公檢法常用的熬鷹審訊辦法,普通人能支持兩到三天就是奇蹟了,就是鋼筋鐵骨也支持不過一周,而且這種審訊比拳打腳踢還狠,很容易引發突發性精神分裂和心臟猝死,甚至於出了事這種你們都不用為生理原因致死負責……逼著人認罪,可比抓住真正的罪犯要容易多了……」簡凡說著,最後筆劃完了,收起了筆,很深沉地看著楊鋒,這時候想起了很多人,傷痕纍纍的李威、喬小波,還有唐授清、齊援民,還有晉原分局失竊案跳樓的裴東方,那件事讓時繼紅和嚴世傑一輩子都心安不了,有時候傷人者往往到最後成了自傷,傷與被傷的雙方,都是悲劇。

「我同意你的說法……」楊鋒也觸景生情,一臉無奈地說著:「如果真的抓不到孔賓強,找不到人質下落,他們的日子會更難過,現在比以前好多了,我記得以前有些技術力量落後的分局出了命案,限期無法破案,一著急的局領導開會定兇手,拍桌子結案……呵呵……現實就是如此,不是你我改變得了的。」

「我從來沒有試圖改變現實,不過我在不斷地改變自己,如果有越來越多的人不斷改變自己,最終這個現實將會有所改變……好了,楊組長,我很欣賞您的敬業和專業,找人的事交付給你了,其實你也需要改變自己。」簡凡說著,話題轉回了不凡前在會議室剛剛拍胸脯做的保證,一眨眼把燙手的山芋扔到楊鋒手裡了,楊鋒一聽怔了:「耶?你自己當了上架鴨子,還不忘拖上我呀?」

「我是帶著你上慶功台……很簡單的事,給你,咱們商量一下找人的事……」簡凡說著把自己在三個預審中間寫下的東西,楊鋒一看是密密碼碼的一頁,邊看邊聽簡凡解釋著:

「第一,孔賓強不缺錢,麥燕的長相也不次,倆人的新鮮勁應該還沒過去,所以也可以說不缺女人,這樣的話我覺得洗浴中心、什麼小旅館、什麼廉價的出租房可以不考慮了,在這種大案之前之後,他都不會冒險去這些地方,應該有一個固定的藏身之處。

第二,剛才和麥燕的交談你聽到了,先後開過不同的四輛車,豐田、別克、桑塔那還有輛越野,基本和民爆公司說的吻合,這些車從哪兒來,他總不能買一輛開兩天就扔一輛吧,除了韓功立提供之外,他還應該有來源,我覺得他可能是租的車,不管是找到來源還是找到租車的地方,都會對我們有所幫助。

第三,剛剛的談話我問到了倆人的私生活,你注意一下,從約會到倆人見面上床或者吃飯,這中間的時差都不大,根據這個劃個活動半徑,重點搜索中高檔小區的出租單元、單身公寓以及酒店類的住所,我想以他的身份和行為習慣應該出沒在這些地方。

第四,果樹場、興華小區、天龍大廈,都在大原西北城區,看來對這一片他很熟悉,甚至於再大膽一點猜測,這傢伙行事作風這麼大膽,說不定藏身的地方離這個區域就不太遠……把這些可能的細節捋完了,我想離找到他就不遠了……」

簡凡侃侃地說了一大堆,說得楊鋒頻頻點頭,民爆倉庫、嫌疑人預審,正像簡凡所說,凸顯出來的細節越多,對於這個嫌疑人的了解越多,除了認為時間太短之外,楊鋒倒絲毫不懷疑遲早能挖出這個人來。現在嘛,稍稍有點疑問也提出來了:「還有個問題,如果他已經潛逃、如果根本不在大原遠程指揮,我們即便是找到藏身之處又有什麼用?」

「相信我,一定在大原……」簡凡笑了笑,解釋道:「你還是忽略了細節或者你對細節還有懷疑,其實對於有人僱傭孔賓如作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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