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四十一章 沒齒亦難忘

「吃……吃……吃……西太后吃過的鹵煮肉啊,御什麼著?隋鑫。」肖成鋼先自端了一碗,當是回了自己家裡一般,這裡熟人不少,大槐、黑蛋、炭錘對這幾個常來逛逛瞧瞧的警察自然照顧有加,挨個讓著大碗的鹵煮肉大塊的饅頭,這豪爽的吃法正應了這幫爺們的需求,提前開始吃晚飯了。

「御膳。」隋鑫邊吃邊說了句。

「哦……對,皇帝吃的啊,咱們也來當回皇帝,呵呵……怪不得皇帝三宮六院整那多二奶,吃這玩意,有勁著呢。」肖成鋼得意了,大咧咧坐台階上,端著大碗。郭元一聽卻是對這貨的智商嚴重懷疑,嗤了句:「那你都信呀?」

「別人說的不信,鍋哥做的錯不了。」肖成鋼道。

「迷信……說得你鍋哥好像是太監似的,皇家的事還門清了。」王明唏唏律律吃著也插了句。

「哎你們別說啊,這說得倒是有板有眼,八國聯軍打進北京,西太后逃難確實路過咱們大原,這貢品也沒有什麼神秘的嘛,那兒有什麼貢醬菜,是蘿蔔纓子作的;咱們省的沁州黃小米不也是貢品?六味齋的醬肘花,那也是貢品……沒準西太后路上跑得沒得吃了,還就吃過鹵煮肉,對吧?肖成鋼,哎誰告訴你西太后和鹵煮肉有什麼關聯,就沒人告訴你,西太后有個相好叫李蓮英?」

隋鑫這位招進來的學生警到底懂點歷史,解釋著問著肖成鋼的來源,而且給肖成鋼挖了個坑。

肖成鋼邊吃邊說了句:「這報紙上登的,我在廁所看到的。」

「什麼?」眾人一瞪眼,碗筷俱停。

「真的……」肖成鋼嘴不停地邊吃邊說:「我那天隊里抽了張報紙上廁所,蹲那兒的時候,一瞧就瞧見了,哎喲喂居然是鍋哥的攤,鍋哥真是無所不在啊,大便時候都有他的消息……嘿嘿……啊?……怎麼啦?……我操,我說說話礙著你們吃了?」

肖成鋼說著說著,眾人眼睛都不懷好意的盯著,說了半天才發現說得這話很不合時宜,都端著碗呢,一人一腳踹過來,肖成鋼反應也快,端著碗起身就跑,邊跑邊嘿嘿哈哈地笑著。

「哦喲喲喲……你們在一塊就安生不了……」

又是一個女聲,剛剛院門外進來差點被肖成鋼撞倒,不迭地埋怨著推了肖成鋼一把,是一隊的史靜媛,各人都叫著史姐問好,一問江師傅,都指著廚房,史靜媛和眾人打著招呼直進了廚房,卻是微微怔了怔,江師傅正沿著一溜大鍋大灶台看著,邊看邊有點眼熱,史靜媛靜靜地站著沒有打擾。

警隊里的傳奇很多,面前的這位江義和師傅也算一個,公安廳廳上世紀七十年剛剛成立的時候,江師傅招進去當的就是大師傅,一分家一成立市公安局,這大師傅被調進公安局管過檔案,市局一分家,又到三分局、二分局、大十字局以及幾個區局輪流當過治安警、當過戶籍警、當過司機,別人是往上走,他是往下走,同時招進去的同事里最高有混到公安部的,而他直到退休還是個普通警察,退休了退休了,一返聘回來,又重頭開始了,還是大師傅。

多少也知道了江師傅家裡的情況,再看花白頭髮、皺紋一臉的老師傅,警隊里守了一輩,雖然沒有什麼建樹,可好歹也是桃李滿大原了,而末了仍然是老無所依的凄涼晚年,怎麼不讓史靜媛微微地動著惻隱之心,如果離開了警隊,真不知道會成什麼樣子。

沒有說話,倒聽到了院子里有人大驚小怪喊著:「我操……組團來吃我來了?還都端著大碗,不怕撐死你們!?」

是簡凡。史靜媛和江義和聽著往外走。

「屌樣,能吃你多少?」肖成鋼罵著。

「吃你是給你面子哦。」郭元笑著,嘴裡嚼著含混不清。

「警察你都敢不讓吃,找刺激是不?」王明也插上了,謔笑著擠兌。

「一會兒把這小子銬回去,給他上上法制課。」隋鑫跟著起鬨。

院門口站著簡凡,眾人一人損了一句,跟著喉嚨里一咽,後面又進來一位,是楊紅杏,這倆人擱那兒一站,白襯衫西褲皮涼鞋帥帥的簡凡,配上同樣白衫西褲的楊紅杏,倆人跟歌詠比賽商量好了一樣的打扮,看樣眾人稍稍愣眼,連出來的江師傅和史靜姐也愣了下。都是過來人,豈能不明白,隊里的時候就有小話傳著,現在看來,傳成真的了。

「像有案情么?」郭元笑著問大夥,一干人有的在饒有興緻地看著,有的在邊吃邊瞟著,王明見得這倆人互視了一眼,似乎是對於突如其來出現這麼多熟人有點猝不及防的感覺,慎重地點點頭:「有,絕對有重大案情。」

「姦情適用刑法那一條?」肖成鋼樂了。

「可以以非法同居暫時刑事傳喚……哈哈……」隋鑫補充上了。

爾後,簡凡在傻笑,楊紅杏羞得有點臉紅,就這樣,沒姦情也被詐唬出姦情來,面前的一干前隊友,俱是嘿嘿哈哈笑得東倒西歪。

「呵呵……師傅,史姐……這,這是怎麼了?怎麼都來了,你們坐裡面吃呀……算了裡面太熱……哎,師傅,您怎麼不嘗嘗。」簡凡笑著奔上了,拉著江師傅,像倆位沒端碗的聊著,楊紅杏也跟著上來,沒理會這幫男警,和史靜媛拉著手敘上了。

「我們沒啥事,就來看看……是,你師傅的事……」江師傅說著,一招手,這端碗的幾個圍過來了,虎視眈眈,眼光不善,簡凡懵然看看眾人:「怎麼了這是?那個師傅出事了。」

「陳禿子唄。」肖成鋼愣模眼剛說了句,脖子後挨了江義和一巴掌,哎喲了一聲,話斷了。

「啊?陳師傅怎麼了?」簡凡嚇了一跳。

「喝多了。從樓梯上滾下來了。」郭元說了句。

「他不常喝么,那不正常么?」簡凡不解。

「腿摔斷了。」王明插了句。

「啊?……」簡凡臉一苦,想著印像中的陳師傅,一時間臉上惻然一臉。

「而且還查了點其他毛病,局裡給他辦病退。」隋鑫補充了句。

史靜媛和和江師傅黯黯站著,沒有吭聲。簡凡和楊紅杏俱是一愣,跟著簡凡一下子怒從心頭起,上火了,嘴噴開了:

「對……退!早該退了,有什麼想不開的,穿了身破警服當黃馬褂還捨不得了……流汗流血還得流淚,陳師傅為啥喝,那委曲大了,退退退……都退了拉倒,掙了多少錢似的,還準備把命送了呀?」

簡凡舊事重提,唾沫星子飛濺,砰砰砰砰先來了一通,一來倒鴉雀無聲了,說完了才省過來,面前都是穿黃馬褂捨不得脫的,而且都在盯嫌疑人一般的眼神瞪著簡凡,簡凡此時再想起陳師傅的遭遇也有點冒火,不客氣了,對著這個白吃的貨色叫囂著:「看什麼看,我說的不對呀?這麼多年死在陳師傅槍下的歹徒和死刑犯有多少?他親手抓回來的有多少?一隊用的槍支彈藥,誰的卡過殼?陳師傅賣命沒落下個好,倒落了一身不是了。三年前要不是省廳嚴令保護什麼逑古玩,陳師傅那桿大狙早把那幾個人爆頭了,張傑也不會犧牲了……最後還讓陳師傅背著現場指揮不力的黑鍋,真他媽鬱悶,我到現在都想不通。」

一辨一叫囂,一干端著碗的沒心情了,側過人側過臉,悻悻地坐過一邊。肖成鋼雖然人諢了點,可對於簡凡還是頗了解的,端坐下來大碗大塊吃著,筷子一指簡凡說了句,看吧,還是鍋哥理解陳師傅,這事呀,找鍋哥沒錯,一準能辦了。

「到底怎麼了?」簡凡狐疑地問著,這幾個人臉色不太好,江師傅和史姐倆人半晌無語,簡凡這一追著,史靜媛就勢說著,是來請你幫陳師傅了唄,一說這個自然引起了楊紅杏和簡凡的注意,驚聲問著怎麼了,黯黯地一解釋這才說了,因為酗酒早出了不少回洋相,這次洋相出得更大,喝了兩瓶撒酒瘋,從雲華酒樓四層樓梯直滾到二層,輕微腦震蕩帶左腿脛骨骨折,回頭被人送醫院一檢查一手術,又發現了新問題了,甘油三酯血症,長期喝酒害得,而且還伴有平衡感失控,也是喝酒害得。

一隊現在的隊長張志勇打了份報告給陳十全申請病退,卻不料這個事讓本就訥言的陳十全更沉默了,親戚朋友加上隊友誰去看,頂多嗯一聲,不聲不響躺醫院好幾天了,家裡人生怕出其他事又告訴隊里,隊里這幹人輪番探視一圈,結果就是多嗯了幾聲,萬般無奈之下,張隊長才想起了陳師傅這個小徒弟沒準能勸勸陳十全。

江師傅和史靜媛輪流說著詳情,聽得簡凡是嘆氣不已,舊事翻湧到心頭,莫名地覺得心裡那兒堵得慌,不過再聽要讓自己去,搖搖頭:「我不合適去,還是算了吧。」

「為什麼?陳師傅喜歡你,他都這樣了,你都不去看看他?」史靜媛有點生氣了。

「不是……那陳師傅脾氣多怪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辭職時候去告訴他,他差點扇我倆耳光,回來去看過他兩回,他話都不待跟我說一句,就我這得性,不找抽去么?在他眼裡,我就是逃兵。」簡凡說起來,幾分難為、幾分傷心,不聲不響走了之後,似乎虧欠了隊友,似乎辜負了陳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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