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三十七章 經霜花愈香

「剛才那誰呀?」簡凡瞥了眼問著。

「喲……這就想上了?」楊紅杏撇撇嘴,知道這貨眼睛又盯上那個漂亮的月月了。

「不是,我是說大街上就啃上了,你們研究生就研究這個呀?」簡凡怪怪說著。

「礙著你什麼了?多事……還掙了人家十塊錢呢?」楊紅杏白了一眼。

「切,勞動所得,受之無愧。不偷不搶不是黑錢。怎麼啦?」簡凡這回上心了,不想那倆當街啃的貨了,不過對於楊紅杏投過來那種眼神還是有點不舒服,乾脆直接了當地問著:「杏兒,嫌我這身、這車、這人……是不是丟份讓你看不慣呀?」

「有嗎?……哎,看不慣我也習慣了,見怪不怪了。不過這個挺適合你的,還是樸素點好,記得你以前穿上警服,可比梁局長還拽……」

楊紅杏一伸臂,動動懶腰,損了簡凡一句,聽得簡凡一時分不清是褒是貶,不過倒聽出來楊紅杏並不介意,也跟著不在意了。

對於簡凡,瞥過幾眼端坐的楊紅杏,倆人之間的那份熟悉還在、生份同樣也在,不過理解仍然在,所不同的一點,挽著馬尾短髮的楊紅杏變得樸素了很多、莊重了很多,不過和同齡的女人比,也土了好多。在經歷那一次劫難之後,很難從這張憂鬱的臉色看到真正的笑容,因為缺少著笑容,總是讓簡凡覺得楊紅杏太嚴肅了。不知道為什麼,看著有點土氣兼嚴肅的楊紅杏,簡凡反倒覺得心裡懸著的石頭,落地了。

而這個時候對於剛剛下車伊始的楊紅杏還是帶著幾分新鮮和興奮,倆人像往常一樣拌了幾句嘴,反倒緩和了,駛出的車站,大早上已經有來來往往晨練的人,拐上旱西街紅綠燈下剛停,楊紅杏指著幾幢新修的樓宇說著走的時候還沒有,修得可真快,回頭看簡凡,簡凡卻是不以為然的樣子,解釋著說著這幾個月天天街上逛著,現在地皮價格這麼高,開發的地方多著呢,抬眼看紅燈還有三十多秒,簡凡弱弱地轉著話題問著關心的事:「哎……還去不去北京?」

「去呀。」楊紅杏一說,簡凡心裡咯噔下,不過馬上楊紅杏又補充著:「十月份再去一趟拿學位證,這幾個月連放假帶實習。」

「拿了學位證以後呢?」簡凡又問。

「找工作,成家,然後……然後就你說話了,瞎活唄,還能怎樣?」楊紅杏道。

「和誰成家,想好了么?」簡凡伸著脖子,眼睛瞪得老大直瞪到楊紅杏面前,大有捨我其誰的意思。

楊紅杏迎面哧聲笑了,一把推開簡凡湊上來的臉,陌生感被沖淡了幾分,楊紅杏笑了笑剜了簡凡一眼:「你瞎操什麼心呀?工作還沒著落呢?……哎,以前想著碩士多麼牛氣,等讀完了才發現自己還是一無是處,現在一大早在北京乘地鐵,裡頭一多半是找工作的,哎……」

聽著楊紅杏的唉聲嘆氣,簡凡莫名其妙噴了句:「你終於看到現實的殘酷了吧?那多好,省得你心野了不想回大原了。」

噢,楊紅杏看著簡凡放了手剎起步,聽著這傢伙舒著長氣的說話,心下一凜,多少有點摸准簡凡的脈博了,看這傢伙從自己說畢業回家開始態度就有所轉變,一大早就殷勤地扛包來了,估計是人回來了,心裡那塊懸著的石頭落地了。一念至此,楊紅杏側頭看看簡凡現在的樣子,實在和以前那個帥帥的、壞壞的樣子擦不著邊了,不過對於這個褪去浮華的本色樣子,楊紅杏倒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笑著問著:

「簡凡……這幾個月,有什麼事瞞著我?」

「沒有啊,能有什麼事。」簡凡很肯定地說了句,這若干個月,咱就沒犯過事。

「不會吧,那你這幾個月在大原都幹什麼了?」楊紅杏審問一般的口吻。

「賣盒飯……在人才市場,專賣給你這種找工作的人……」

「少來了,還有呢?」

「賣肉,鹵醬肉。」

「還有呢?」

「還有就是每周按時去看媽,媽現在身體調養的不錯啊,以前消化不好吧,現在你讓她頓頓吃滷肉都沒問題。」

「你就不能說點有用的呀?凈廢話。」

楊紅杏雖然心裡多少有點感動,不過嘴卻不饒人了,剜了一眼,這明顯是沒有審問出自己想聽到的要點來,而且看著簡凡還是如此婆婆媽媽、事無巨細叨叨的樣子,多少還是有點生氣。

「什麼叫廢話!?媽好,你媽好,我媽也好,我也好,家裡一切都好,什麼還能比這個重要?」

簡凡義正言辭的噎了句,噎得楊紅杏沒脾氣了,話又返回來了,楊紅杏有點耍小性子一般:「誰說這個了,我問你瞞著我什麼事了?」

「瞞瞞……瞞什麼瞞?」簡凡怏怏不樂地翻了一眼,不管怎麼說自己是清白的,辨白著:「我現在早脫胎換骨、重新做人了,別把什麼道聽途說的爛事往我腦袋上扣啊,你看我這樣,明顯已經回歸勞動人民行列里了,都這樣了,你不會還懷疑我花心吧?」

「噢……」楊紅杏笑了,事實俱在、言辭鑿鑿,不由得她不信了,不過楊紅杏關心的好像並不在於此,裝模作樣的看看簡凡,評價了句:「這個我倒不懷疑,一看打扮就知道過得不怎麼樣,是不是經濟問題導致你缺乏花心的成本呀?」

「嘿嘿……哈哈……」簡凡揚著頭笑著,注意到看著前方的路,拐進了小區,笑著道:「別說我呀,其實你也一樣。」

「我……我怎麼了?」楊紅杏奇也怪哉。

「女為悅己者容嘛,你穿得這麼老土,明顯也是缺乏悅己者唄。」簡凡弔兒郎當地說著。

「死相……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

楊紅杏笑啐了句,簡凡也笑著,到了樓門前,車嘎然而止。

倆人跳下了車,簡凡忙著開後廂提著倆大包,楊紅杏在後面幫著把手,又回了故居,只是讓楊紅杏稍稍詫異地是,簡凡居然有自己家門的鑰匙,上了三樓像回家一般,比自己找鑰匙開門還利索,邊把東西搬進了家裡邊嘮叨著說著:

「……媽去公園邊舞劍了啊,一般七點十五左右回來,她們工會上班時間卡得不嚴,有時候就不去了,有時候溜達逛街買上菜才回來,沒個准……對了,你餓了不?想吃什麼我給你做,先坐著,喝杯水……」

說著手也不停,手腳麻利地把東西放楊紅杏的房間里,抽著杯子倒了杯水,等放到茶几上簡凡愣了愣,楊紅杏枯坐著,眼光凝視著,像是第一次、或者最後一次看自己似的凝視著,人消瘦了許多,不過神采奕奕;以前在這雙眼睛裡能看到愛慕、能看到驕矜、也能看到點跋扈,而現在什麼都沒有,清澈得像一泓水、一捧泉、一彎月……

「喲……這是不是傳說中的脈脈含情吶!?」

家裡沒人,簡凡眼一笑,舌頭環著嘴掃了一圈,弱弱地湊上來調戲了句。卻不料楊紅杏眼一瞪,手一推,嘴裡叱著:去。一把把準備補個擁抱以慰相思的簡凡推過一邊,簡凡一下子被這忽冷忽熱搞得失望不已。就見得楊紅杏端著水,瞪了一眼,沉聲問著:

「再給你一次機會,到底瞞著我什麼,你電話里不說原諒你,見了面也準備糊弄過去?」

「真沒有什麼,我現在清心寡欲,一心想著致富奔小康呢。」簡凡辨白了,有點生氣,這次要是懷疑自己怎麼著了,真是冤枉,凈想了,沒幹成。

「哼……裝吧,我問你,房子呢?」楊紅杏叱了句,眼裡含著幾分威嚴,像那時候督察問話。

「哦……這事呀。」簡凡臉色一凜,心一沉,胸前到後背直發冷,被楊紅杏那雙眼睛盯得發冷。不閃不避地說了句:「賣了。」

如果因為這事掰了,那就滑天下之大稽了。不過如果真因為這事掰了,那簡凡倒覺得還真沒有什麼可挽惜的了。一直覺得楊紅杏和其他女人不一樣,所以在倆人相處的時候尊重多於戲謔,此時看著楊紅杏幾分失望的表情,倒覺得自己這雙眼睛終究還是看不透女人心思究竟是怎麼想的。難道就因為那幢房子,會和我說分手!?

失望!楊紅杏眼中蘊著一份深深的失望。

失望!簡凡莫名地升騰起一股失望,甚至於比楊紅杏眼中的失望還要更甚。

哎……聲長嘆,半晌楊紅杏看著簡凡被人揭破傷疤般的糗色,印證了梁舞雲的話,沒有說什麼,起身回到了房間里,聽見悉悉索索一陣聲音,去而復返的楊紅杏手裡拿著本存摺本,紅色地,直塞到簡凡手裡,很正色地說著:「……賣就賣了吧,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舞雲說你過得很難,店被人砸了一通又勉強開起來了,打過幾次電話你都是忙著送盒飯……我不是生氣你賣房子,我是生氣這麼大事為什麼也不告訴我一聲,有難處了別一個人撐著……這是我攢的錢,你拿著應應急吧。」

塞進了簡凡手裡,弱弱地失望地坐到了沙發上,簡凡愣了、傻了、糊塗了,心忽冷忽熱,一剎那間被感動得幾乎感冒了一般打著擺,站在茶几邊上,看著楊紅杏坐了下來,自己輕輕翻開存摺本,三萬八千塊。好大的一筆巨款。看看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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