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五十八章 靈犀有一點

一輛白色的昌河車踏著清晨的霜露緩緩行駛在中環街上,駕車的司機高顴大鼻,短短的板寸頭露著青青的頭皮,像有很大的心事一樣邊走邊東張西望著,長街依舊,來來往往的行人行車比往常還要多,節日里加了維持交通暢通的交警值班,幾個路口都有交警在指揮著、疏導著交通。

向北、向北,車不急不徐,控制著節奏,遠遠地看到了昌運汽修的大門,一切如故,這位司暗暗地放下心來,駕著車咯噔一下子輕輕晃過的減速帶,車剛到門口,不知道門柱後哪裡閃出來倆人,招手示停,這司機心下一驚,車嘎然而止……

「幹什麼的?下來,駕照……」

倆個人一左一右站著,伸著脖子側著頭在看車裡的人,四道犀利的目光射得那貌似非良善之輩的司機冷生生打了寒戰,下意識地想到了什麼事。

眨眼間,司機笑吟吟下來了,邊走邊說著:「怎麼了?我大王莊的,換機油,國慶節不能你汽修廠也放假不幹活了吧?」

無懈可擊,就像路上討生活的司機,倆崗哨看了一眼,手裡還拿著照片,兩廂看著比對著,確認不是目標之後這才解釋著:「今機器檢修,對不起了,同志,上其他地方換吧……實在對不起了……」

「沒事,就再湊和兩天也沒問題……哎二位,過節好啊……回見啊……」

司機當然是求之不得,客氣地打著招呼,上了車,倒著出來了,心裡更是暗暗確定了自己的想法,這個汽修廠里的師傅徒弟娃,壓根就不會說「對不起」仨字,壓根就不知道客氣是什麼東西,這等前倨後恭的說話方式只有一種人:雷子!

倒車出來的功夫,汽修廠門口那倆位又攔住了輛紅色的捷達,把女車主也像剛才那樣盤問了良久,車啟步不經意地鳴笛回頭一瞥,微微風起的衣角鼓鼓囊囊,驚得司機心裡又是咯噔一下。

媽的,真是雷子,壞事了……

車走出來一百米,看看四周沒有交警,司機的電話拔出去了:

「大哥,汽修廠門口杵了倆雷子,我進不出,可能功立出事了……」

「啊?什麼……你看清了?」

「錯不了,腰裡揣著傢伙呢,對著我看了半天,女的也不放過……」

「……」

電話的聽筒里響著驚愕的咂吧嘴聲音、嘆氣和為難的聲音、啪聲輕響,估計是後悔不迭輕拍前額的聲音,對於這個始料未及的變故究竟是怎麼發生的連司機也揣不清楚,半晌才聽到大哥的安排:「你們挪挪窩吧,立子的老底也不白,沒那麼快抖嘍出來……」

「知道了……」

司機掛了電話,車緩緩地向南、向南行駛著,出了南關口就是到遠郊了,林立的民房,像墳包一樣的塑料大棚,偶而可見秋收後的莊稼地里,剛剛犁過,斑駁的黃土和路邊的揚塵交織成了一種奇怪的顏色,不過在隨處可見這種污染的大原市並不鮮見,就像他這輛破昌河,物美價廉城鄉通用,走到什麼地方也不招眼。

慢慢地,車影在蕭殺的秋色中漸行漸遠……

……

……

鐘鼓樓上的大鐘敲響了,整九時。

清晨的綿綿小雨並沒有阻止節日喜慶氣氛的蔓延,汾河公園的遊園會、五一廣場的慶祝、中西廣場的遊行、還有各大商家招徠顧客的優惠,把節日的大原市裝點成了一片花海。

擠擠攘攘的人群之外,佇立著一對母女,母親精神顯得幾分矍爍,女兒臉上稍帶著憂鬱,本是小輩陪著長輩逛逛散散心,不過一路見女兒心不在焉,恐怕這情形要倒過來了,又一次見到女兒低著頭髮呆的時候,當媽的笑著撫過女兒頭髮悄悄地問著:「杏兒,想他了?」

「什麼呀?媽……」楊紅杏被說中了並不難猜的心事,嗔怪了句。

「別以為媽老糊塗了啊,簡凡出了事,你怎麼也不告訴媽一聲。」丁伯母埋怨著女兒。楊紅杏一聽,悻然側著頭,有梁舞雲這個大嘴巴在,你別想保住什麼秘密,強自辨了句:「沒事,媽。舞雲又跟您嚼什麼舌根子了,你別聽他的。」

「呵呵……她什麼都跟我嚼了,她說呀,這簡凡是個小花花腸子,今兒愛一個、明兒換一個、後天又愛另一個……她怕你吃虧唄。」丁伯母笑著說著,似乎並不介意有個花花腸子的女婿,或者根本不相信梁舞雲的話。

「媽……要他真是那樣,我……」楊紅杏難為地看著母親,眉目間鎖著愁緒。

女人,向來如此,戀愛的甜蜜中期盼著走上紅地毯,但真正擺到日程上,又開始畏首畏尾了,更何況簡凡一出事,梁舞雲這個大嘴巴左右掰著,幾個女伴即便是沒說什麼,但也沒有很支持的態度,畢竟都了解簡凡是個什麼貨色。

第一次這樣不確定的徵詢母親的意見,丁伯母憐惜地看著女兒,走出了多年前的那場災難,不再像小時候那麼嬌慣、不再像不懂事年紀里那麼驕蠻,生活的擔子壓得女兒開始成熟了,開始懂事了,生在這個破碎家庭里是一種不幸,可能從這種不幸中挺過來,又何嘗不是一種萬幸。

「我當年不該把你爸趕出家門去……不該那麼吵、那麼鬧,要不是那樣的話,說不定你爸他也走不到那一步……」

丁伯母突然舊事重提,愛憐地看著女兒,攬著女兒的肩膀,倆人立在歡慶的隊伍之外,卻對眼前的一切視若無睹,楊紅杏乍聽此言,不知道母親為何說這些,剛叫了聲媽別說這些了,丁伯母卻搖搖頭,有點追悔莫及的神情鬱結在臉上,一轉話題又問著女兒:「你喜歡他么?」

楊紅杏點點頭。

「那你感覺得到她很愛你嗎?」

楊紅杏霎時一愣,長長的數年等待,輾轉反側的思念,一波三折的相處,還有在丹鳳酒店裡的胡天黑地,氣過了、罵過了、吻過了、愛過了,再回頭是五味雜陳,不過答案是毫不猶豫地肯定,點點頭。

「那媽就不說什麼了,男人對婚姻有一千種看法,而女人只有一種……就是一個溫暖的家和體貼的丈夫而已,你覺得他合適、他在乎你、不管在什麼情況都不會扔下你,就足夠了……」丁伯母一副過來人的口吻說著,眼神里透著慈愛,不知不覺地女兒像小時候一樣靠上了母親的肩膀,喃喃:「媽……可他……我,我也說不準……」

「呵呵……距離走近了,缺點就放大了。」

「不是,媽……那個,我……」

「媽知道你的意思,其實你和媽媽一樣,都想一個完美的丈夫,可惜的是這世間沒有完美的男人,現在想想,都說你爸爸是個貪官,其實你爸爸是挺不錯的男人,一直沒放下我,更放不下你,直到被捕前幾天還問你,想給你介紹個他中意的對象……呵呵……哎,兒孫自有兒孫福呀,父母呀,都是瞎發愁……」

「媽,你今天怎麼這麼感慨呀?要不我嫁人了,伺候您一輩子。」

「傻話,我還能活幾天……你的日子還長著呢,杏兒,現在還恨你爸嗎?」

「再恨他也是爸爸……」

「等他出來,說不定就要直接抱孫子了啊,他倒好,在裡面過得比外面還自在。」

「媽……」

母女倆說著,往事已久,已經漸漸地淡化地閑談閑聊之中,離得遠了,也有時候以更審慎的態度來看待這一切,邊說邊走著,和母親找了座椅坐下,靜靜地看著喧鬧的節日人群,指指點點說著今年的節日格外喜慶的話,不知道是心結被慢慢地解開,還是被這喜慶的氣氛感染著,漸漸的那縷憂愁也隨之消散得無影無蹤。

至於簡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有沒有涉案了,這一對母女都沒有考慮有這種可能成份在內。

……

……

「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到這條簡訊,不過還是需要溫馨提醒你一句:別誤了我嫁人啊……」

時間指向九時四十分,簡凡手裡的手機屏上顯著這一條溫馨的簡訊,是楊紅杏發來的,這下把沉思和鬱悶的中簡凡一下子刺激得性致高漲,咦了聲,又不信地揉揉眼睛看了幾遍,心裡暗道上:咦?發情了,想我了……哈哈……

片刻的小憩,簡凡翻著手機的照片,樂滋滋看著,樂滋滋地回味著,這回好像是杏兒主動說了這麼一句話,那表明呀,俺倆之間是情比金堅、愛比水長。那情呢,不是姦情的情了,那愛涅,也不再是做愛的愛了。

這是不是愛情?簡凡愣了愣眼,張著嘴,這裡面的懸疑要比案子的彎彎繞還多。

應該是吧,種種跡像表明,她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嫁給我了,種種跡像同時也表明,我們之間非法同居即將步入合法婚姻的範疇。

哦喲……簡凡思路一轉,立馬又想到另一種發展的可能:哦喲,那以後這再生歪心眼就不好說了,上次送曾楠回家都那麼多負罪感,要真結了婚,是不是預示著沾花惹草的時代從此一去不復返了涅?

兩廂相較輕重,手裡握著那條溫馨的簡訊,孰輕孰重自然不言而喻,這麼善解人意又高瞻遠矚的老婆,絕對不能錯過,想了想,腦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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