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六十一章 困中求嬗變

「你相信他的交待!?」

刁主任下車伊始如是問,坐到指揮車的簡凡點點頭,相信。

時間指向了12時零五分,路上足足用了半個多小時,車停在汾西鎮派出所大院,只有這輛指揮車和押解車在,同來幾輛分守著出鎮的三個路口待命,地方派出所協查的人員和特警派出的倆人先行進村探風去了,還沒有迴音。

現在唯一可憑的就是押解車裡的嫌疑人,對於警察這個職業來說輕易不會相信任何人,除非是證據確鑿,對於嫌疑人有一種很特殊的看法,那就是:交待的越多,恐怕在你身上的疑點就會更多。

「為什麼?」秦高峰坐在副駕上,側側頭,簡凡正在后座上的閉目養神,不知所想。

「本能。」簡凡吐了倆字,閉著眼都能回想起剛剛的場面。

「本能?你有這種本能?」刁主任奇也怪哉,這是最難相信一個理由。

「不,他的本能。」簡凡輕聲解釋著,像有點累了:「這個人不笨,從他用銷贓得來的十二萬起家發展到今天就看得出來;這個人也不傻,一直若即若離地和道上這些人保持著關係,比如賭場,即保住了自己的財源,又避免自己身陷其中,孤身一人在大原發展到今天,不簡單吧?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的家庭觀念很重,剛才娘仨的對話你們應該聽出來的吧?」

「那又怎麼樣?」秦高峰一時沒理解簡凡話里的意思。

「因為他不笨,所以他應該能認識到這是他最後的坦白機會了,如果孔賓強被捕,說不定這事會被撬出來,那他就等著重判吧;如果不被捕,有朝一日,他還要受孔賓強的挾制。而把這種事捅出來抓住孔賓強,這麼大的綁架案再加上命案,孔賓強可就死定了,同夥一玩完,那他可就解脫了。前門狼後門虎,如果頑抗是兩頭不落好,我實在找不出不相信他的理由。」簡凡緩緩說著,心緒恢複了平靜,閉著眼剛剛睜開,卻發現前座倆領導都側著頭看著自己。

「有點道理,那麼有沒有把罪責都往同夥身上推的可能性?」刁主任還是持懷疑一切的態度。

「有,不過大致應該和符合真相。」簡凡重重的強調著。

秦高峰一撇一嗤斥著:「大致?應該?……你用的肯定詞行不行?」

「肯定是孔賓強殺人,這是事實;韓功立得了十二萬肯定也是事實,在這種大節上他不敢胡說,因為同夥還沒有落網,這麼大的案子我們肯定要查證,萬一對不上號,他這坦白就白乾了……但不能肯定的就是細節了,比如他強調事前懵然無知,事中被嚇傻了,事後又躲回老家不敢出門,這些細節都有待斟酌了,即便不是完全自願的,那麼肯定也不是完全被迫的,玩車的人都是狼膽,而且膽大心細,善於保護自己,從這一點上能看得出來。」簡凡解釋著。

這樣一解釋,有選擇的相信和有選擇地懷疑,倒把倆位領導說得頻頻點頭。

嘀嘀的手機的聲音作響,刁主任回過頭來,看看手機上剛剛接收到的相關案情通報,發生在八年前的交通肇事案詳細案情,粗粗一瀏覽,翻著手機遞給秦高峰說著:「沒錯,肇事和棄車地點、車牌、時間都對得上號。」

「呵呵……這個案子他知道,而且知道最後古玩的下落。」秦高峰沒接手機,笑著示意了簡凡。

刁主任眼神詫異剛起,簡凡也解釋著:「這是我當警察時候留下的唯一一個疑點,晉原分局失竊案涉案齊氏兄弟手下有一個叫陳久文的就是此件肇事案中的死者之一,另一位是他的司機,那個案子案發後受牽連的警察李威處心積慮要搬倒這件如山大案,十四年的時間裡他幹了不少事,包括查找可能的線索、盜墓的成員、銷贓的渠道等等之類,他一直在處心積慮地報復,三年多前的震驚全市的文物走私大案,以及之後的銀鼠案其實都是拜他所賜,這倆個案子把當年涉案的嫌疑人一鍋燴了,我當時就懷疑陳久文莫名其妙車禍喪生,而古玩最後出現在李威的手裡就有點懷疑,可我沒有任何證據……誰可知道不當警察這麼多年了,倒找到直接作案人了。」

「不對呀?」刁主任又有點詫異了,奇怪地問著:「兩個案子我都詳細看過卷宗,沒有涉及到什麼李威呀?」

「呵呵……省廳加工過的通報你也信呀?」秦高峰笑著學著簡凡的口吻道著:「你得有選擇地相信,李威這個人很聰明啊,幹了不少事也犯了不少案子,但最後來了招狠的,把多年收集的古玩和齊氏兄弟歷年的罪證全部交給了省廳,而且他也介於黑白之間,又在事犯之前成功地移居到海外……涉案人一一落網,罪證也順理成章成了我們的戰果,而他呢,就像沒出現過一樣消失了,對於我們而言,當然也不希望他出現嘍,否則我們標榜的輝煌戰果,居然是一個牽扯不清的人所為,我們的顏面何存?」

「那也是出於本能。」簡凡應了句,很平淡,沒有好感,也沒有怨念。

倆個人正說著,刁主任雙手做了個停的姿勢,提醒了句:「就案說案,不談其他啊,你們別把我牽扯進去啊。呵呵……」

在對於此事上有心照不宣的默契,在龐大的體系里如果你想懲惡揚善有的機會,不過你想分得清對對錯錯、真真假假,那可就沒機會嘍。所以老輩人說這「莫談國是」很有真知灼見,不是不能談,而是扯不清。

三人笑了笑,外勤的步話里喊著,目標不在家裡,院門鎖著,院子里有狗叫聲,鄰居說上午九點多出門就再沒有見過人……

一剎那笑又凝結了,發生在意料之中的事還是讓簡凡表現的很失望,一拍腦門嘆了句:「溜了……看吧,汽修廠的演習效果很明顯……」

很無奈,很冒火,撫著臉托著腮軟軟地靠在后座上,一言不發了。刁主任有點難堪,正想安慰幾句的時候,秦高峰輕輕拉了拉,倆個人拍門,下了車,把簡凡一個人扔在了車上……

……

……

汾西鎮屬於大原下轄清徐縣最南端的一個鎮,野馬村就在鎮邊上,根據韓功立的交待,刁主任和秦高峰在當地吳所長的陪同下到了分手的叉路口,那位年近四旬的吳所長左右前後一指介紹著,這裡通向大原、這裡到晉中、鎮邊繞七八公里就是大運高速路,這小鎮在高速路沒建成的時候,本就是幾市的通衢之地,翻過兩座山就是汾酒廠的原產地,當年「牧童遙指杏花村」的地方,而汾西鎮也沾了這地方的光,本就是酒廠幹活的人不少,而且家戶釀酒的小作坊更多,老實點經營的賣散酒,三兩塊錢一斤,不老實的把私酒貼上汾酒的標籤賣高價,那,看村裡那住二層、三層小洋樓的就是……

韓功立所說停車點就是野馬村邊靠近國道加油站,深秋的季節里看這種城鄉交接的地方有點蕭瑟,沿著山丘陵層疊的莊稼地里處處濃煙,吳所長介紹著這是燒玉米茬積肥;路邊一停車,空氣里能聞得到陣陣酒香,幾乎壓住了路上特有的汽油和灰塵的味道。刁主任和秦高峰互視一眼,俱是相同的心思,根本沒聽到吳所長在介紹什麼,就是覺得隱隱作難的感覺很重。

身後是攘攘熙熙的鎮甸,身側是加油站,此時身處的國道邊上去處不遠就是民房林立的野馬村,兩輛貌不起眼的越野車巡在村口,那是已經守到過路處的特警。而放眼之處,路向北直接可以回大原、向來到晉中,向西繞行就是高速路,抬眼就能看到高架橋斜斜地橫穿過鎮子。如果要看四周的地形,更難,俱是山地丘陵,鬱鬱蔥蔥的林木掩映著,如果沒有確切的目標方位,別說一個兩個嫌疑人,就是一群土匪恐怕也難找得到蹤跡。

進村的民警回來了,對著吳所長和不認識的倆領導彙報著,麻三娃是坐著一輛五菱麵包車走的,車主就是要找的目標之一,大號耿金貴,小名刺頭,就在鎮上跑黑車,經常來往於汾西和大原,認識他的人不少,倆人在這小鎮子都是名人,也是派出所的常客。

「吳所長,可要麻煩你們了,這地方你們熟悉,把你的警力組織起來排查一下,看看這倆人究竟會去什麼地方……還有啊,二十九,也就是前天,就以這兒為中心查找一下目擊者,查一下是否有人看到了一輛銀灰色的子彈頭轎車經過,這是車的照片,你們複製幾張……拜託了,我們這裡心急如焚吶……」

刁主任客氣地邀著吳所長,離開警務所轄地,還不得不依靠這些有人緣和地緣優勢地方警察,吳所長早得了消息自然是全力支持,帶著民警先行一步回所里安排。

市裡和汾西兩地的警力依據著已知的嫌疑人資料都開始排查了,案情似乎開始走向明朗化了,主謀孔賓強和麻三娃本就是青河勞改農場一起服刑人員,麻三娃出獄早,孔賓強出獄後找到獄友和前同夥韓功立,再加上麻三娃的哥們耿金貴共同實施了此次綁架,當然,中間還有這位不可或缺的女人,現在只有一個麥燕的名字而沒有更多的信息可查。

梳理著線索和案情,刁主任和秦高峰往所里步行著走著,現在不但是案子僵在這兒,連帶出來了二十多名特警也僵到這兒了,有名有姓有地方雖然不愁這些人落不了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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